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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在着急什麽?
許緣凡長睫顫動,下意識地望進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眼眸裏。
她很快偏過臉,抑制住幾乎脫口而出的話。
不可以……還不可以說。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裴昭華擡手看了眼時間。
白皙纖細的手腕戴着一塊深棕色的石英表,已經帶了很多年了。
是許緣凡以前買給她的禮物。
這個細節,讓許緣凡心底晃動了下。注意力在那塊表上,沒來得及對她的接下來的話做出适當的反應。
“去跟你這兩個月認識的小夥伴好好道個別,結束了來五樓的露臺餐廳找我。姐姐正好在那兒跟人談點事情,”裴昭華接起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說,“然後一起回家。”
“……”
裴昭華起身離開了,留許緣凡一個人在休息室裏站了會兒。
半晌,她低頭看向地磚,抿唇露出淡淡苦笑。
成團當天的聚餐比想象中更花時間。
幾個女孩子在攝像頭密集的地方拘束了太久,一旦拖着行李箱離開,便如同逃出囚籠的小鳥。邱曉蕾拿着手機發消息提議說:“你們急着走嗎?最後要去食堂喝一次酒嗎?”
“去。”葉寄雲第一個應聲同意。她摟着邱曉蕾,望向徐慢慢她們,“你們一起嗎?”
徐慢慢猶豫着沒說話,看了眼許緣凡。
“好啊,”許緣凡知道她在擔心自己随口亂編的胃病,趕緊笑了下說,“最後一次去那個食堂了。不過,哪裏來的酒?”
邱曉蕾笑了下,沒多說。幾個人轉而聊起別的。
一路說着些閑話。
許緣凡這個缺席了一會兒的隊長,很快融入進新的小集體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神奇,原原本本的幾個人,換成全新的環境後關系會自動扭轉修正。
她們組成的幼小新團誕生的這刻,成員就從競争關系,變成了暫時的利益共同體。
氣氛友好又和善。
連邱曉蕾都笑得像個大直男似的。
原先熱鬧的食堂已經空了,安靜的轉彎處,有人給她們準備好了啤酒和小吃。邱曉蕾快步走過去,看見桌上并沒有另外的東西,表情略有失望。
她坐下來,玩着手機問:“你們的爸爸媽媽幾點來接,會接你們出去玩嗎?”
南子琦:“我跟徐慢慢準備去隔壁市玩幾天。我們不急着回家。”
“誰要回去,”徐慢慢托着腮幫子,不耐煩地說,“我們準備大玩特玩,一直玩到最後兩天再回家。”
“你們跟家裏關系不好?”邱曉蕾來興趣了,眼神放光地問,“說說呗。”
她一邊說,一邊還給每個人都倒滿酒。
“沒有不好的,”南子琦指了指徐慢慢,“特別是她,家裏對她寵得很。她爸爸每個月的工資連同年終獎一直是全部打到她的卡上,給她當零花錢。”
徐慢慢眼也不眨地說:“我爸爸是個有三高的中年老年人,不能胡吃海喝,不抽煙不喝酒。他的生活難道還需要用錢嗎?當然只能我替他花。”
“……”
邱曉蕾聽着暗暗撇唇,眼眸一轉,又問:“許緣凡呢?從來沒有人聽你講過家裏啊。”
“我就聽過啊,”徐慢慢立刻插話說,“你怎麽那麽八卦啊,想轉行當八卦記者?不要探問隐私啊這位邱記者。”
邱曉蕾:“什麽隐私,我不是随口問問嗎!”
徐慢慢抱臂做出一個嬌嬌的動作:“哼,本大小姐的家底就是隐私。”
“你還是大小姐?!真的假的?”
話題頓時被拉去別的方向。
許緣凡低頭,有點感嘆地笑了下。徐慢慢長着一張不成熟的妹妹臉,還是萬事不在意的看似不靠譜性格,偏偏總在明裏暗處對她多加照顧。
像個姐姐的樣子。
“靠,”葉寄雲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将桌上爬過的蟲子碾壓住,“怎麽好像是從盤子裏出來的?”
她們桌上幾道都是下酒菜。
炒米、花生米、芥末小章魚。
徐慢慢拿開她的手道:“給我看看是什麽蟲子。”一只發灰的深褐色,看似外殼挺硬的小蟲子。她笑了下,“這是鋸谷盜。特別常見的蟲子,基本不咬人也無害。”
“你還懂怎麽識別昆蟲啊,”許緣凡好奇地問,“以前學過嗎?”
徐慢慢臉上的笑容忽然淺了,沒再吭聲。
葉寄雲有點擔心:“聽這名字就知道是飯裏的蟲子,真的不要緊?東西還能吃?”
“沒事的,”徐慢慢把半死的小蟲子拿起來,放到遠處去,“存放幹燥糧食的倉庫裏,或者陳年的米裏會出現……等等,我們這個食堂應該是才建的吧?”
“有沒有可能,”南子琦繼續用筷子夾起花生米往嘴裏送,淡定地說,“食堂新建歸食堂新建,陳米歸陳米。”
大家沉默了幾秒,忍不住都笑了。
過了會兒,葉寄雲跟徐慢慢聊起了早年在國外的經歷。邱曉蕾問許緣凡:“聽說你本來要去上學的?你考上了什麽學校啊。”
她補了句,“哦,我就随便一問。”
“我拿到了挺多名校的錄取,”許緣凡唇角彎了下,背往後靠,抱起手臂故意說,“具體有哪些,都不太記得了,太多了。”
話落,幾個人拿酒杯的動作都頓了頓。
“真的假的?!”
許緣凡本來想逗逗邱曉蕾的。她喜歡邱曉蕾那種裝作不在意實則很在意的表情,喜歡看她眼神左右晃動的樣子。
這種逗也沒什麽惡意,只是覺得好玩。
見所有人都望過來,忙道:“我開玩笑的,沒那麽誇張,只是運氣好才收到一兩份還不錯的錄取。”
等她把學校名字說出來,這些對學校深淺并不太了解的女孩子們又炸鍋了。畢竟是誰都知道的名校,金光燦燦的牌子。
許緣凡有點疑惑:“很厲害嗎?說實話,我覺得根本沒什麽了不起的。”
只是拿幾個錄取而已。
她的高中本來就是師資強大的名校,又是資金充裕的國際班。班裏既有家長是極富極貴的同學,也有中産家庭的小孩,還有不少整天拼命學習賺取高額獎學金的資優生。
許緣凡的同學裏,有人連一個“abstract”都要拼半天,卻可以滔滔不絕地講述Hermès的togo皮和swift皮的區別,成天翹課飛國外購物,玩爽了才回來上幾天課的大小姐。
大小姐不知動用何方神通,托福和SAT全都拿到了極其漂亮的成績。
加上幾封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大佬的推薦信,輕輕松松地拿遍常青藤名校錄取。
也有眼鏡片比玻璃蓋還厚的資優生同學,拿到了名校錄取卻沒有全獎,因為家裏付不出高昂學費,只好含淚放棄。選擇了下一檔次的給予免除學費的學校。
誰都知道富二代的前程光明偉大,一片燦爛。在自習室裏熬夜刷題的資優生,她的目标和出路,是出國後用超高績點換取一個在校外刷盤子的許可,再努力拿綠卡留下賺美刀。
當然,無論她将來的事業多麽成功,不出意外根本比不上富二代的零花錢。
許緣凡還沒懂事就經歷了家庭變故,失去父母。
她在寄人籬下的日子裏,早就學會了冷靜處事仔細觀察。無論是跟她同樣手握無數名校錄取的富二代,還是辛辛苦苦讀書的資優生,對她來說都沒有差別。
許緣凡的世界裏,好像只有裴昭華才是有顏色的。
—
天色逐漸黯淡,許緣凡看見手機裏朱潔發來的詢問消息,才跟大家分開。
她也喝了酒,一個人走去樓梯間時總有些飄乎乎的。
“先去車子裏吧,”朱潔很快在半道遇見她,接過她手裏的行李,“你姐姐已經在下來了,今天商量的事情比較想象中更費時間。”
“是不是要一起做那檔節目……”許緣凡剛轉過身,忽然聽見樓道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啞,卻故作爽朗,中氣十足的渾厚聲線。
“裴老師總是那麽一針見血。”
許緣凡身子頓住,雙手攥緊故作沒事地笑說:“姐,辛苦你幫我把行李放車上,我想跟昭昭一起過來。”
“行。”
朱潔點一下頭,立刻提着她的行李下樓了。
許緣凡站在那兒,背靠着牆。
很快等到路上的一撥人走下來。她從樓梯與扶手間的空隙處瞥了眼,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有點高,發型油膩得像是剛從發膠gg的拍攝棚下來,衣服卻收拾得幹幹淨淨,白襯衫燙得筆挺,上面不會出現一絲皺褶。
最近風頭很盛的,新銳青年導演顧佳。
許緣凡眼神裏的厭惡幾乎藏不住。她手放到背後,在裴昭華望過來時,露出一個甜甜笑容道:“我想在這裏等你一起走。”
裴昭華還沒來得及說話。
“呦,”顧佳先笑了,“小妹妹還是那麽黏姐姐。”
許緣凡咬了咬牙:“……”
她半個字也沒說,直接上前挽住裴昭華的手臂,有點沒禮貌地拉着她先走掉了。
裴昭華倒沒說什麽,任由着她,只是笑問:“跟你的小夥伴們說好再見了嗎?”
許緣凡壓了壓心裏的火。
她實在忍不住,可是看見那個男人的臉,腦海裏就浮現那一天他說過的話:
“小妹妹快十八歲了,不得了,留完學回來真是什麽男人都任她挑。”
“什麽不結婚?果然還是小妹妹,等你以後就不這麽說了。讀完書回來工作兩年,很快就是個大姑娘了。”
“等你以後結了婚,過年記得回家看看你姐姐。”
男人是為了讨好裴昭華,故意說這些話逗逗許緣凡,他想通過這種語氣制造一個仿佛跟裴昭華關系很近的氣氛。
許緣凡卻是出奇地憤怒了。
也真正被他點醒了。
對啊,兩個人都在國內已經那麽少見面了。等到她出國,跟裴昭華一年還能再見一次嗎?或者兩次?
那種特意趕赴又匆匆而別的見面,她能夠滿足嗎?
如果按照裴昭華的計劃,她乖乖地挑一個稍微有點興趣的專業,或許是歷史類的文科,或許是自然科學類。
苦讀四年,将來找一個還可以的體面工作,當一個所謂的幸福的人。
那她,跟裴昭華的圈子豈不是沒有任何相交的地方了。
再過一些年,會不會想她的時候,只能在電視上看看她了?
那麽多年,總是因為裴昭華的鼓勵而勤勉的許緣凡,終于反應過來這種陪伴是有截止時間的。
大學是會畢業的。
讀書的本質是什麽?是為了方便靠近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如果不能讓她接近渴望的……
學習有什麽用?學歷值幾個錢?
沒有裴昭華在她身邊,她就只是一個沒有擰發條的機器人,是稱斤也賣不出價的破銅爛鐵廢疙瘩。
只有靠近她,世界上才有光和熱,才有繁星燦爛和宇宙無邊。
許緣凡才會覺得自己真的活着。
—
坐上車,裴昭華終于聞見她身上的淡淡酒味。
不由微蹙眉,很快又恢複平常地囑咐:“把安全帶系好。”沒對她的飲酒說什麽。
許緣凡坐在副駕駛室,她手肘撐在窗邊支着臉頰,望向滑過的道路。點點橘色光輝映在她的眼裏,有點迷離。
“姐姐,我不準備退圈。”
“……”
“我考慮得很清楚,這個決定到底會得到什麽,會失去什麽,做下選擇的後果我會好好承擔的。”
“你今天很累了,”裴昭華開着車,語氣冰冷地道:“回家早點睡,明天酒醒了再說話吧。”
許緣凡怔怔地盯着她的側臉。
她對外面那個自由的燈塔、新鮮的空氣;對老師嘴裏無限向往的什麽高端的舞團、上流的藝術……全部都沒有興趣。
許緣凡這個人心眼又小,志向又淺,只想寸步不離地待在裴昭華的身邊。
一路安靜,直到車子開進停車位。
“女團這裏不提,”許緣凡忽然開口說:“我已經跟舒坤賢簽好經紀合同了,就算你要替我賠付巨額違約金,也得舒坤賢願意賣你面子。”
原本以為這麽說,裴昭華會生氣。
她卻垂眼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側過身去幫許緣凡也解開了,無表情地道:“你覺得我沒有辦法解決這個事情,是嗎?”
許緣凡心一緊,“不是這個意思。”
她繼續說:“我只是……”
“蠻蠻!”裴昭華突然打斷她的話,籠罩在陰翳裏的神情難以辨別清楚,“你十八歲了,我已經管不了你什麽了。最後管你的這一件事,你也不打算聽我的話了?”
這幾句話,差點讓許緣凡掉眼淚。
她低頭隐忍住問:“就是……就是因為這樣。我已經十八歲了,你願意照顧我,本來就是因為欠過我爸媽的人情……那以後……之後……”
裴昭華冷靜地說:“以後你就長大了,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美好的人生。”
許緣凡擡頭,語氣平靜地說:
“如果長大就是要離你越來越遠,那我情願死在十八歲。”
裴昭華心裏一怔,眉尖蹙緊。
不由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乖,等你明天酒醒再說。”
“我沒有喝醉。”
“可是你臉很燙。”
許緣凡一雙深褐色的眼睛映着路燈的亮,像有火在爍,用輕柔卻不容置喙的語氣道:“昭昭,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僅憑自己的願望選擇做的事情。”
“……”
裴昭華不發一言地抿唇,剛收回手。
卻被許緣凡一把握住了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有些用力地包裹住,溫暖,滑膩,柔若無骨的觸感,讓人只想攥得更緊。
她嗓音有些喑啞道:“昭昭,你看看我,你看清楚我。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不是你的簡簡單單的乖妹妹了!”
話裏有股陌生的強勢之意。
裴昭華依言盯着她,過半晌,眨了下長睫。眼神裏透着潤澤的光,細看竟有一些委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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