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征(1)

出征(1)

清晨的露珠凝在初生的綠芽上,瑩瑩欲滴,一片春意恬然。朱恃下了朝後便往鳳鳴宮而來,見淩雲織已坐在皇後身邊,不由心下一喜,陪皇後說了一回話,便邀雲織對弈。兩人下了一會兒,只聽宮人進來通報南平王已到,雲織正在苦苦思索,聞言心頭一亂,胡亂落了一子,竟落在一片死局中,不由面上一紅,朱恃吃了一驚,擡頭見她一雙妙目,正瞟去剛剛進來的思羽身上,手中動作便僵了一僵,緩緩落下子去,雲織回過神來,竟不知如何應付。

正心思慌亂間,思羽卻已經立在她身邊,含笑看了一回,見她無從應對,便替她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雲織更是紅暈滿面,朱恃見狀,心中竟微微有些失落。思羽又替她下了幾子,笑道:“這局棋怕是殿下贏了。”朱恃便起身一笑:“淩小姐有意相讓,今後少不得還請賜教。”

雲織面上一片潮紅,默默無語,起身回至皇後身邊,思羽便坐在方才她的位置上,将棋局抹去,朱恃悄聲問道:“今科武舉已經放榜,我瞧着那狀元顧善均還不錯,卻是王太師保薦的,你覺得如何?”思羽道:“如今正值用人,我瞧他應是可造之才,探花棠覓華倒也可用。”朱恃點頭:“如此我便奏請父皇,讓這兩人随軍出征,只是你須得謹慎些才是。”思羽笑道:“無妨,這次出征,我自有把握,斷不會有什麽把柄落在他們手中。”

正說間,皇後在旁道:“你兩個在那兒說什麽,本宮這裏可不許談公事。”兩人只得一笑,不好再說。陽平公主見一時無話,便笑道:“頭先思羽送來的那香雪酒,皇後和我喝了都覺清新淡雅,很是喜歡,聽說竟是殿下和思羽親手釀的?”雲織在旁聽到,便擡起頭來,忍不住道:“殿下和王爺也會釀香雪酒?”

朱恃笑道:“不過鬧着玩兒的,釀酒的方子還是當日四皇妃給的。”又問思羽:“你那還有罷,既然母後和姑母喜歡,再送壇過來,讓淩小姐也嘗嘗。”思羽聽說,便吩咐宮人傳話過去,讓南琴趕着送過來。雲織輕輕抿了嘴兒笑道:“那方子是我寫給姐姐的,也只是當日貪玩亂寫的,沒想竟給殿下得了去,倒是好久不曾釀了。”

不多時,南琴已送過酒來,皇後便命傳了午膳,雲織不敢入席,只傍在邊上,坐在一個繡錦腳踏上,思羽替她斟了一杯酒,她便立起身來抿了一口,思羽見她面上神色古怪,便道:“淩小姐有話直說。”雲織撲哧一笑:“這酒定是密封的時間過久了,酒曲也用得過了點兒,略略有些酸味兒。”

皇後道:“本宮倒是喝不出來,覺着也挺好。”雲織便笑道:“香雪酒中加了梅花瓣,酒曲不可用得過多,不然會蓋住梅花的清香,水直接用梅花上的化雪就好,無需煮沸,也只需密封四天就可取出過濾,過濾後直接埋在雪地下,第二年就也可喝了。”陽平公主嘆道:“釀個香雪酒這麽麻煩,也只你們少年人有這閑心罷。”思羽含笑看着雲織,半晌方道:“想不到淩小姐竟有這般閑志雅趣,下回再釀這香雪酒,定要請淩小姐在旁多多指點才是。”雲織面上又是一紅,低頭不語。

一時用過午膳,朱恃便和思羽告辭出來,朱恃遣退随從,見四下無人,便低聲道:“此次出征蒙古,四弟本也向父皇請求出征的,父皇念他經驗尚淺便未準,你可要仔細運籌,得勝了自不必言,若有差錯……”思羽道:“放心,我已想過,現蒙古衆部中,北元脫木爾勢力較衆,此去若能一舉拿下,其他各方勢力便也散了。”朱恃點頭,又道:“前日李将軍上了一道奏折,倒是把現今關外的情況說得甚為清楚,你随我去瞧瞧。”兩人便往朱恃寝宮而去。

雲織在皇後宮中陪了半日,見陽平公主告辭,便也跟了出來。陽平公主攜着她的手,行至一玲珑石亭間,稍稍離了身後宮人,便頓住腳步,笑看了她半日,方替她理理衣襟,道:“你可知道皇後為何喜歡你姐姐?”雲織一時茫然,睜大了雙眼望着陽平公主,喃喃道:“自然是姐姐知書達禮,善解人意……”陽平公主一笑:“善解人意倒是的,知書達禮卻未必,難得的是你姐姐一向溫柔和順,并無半分出頭之心,你還小,多琢磨琢磨罷。”說罷,扶了宮女的手臂,轉身自去了。雲織心中一凜,愣愣立在石亭下,心中反複咀嚼陽平公主話語,疑思不定。

自武舉放榜以來,覓華便一直悶悶不樂,遠華安慰了半日,覓華只睡在床上,面朝牆壁道:“如若中了狀元,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官職,如今只得個探花,怕只能是個巡檢了。”遠華道:“我早說過,這朝廷的官兒并無什麽好稀罕的,如若是個巡檢,遠離這些官非,豈不更好?”覓華翻身坐起,冷笑道:“那只怕永遠便無出頭之日了。”遠華心中便升起一股怒意:“如今爺爺還在等着我們,你如此執着這功名利祿,整天只想出頭,卻又為何?”覓華便不言語,複背過身去躺下。遠華心中生氣,正待要說,卻見青蓮掀簾進來,只得咽下話來,寒了臉自去收拾了物什,又去擺攤問診。

到得集市上,已經過了午時。她坐了一會,心情慢慢平複下來,複又升起一股憂慮,只覺得覓華如今性情太過執拗,長此下去,只怕終将不得善果,又苦勸不住,若是爺爺在此,許倒能開導,一時便又思念起爺爺來。胡思亂想了半日,天色已漸漸昏暗,她待要收攤,卻又覺得心中隐隐有些牽挂還未曾放下,便又坐了一會兒,只見晚霞已經飛上了天邊,街口仍久久不見人來,心中便有些空落落的,也只得收拾了慢慢回去。

覓華仍舊喪着一張臉,遠華也不欲與他多說,整治了晚飯,兩姐弟相對無言,剛吃得幾口,卻聽見大門外有人叩門問道:“請問棠覓華是住在此間嗎?”兩人對望一眼,片刻後青蓮便引了兩人上樓來,遠華定睛一看,來人穿了一身湖水色的長衫,身量修長,神情磊落,豐姿朗朗,卻是南思羽,身後還跟了一個清秀的少年。

正似驚似喜間,覓華早已起身讓座,南琴搶上前,将凳子抹過了,思羽方就了坐,笑道:“今日專來唠叨一杯酒喝。”南琴便将一壺酒和幾個酒盞擺在桌上,又取出幾個食盒,将蓋子揭開,原來他竟自帶了酒菜過來,遠華啼笑皆非,便拉了拉覓華的衣袖,兩人也坐下來,心下暗暗揣測他的來意。

南琴替幾人斟滿酒,思羽便向覓華一敬,道:“今日來是有事想與棠公子相商,我便先幹為盡。”說罷便将杯中之酒仰頭飲盡,覓華忙也喝酒相讓,遠華心中狐疑,只定定看着他,只見他喝過一杯,說道:“再過得幾日,我便要率軍出征蒙古,不知棠公子可願随我出征?”

覓華一愣,思羽又道:“蒙古衆部,屢犯邊關,更時時偷觑我中華之地,若不早日去除,只怕将來便成大患。這太平盛世,豈容他人來犯?我如今率軍出征,便要還以顏色,滅其氣焰,教他俯首帖耳,永世不得心存妄念。”覓華心中熱血上湧,立起身道:“在下願随王爺出征,王爺盡管差遣便是。”

思羽颔首:“肅清沙漠,在此一舉,只是此去征途遙遠,軍中生活艱苦,你可受得下來?”覓華仰頭一笑:“我自小身受萬般苦楚,這點苦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我曾在邊關生活過一陣,常見蒙古人恃強欺弱,兇殘萬端,早恨不得上陣殺他個十個八個。”思羽朗聲道:“好!”立起身來,往他杯中斟滿酒,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定定看着覓華,面上一派堅毅神色,肅然道:“咱們便去殺他個落花流水,你若立下戰功,班師回朝之際,便是論功行賞之時。”兩人心中皆是豪情萬千,将酒一幹而盡。

遠華坐在一旁,一時喜一時憂,只覺得弟弟随軍遠征,生死茫茫,心中不舍,但又覺身為中華男兒,理當如此,便也不複去想,站起身道:“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唯願你們此去旗開得勝,早日歸來。”三人相視一笑,便又幹了一杯。

一時酒過三巡,思羽便起身來告辭,遠華送他出來,思羽欠身道:“駱小姐請留步。”遠華笑道:“現在天色還早,我正好要去徐大娘那看看。”思羽便微微一笑,牽了馬和她并肩朝前走去,南琴在後面慢慢跟着。

兩人走了片刻,遠華忽道:“此次出征漠北,不知幾時能夠回來?”思羽沉吟半晌,方道:“若一切順利,也許三四個月便能回轉。”聽她并未答話,又笑道:“我瞧覓華信心十足,此去定能大有作為。”遠華點頭不語,見已走到徐大娘屋前,便頓住腳步,向他告辭而去。

這日南思羽清早起身,南祁已立在門外相候,思羽便問:“東西可都備好了?”南祁道:“各項物什都已準備妥當,只上回王爺穿過的那件棉甲,不知收到哪裏去了,過來問問紅绫。”頓了頓,又低聲道:“紅绫如今越發不上心了,倒不如……”

思羽沉吟片刻,便道:“倒也無甚大的差錯,我瞧她在書畫上倒有些靈氣,也不用遣了去,衣飾上頭的人你瞧着辦就是了。”南祁低首應了,便恭送王爺出來。

陽平公主已等了他半日,見他來了,便上前攬他坐下,問道:“明日就要出征了,此行比不得前幾回,可要更為謹慎才是。”思羽見母親面上隐有憂色,便寬慰道:“母親放心,我自有把握,你就等我的好消息罷。”陽平公主點點頭,又道:“前日在曹貴妃那兒,聽說三皇子和四皇子為你做媒,被你一口回絕了?”

思羽面上便有些不屑:“我的事哪裏輪得到他們做主?”陽平公主勸道:“他們此舉自然是有想法,不過面上倒也是樁好事兒,你這态度也太過了些。”思羽便冷笑不語。陽平公主望着兒子英氣勃發的臉龐,嘆道:“你這脾氣跟你爹一個模樣,若再不改改,只怕哪天沖撞了皇上皇後,倒枉費我在這宮裏多方為你周旋。”

思羽面色一變,冷笑道:“母親說哪裏話?我一心為皇上的江山,行得端立得正,有什麽需要改的?”陽平公主見他如此固執,一時也變了顏色,立起身來坐到窗邊,心中氣苦,便不理他。思羽見母親生氣,忙上前陪笑道:“母親一心為了孩兒,孩兒哪有不感激的,只是母親也顧慮太多了。”

陽平公主道:“你知道什麽?三皇子和四皇子雖說沒有太子得寵,可這朝堂之上,多半兒是他們的人,再說皇上雖自小兒疼你,可和自己嫡親的兒子比起來,孰輕孰重自不必言。” 隔了半晌,又垂淚道:“你如今連我也敢頂撞了,不知道外頭你還得罪了多少人去。”思羽面有愧色,拉過母親的手,笑道:“娘!孩兒以後再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罷?”陽平公主心中憂喜參半,輕輕撫摸着他的手,勸道:“這官場上的事兒比不得其他,不是你自認為行得端立得正就行的,你這性子還是收斂些罷。”

思羽心中不以為然,面上也只得唯唯應了,陽平公主方破涕為笑,伸手撫平他衣襟上的一道褶皺,道:“話說回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本來幾年前就想替你操辦婚事的,怎奈你爹爹偏就去了……”思羽怕她提起父親傷心,忙道:“又提那起事兒做什麽?我自有主張,橫豎不讓母親等太久就是了。”陽平公主笑道:“如今也只得等你凱旋歸來再說了。”

陪母親又坐了半日,思羽方辭了出來,一時只覺得一陣輕松,便放慢了腳步,欣賞那一路朱欄砌石,奇花清流,忽見前方綠柳垂髫下,兩個妙齡少女正流連池畔,其中一個碧色倩影,窈窕婀娜,正是淩雲織。他心下一喜,忙上前喚道:“淩小姐請留步……”

雲織到皇後宮中陪伴了一會,又去見了姐姐,正欲與莫蕪出宮回府,卻見那池中各色金魚游來游去,身姿輕盈,形态各異,便與莫蕪駐足觀看,一時聽見有人呼喚,便回身望去,卻見南思羽立在垂柳下,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由面上一紅,心中緩緩泛起一股甜意,只低了頭擺弄衣帶。

兩人朝前走得片刻,宮門已然在望,雲織頓住腳步,擡起頭來看着他,悄聲問道:“王爺此去漠北,不知幾時能回?”思羽不答話,她心中呯呯亂跳,半晌卻聽他低聲笑道:“歸來之時,不知淩小姐可願為我撫上一曲《流水》?”

雲織一顆心兒便似要從胸中跳出來,鼓起勇氣望着他光芒閃爍的雙眸,微微點了點頭,璀璨的笑意便自他臉上彌漫開來,久久在她心底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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