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筆記
筆記
天剛破曉,幾只雲雀便在樹梢間跳來跳去,叽叽喳喳叫得十分歡暢。駱遠華直起身子,自林間擡首望去,只見林間霧氣漸漸飄散,幾縷晨光自樹梢間隙透進來,周圍萬物便似自沉睡中蘇醒過來,現出一片蔥茏綠意,盈盈生機。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見竹筐中的草藥已堆了大半,便收起一個小小的鐵鏟,背起竹筐出了樹林,沿着小徑往山下行去。
不多會兒,一輪紅日便冉冉升起,只見如洗長空下,良田菜畦漫然無際,遠處城內瓦舍鱗次栉比,均被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輝,山下一間小小院落悄然靜立,就似茫茫波海中的一葉翩舟。她心下安定,不由加快腳步,下至一處低矮的山坡,卻又轉了個彎,到爺爺墳前坐了片刻,方慢慢回轉。
到了門口,院門已大開,院落中幹淨整潔,井然有序,她輕輕放下竹筐,進了廳堂,只見南思羽正坐在自己屋內看書,他穿着一身淡藍色的棉布長衫,正背門而坐,晨光自窗外斜斜灑落在他身上,更顯得身影沉靜挺拔,她靜靜看了片刻,忽然憶起那日在京城校場邊,他一身蟒袍坐在自己身前的模樣,一時只覺世事無常,人生若夢,便有些恍惚。
思羽微覺異樣,便回過身來,見她正立在門邊看着自己,忙起身笑道:“你這麽早就上山去了?怎麽也不叫我?”
遠華道:“我想早去早回,一會兒還要去城中買點東西。”上前翻了翻他正在看的醫書,便道:“你看書的本領倒不小……”
思羽笑道:“囫囵吞棗罷了,今日采到了些什麽草藥?”一面說,一面随她去到院中,她将草藥一一撿出,每撿一樣,便擡頭看他,他道:“這是決明子,可以清肝明目……這是金櫻子,可養腎壯骨,清肺平喘……這是過山龍,可活血化瘀,治療跌打損傷……”
遠華暗暗點頭,拿起一塊黑黝黝的東西,笑道:“這你怕認不出了罷?”思羽凝目看了片刻,便笑道:“這是地母,可以治療肺熱躁咳。”
遠華站起身來,拍拍手上的泥土,道:“再過段時日都不敢教你了……”思羽忙道:“名師也才能出高徒,我正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問問你……”
遠華抿嘴一笑:“待晚上再說。我先去城裏了,一會兒如果有人過來問診,你就先看看,如果有不能确定的病症,便叫他等我回來。”
思羽應了,遠華正要出門,忽又想起一事,便又去了自己房中拿了幾卷書冊過來,交給思羽:“這是我爹爹的筆記,你空閑的時候先把這些筆記抄錄下來,然後再和其他幾本醫書對照着看。”
思羽道:“為什麽要抄書?” 見那幾本筆記上血跡斑斑,大半書頁似是在血中浸泡過一般,不由奇道:“這筆記上怎會沾了這麽多血跡?”
遠華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你的血,所以才要你抄書……”
思羽更加奇怪:“我身上的血怎會流到這筆記上?”遠華道:“這筆記我一直放在身上,那日京城外你受了重傷失血很多,我怕你冷,便一直……”忽然住口不言,微微紅了臉,轉身便走。
思羽見她面色異樣,愣了一愣,忽然明白過來,忙追到門邊,笑道:“還未吃過早飯,怎麽就走了?”遠華低頭疾走,遠遠傳回來她的聲音:“我吃過了,廚房裏還有粥,你自己吃罷。”
他含笑回至屋內,研好墨汁,正待要抄,卻見封頁上幾行字跡被血跡凝成的血塊擋住,模糊難辨,他看那封頁十分厚實,便取過熱水輕輕淋了上去,取過一張毛巾輕輕拭擦,過了片刻,血跡慢慢擦去,面上幾行字跡方漸漸顯了出來,那封頁被水浸透,表層之下卻又隐隐顯出一些淡淡的字跡,他心中奇怪,拿起查看一番,将那封頁輕輕挑開,果然取出一張羊皮紙來,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他不經意掃了兩眼,忽然心神大震,忙拿起細細看完,只覺五雷轟頂,全身冷汗淋漓,愣了半晌,方将那羊皮紙收入懷中,将書頁封好。
他抄了一會兒書,總覺不甚妥當,便到了院中将那羊皮紙燃火燒去,眼見那方紙片在火光中漸漸化為灰燼,心下稍覺安定。
時值正午,思羽吃過午飯,又回到房中抄那筆記,忽聽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便出門一看,只見一個少婦輕輕搖着一柄團扇,一只手提住裙角妖妖嬈嬈走進院中,嬌聲笑道:“遠華妹子可在?”忽見一個俊朗的年輕人迎上前來,不免吃了一驚,後退半步,猶疑道:“莫非走錯了……”
思羽笑道:“沒錯,遠華去了城中。這位大姐可是來看病的?”一面說,一面将她迎進屋內,那少婦理了理裙角,笑道:“我不是來看病的,有事要找遠華商量。”眯着一雙狹長的鳳眼,上上下下打量思羽,看見他身上的衣衫,眼中便放出光來。思羽斟上茶道:“既如此,大姐請稍坐片刻,遠華恐怕就快回來了。”那少婦雙目含笑,搖着扇子款款坐下,只緊緊盯住他。
思羽給她看得有些懊惱,正待轉身進屋,見遠華已進了院門,便回身坐下。遠華進得屋來,見那少婦不由一愣,笑道:“你怎麽來了……”
那少婦也不起身,笑道:“我若不來,怎會知道你這裏住了個這麽俊俏的後生?”一面說,一面又去看思羽,遠華上前一拍桌子:“看什麽看?他是我徒弟,別打他主意。”
那少婦道:“你急什麽……真是你徒弟?”遠華點頭,又對思羽道:“這是麗娘,你穿的幾件衣服都是她給做的。”他心中對這少婦委實沒有什麽好感,便淡淡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去了屋內。
麗娘道:“哎喲,架子倒不小。”遠華笑道:“他就這樣,別理他。你找我有什麽事兒?”麗娘道:“是喜事兒,顧員外家的二公子央我過來做媒,想娶你過門……”
思羽已在房中坐下,聞言身體便一僵,麗娘望着他的背影,笑道:“顧家家景殷實,二公子自你去年給他看過病後,就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正好他正室年前已過世,雖是續弦,倒也還不算委屈,妹子考慮看看?”
思羽坐立難安,又不好出來,只得在房內豎起耳朵,只聽遠華道:“爺爺去世剛剛半年,我怎能考慮這些事兒?”
麗娘道:“二公子知道老爺子剛去世,說如果你願意,他便等你。”思羽心中郁郁,只恨不得上前封住麗娘的嘴,所幸遠華即刻道:“你替我謝過二公子的好意,我确實沒有這個意思,讓他不要等了。”麗娘看了看思羽,點頭道:“也只得如此了。”
思羽放下心來,心中一寬,方動手抄書。遠華送走麗娘,拿了一疊紙筆過來放上書架,問道:“我去城中時可有人過來問診?”見他寒着臉搖了搖頭,不由笑道:“麗娘就是這樣,你給她看幾眼也不吃虧,惱她做什麽?”
思羽哼了一聲,卻又忍不住道:“這麗娘實在有些過分,既是續弦,怎麽還來說與你?”遠華道:“管她呢。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思羽猶豫片刻,低聲問道:“難道你一輩子都不想嫁人?”遠華正去拂書架上的灰塵,聞言愣了愣,笑道:“嫁人有什麽好的?我自由自在慣了,何苦去受那束縛?”
思羽緩緩抄着書,半晌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束縛你……”擡眼一看,她卻早已出屋,他愣了良久,方轉回頭看着自己抄的筆記,只見那頁紙上,前半頁字跡渾厚有力,下半頁卻軟綿綿地牽藤挂絲,倒像畫的符紙一般,他苦笑幾聲,暗自搖了搖頭,将那頁紙揉成一團,另取了一張紙重新寫過。
不知不覺已到了盛夏時節,連日幾場暴雨,院中房屋年久失修,被風雨沖刷,便有些破損。這日到了晚間又風雨大作,遠華房中漏下水來,滴滴答答的,她睡不安穩,便卷了被褥去了爺爺房中,見屋頂上也有幾片瓦被風刮去,想了片刻,只得去了思羽房中。
他在房中已經睡下,忽見她抱了被褥闖進門來,心中十分驚慌,忙坐起身來支吾道:“你幹什麽?”
遠華道:“我那邊漏雨,過來借你個地方。” 因兩人在野外也常在一處過夜,她倒未覺有何不妥,便把被褥鋪在地上,鑽進去背過身躺下。
思羽心中卻漸漸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再也睡不着。遠華不多時已沉沉睡去,他便從床上坐起身來看她,只見她一頭烏發散在枕間,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簾上,夜光中顯得面容細致,盡現溫柔,與日間所見竟大不相同。他心中砰砰亂跳,又見她翻了個身,被褥滑至胸前,衣衫微有淩亂,露出一截頸脖,幾绺發絲落在頸間,他竟微微覺得心中有些癢,一股麻酥酥的奇妙感覺竄上身來,渾身便都燒熱了。
他忙收了眼,不敢再看,只得睜眼去望房頂橫梁,可是她細細的呼吸聲就在耳畔缭繞,他翻來覆去,幾番下床尋水來喝,直掙紮了一夜。遠華卻渾然不覺,一覺睡至天明。
第二日清晨吃了早飯,思羽便頂了兩道黑眼圈,十分自覺地拿了錘子瓦片,去房頂上修補漏洞。遠華在底下道:“靈芝草都已用完了,一會兒我去山上看看還能不能尋到一些,你把房頂補了,等我回來做飯。”思羽心虛,只不答話。
遠華見他沒有聲息,便自梯子上來,看他叮叮當當地半天不得要領,笑道:“王爺,房頂不是這樣修的。”搶過他手中東西,三下兩下安好幾片瓦,扔下錘子揚長而去,思羽在旁目瞪口呆,愣了一會兒方照着她的方法去修補,果然得法,不一會兒便全數補完。
思羽呼出一口氣,便下來抄了一會書,見遠華還未歸來,心下有些牽念,猶豫了一回,便往山上尋去。剛上得山,只見遠華正呆呆立在一弄草叢旁,心下不由一喜,忙迎上前去。遠華心中一甜,正欲開口,草叢中忽竄出一條毒蛇,思羽便搶上去将她一推,腳下泥土十分濕滑,他便滑倒在地,毒蛇一口咬在他肩臂上,竄進草叢中消失不見。遠華一面上前查看,一面抿嘴笑道:“你忙什麽,這毒蛇我見得多了,自有對付它的法子,正要捉它來做藥引。”思羽悶悶不搭話,遠華笑了一會兒,便扶他站起往山下行去。
兩人回到屋中,遠華便端了清水過來,思羽道:“我自己來。”遠華正色道:“你知道什麽,那蛇毒有些厲害,還是吮去毒液好得快些。”一面說,一面便去解他的衣服,他頓時紅了臉,緊緊抓住領口不放,遠華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兩人相對愣了一會兒,思羽方慢慢脫去上衣,她紅着臉過來拿水細細洗過了,便替他把蛇毒吸出來,用藥敷上。
思羽只覺她的芊芊素手在他的傷口處輕柔撫摸,渾然不覺疼痛,她的柔荑過處,肌膚上便似燃起一簇簇火焰,漸漸燒至全身,下一刻她的雙唇已含住傷口,輕輕吮吸,他渾身一震,身體中登時燃起熊熊烈火,只覺口幹舌燥,忙別過頭去。
遠華心神慌亂,心中也砰砰直跳,胡亂将他傷口纏好,急急端了水出去,不一會兒,煎了碗藥過來,垂着眼道:“這蛇毒需得盡快瀉去……”思羽也不看她,拿過碗來便将藥一飲而盡。
誰想到了晚間,卻是腹痛如搗,直瀉了一夜,到天明時分,竟眼冒金星,渾身虛脫無力,只卧在床上起不了身。遠華端了碗清粥過來,輕聲道:“我藥配錯了,瀉藥分量太多了些……”
思羽便別過臉去不理她,她只得讪讪将碗擱在床邊,他悄悄轉過臉來,只見晨光絲絲縷縷灑落進來,柔和的光暈中,她低垂着眼睛,面上一片慚愧之色,不覺慢慢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遠華頓時飛紅了臉,卻也由他握着,他心中柔情滾滾翻湧,便想坐起身來擁她入懷,誰知渾身力氣盡失,剛支起半個身子便又倒回去,遠華輕笑一聲,将他按住,便取過清粥來喂他,一時只覺心中溫馨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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