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只小烏鴉

第二十九只小烏鴉

因着臨近年關，營造處那邊過來量過地方，确定了周影的想法後就回去開始着手了，但正式動工怎麽也得等到年後才行。

即便如此，周影所得到的特別待遇也引來了後宮衆人的側目。

李貴人在知道萬歲爺把後院都劃撥給了周影居住後，臉色就沉下來了。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牙齒咬着下唇，作為一個貴人，她住的地方還沒有一個常在大。

李貴人跟端嫔都住在鹹福宮前面，李貴人住的是偏殿，端嫔即便不怎麽出來見人，住的也是主殿。

“秋節，你去主殿那邊一趟，問問端嫔娘娘下午可有空？”

李貴人實在是坐不住了。

這要是再任憑昭常在得寵下去，鹹福宮還能有她的立足之處。

秋節心裏疑惑，但也答應着去了。

她心裏忐忑，她不是一開始就過來鹹福宮伺候李貴人的，是這幾年才被安排過來，從她過來那日起，端嫔就閉門吃齋念佛，往日李貴人連提都沒提起過端嫔，端嫔也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出來見見人，怎麽突然間李貴人就要見端嫔了？

“她要見我？”

眉眼慈悲的觀音像下，端嫔一身素淨打扮，手裏撚動着佛珠，神色不悲不喜，好似一尊泥人一般。

進來傳來的趙嬷嬷沙啞着聲音道：“是，李貴人叫了宮女過來，人就在外面等着，娘娘可要讓人進來？”

“不必了。”端嫔擡起眼，她年紀并不大，可不知怎麽的，一雙眼睛滄桑無波，就着趙嬷嬷的手站起身來，“我和李貴人也算有些緣分，難得她有事找我，我就聽聽看。”

趙嬷嬷八風不動，攙扶着端嫔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給端嫔：“估計是為昭常在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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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爾佳氏？”

端嫔聲音平靜。

“正是，”趙嬷嬷笑了下，臉上神色帶着些看不上露出的鄙視，“一個小常在，最近頗為得寵。”

端嫔沒說什麽，只是喝了口茶。

後宮妃嫔如雲，來來往往，今兒個這個得寵，明兒個這個得寵，若不是昔日她見過那瓜爾佳氏的容貌，依稀還記得那張俏臉實在嬌豔，而與之相反的是那個女人空空如也的腦袋以及毫無算計的心胸。

那時候，她就覺得這個瓜爾佳氏在宮裏活不久，沒想到還能撐到現在。

入了夜。

紫禁城早已上鑰，李貴人打扮的樸素低調，雖然說她知道這個時辰外面沒什麽人，但也怕被人瞧見自己去面見端嫔。

畢竟端嫔是不知為何失寵的人，從皇上、太皇太後到後宮妃嫔都把她當成了一個透明人。

李貴人不知內情，自然不敢觸這個眉頭。

“娘娘！”

一進屋見到端嫔，李貴人就掐了自己一把，眼眶頓時紅了，“妾身來看您了！”

她說完這話，就要雙膝跪下，給端嫔磕頭。

趙嬷嬷趕忙扶起李貴人，“李貴人，您怎麽能行此大禮？”

“嬷嬷，我以往沒少受娘娘的恩典，這些時日來心裏一直記挂着娘娘，今夜好不容易有機會見娘娘一面，”李貴人邊說，眼淚邊流，“您就成全我給娘娘磕個頭吧。”

端嫔眉眼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笑道：“貴人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她單刀直入問道：“今夜本宮見你，是想着往日到底有些情分，你若是有什麽事不妨直說，本宮如今不耐煩和人繞圈子。”

李貴人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端嫔難得覺得有幾分好笑。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李貴人是個蠢貨，但她沒想到李貴人能蠢到這個程度。

大半夜的過來，是覺得她這個被打入“冷宮”的端嫔會感激，受寵若驚？

“娘娘，妾身不，不是……”

李貴人仿佛這才找到自己的舌頭，支吾着想解釋，又想挽回一些顏面。

端嫔好整以暇，只閉上眼睛，撚動着佛珠，“若是沒事，你就回去吧。”

這句話一下讓李貴人安靜了下來。

李貴人嘴巴張了張，這屋子安靜得很，安靜到她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急促中帶着惱怒。

鬓發上汗水沁出。

她既想讓端嫔幫忙，又要端着架子。

可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多好的好處？

“妾身是來跟娘娘您讨個主意。”最後，李貴人到底還是放下了面子，赤紅着臉開口：“娘娘忙于念經，恐怕不知現如今鹹福宮裏，妾身都要被昭常在逼得沒有立足之地了。”

苦肉計……

端嫔心裏哂笑，“你是想要本宮給你出主意對付她？”

“是，是。”話說出口，接下來的話就更容易說了，李貴人仰起頭，眼神充滿期待地看向端嫔：“妾身知道娘娘您有本事，有手段，只要娘娘您肯出個主意，昭常在算什麽人物！”

她眼睛裏仿佛已經看見昭常在被貶為官女子趕出鹹福宮的美妙場面，忍不住走上前幾步，迫切地說道：“妾身不會虧待娘娘您，只要娘娘您能幫忙，回頭妾身肯定會報答您。”

咔噠——

撚動佛珠的聲音停了下來。

端嫔睜開眼睛，她笑了。

李貴人臉上剛露出希望的神色，端嫔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你報答，怎麽報答？你能讓本宮從這“冷宮”出去？”

李貴人張了張嘴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當然不可能！

一個嫔被這麽悄無聲息地打入“冷宮”，想也知道背後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

她要是有這能耐，何至于過來找端嫔幫忙？

李貴人看上的豈止是端嫔的腦子，更看上端嫔手下的人，別看端嫔成日裏吃齋念佛，李貴人相信後宮裏有不少端嫔埋下來的釘子。

倘若這些人能為她所用，她的前程何止是一個貴人？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說。”

端嫔絲毫沒有給李貴人留面子的意思，“這麽做，只會讓人覺得你很可笑。”

“是，是。”

李貴人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在端嫔面前跟狗一樣兒的狀态，她唯唯諾諾點頭，“可，可妾身實在是沒辦法了，娘娘，那昭常在不會饒了我的！”

趙嬷嬷突然開口：“貴人，那昭常在跟您說起來也不過是些小摩擦罷了，倘若您有意結交，化幹戈為玉帛，未必不能跟昭常在化解恩怨。您卻一直認為昭常在絕容不下您，是因為您做了什麽對不起昭常在的事嗎？”

李貴人瞪大眼睛，眼神驚恐地看向趙嬷嬷。

“看來，昭常在這幾年的病，是你的手筆。”

端嫔篤定地說道。

“這種主意，不是你想得出的，誰指使你幹的？”

這句話問出來，李貴人渾身打了個機靈，一股寒意從後腦勺竄到天靈蓋。

她顫抖着嘴唇，“沒有，你們胡說八道，這都是沒有的事！”

李貴人深吸一口氣，倏然站起來，“既然娘娘不肯幫我，那我就不必再多費口舌了，娘娘自己保重。”

撂下這句話，李貴人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狐貍一樣，急匆匆離開了。

她一走。

端嫔也不惱，只是道：“蠢貨。”

趙嬷嬷也不驚奇，原本李貴人就不是個聰明人，長得也一般，家境更是稀松平常，當初進宮時倘若不是抱着端嫔的大腿，死乞白賴地各種讨好獻媚，哪裏能成為貴人？

要說李貴人害昭常在不是被人指使，那沒人相信，原因就在于在所有人看來，李貴人根本沒有資格去害昭常在，要害昭常在的應該是得寵的主子們才對。

得寵的主子們……

端嫔眯縫起眼睛，是誰呢？

李貴人急匆匆趕回偏殿，因為步伐太過匆忙，把秋節、秋意兩人都甩在後面。

秋節、秋意兩人是一頭霧水地追上去，既怕主子出事，又忍不住心裏嘀咕主子跟端嫔娘娘是說了什麽話。

這主仆幾人壓根沒注意到，角落裏一個小宮女捂着嘴巴，蹑手蹑腳地回到後面粗使宮女們的住處去了。

“常在，今日禦膳房做了玫瑰松子糖，特地讓人送來。”

林勾獻殷勤似的奉上一盤擺的很漂亮，切成拇指寬的松子糖，那松子糖跟琥珀似的，上面點綴了玫瑰花瓣。

周影剛就聞到一股甜香了，“我說怎麽這麽香，原來是糖，這可好，我有日子沒吃糖了。”

“要吃糖，那得就茶才不膩味，常在要喝什麽茶？”

青荷問道。

周影想了想，“就泡一壺紅茶吧，沏得濃一些。”

青荷答應着去了。

周影就着紅茶吃着松子糖，這松子糖真的做的地道，酥脆甜，玫瑰花添加了香味。

一不留神，周影就吃了整整一盤。

等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撐得不行，被茶跟糖點撐的。

她就要起身消食，綠芍神色古怪地打起簾子走了進來。

“怎麽了？”

周影一眼就瞧出綠芍有心事。

這姑娘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什麽事都擺在臉上。

綠芍附耳在周影身旁，小聲地把剛才從小蜻蜓那裏得知的消息告訴了周影。

周影眼神變了變，“她能信得過？”

綠芍點點頭：“小蜻蜓是負責每日掃後面庭院的粗使宮女，之前就和我關系不錯，是個信得過的。”

“既然如此，等會兒你悄悄找件事把她喊來。”

周影琢磨了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