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只小烏鴉

第三十二只小烏鴉

“德嫔娘娘？”

青荷撐着油紙傘，周影瞧着前面的身影有些眼熟，試探地喊了一聲。

站在亭子裏的德嫔回過頭，眼神掠過驚訝跟些許尴尬，“昭常在？”

“給德嫔娘娘請安。”

周影仿佛沒瞧見亭子裏狼藉的情況一樣，笑着走進亭子，屈膝給德嫔行了禮。

德嫔忙把她攙扶起來：“昭常在不必多禮，常在這是要去哪裏？”

德嫔的手好冰。

周影詫異了下，擡起頭時卻是若無其事，“正要回鹹福宮呢，今日剛去景陽宮看望敬嫔跟何常在，沒想到回來時下雨了，這大冬日的雨可冷得很。”

“可不是，這天氣也怪，雨說下就下。”

德嫔附和了一句。

兩人寒暄完這番話，頓時就沒什麽話題了，畢竟兩人先前也不熟悉，德嫔性子又是內斂的，一時間亭子裏鴉雀無聲。

德嫔臉上掠過尴尬神色。

周影笑了下，“要說這雨下的也好，要是不下，妾身怎能在這裏巧遇到娘娘您，可見是緣分。”

她随手将自己揣着的景泰藍手爐遞給德嫔，“這手爐是妾身前幾日得的，娘娘瞧瞧好不好看？”

德嫔還沒反應過來，手爐傳出的溫度已經讓她下意識地抱住，她張了張嘴，低頭看了一眼，“好看，是造辦處那邊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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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周影道：“既然娘娘說好看，那就送給娘娘了。”

“這、這怎麽能成？”

德嫔下意識就要開口拒絕。

周影輕輕眨了下眼睛，“怎麽不成？一個手爐罷了，娘娘若是覺得無功不受祿，就把您這個賞我了。”

她拿起桌上放着的金手爐，剛一上手她的動作就頓了下，随後泰然自若：“您這還便宜妾身了呢，您這金手爐可比妾身的手爐值錢。”

德嫔嘴巴微張，對上周影的眼神，漸漸的心裏湧出一股暖意，她不知昭常在是怎麽看出手爐的問題的，但她領了她的好意，“多謝。”

她的道謝聲音很小。

周影唇角翹了翹，又轉過身拿過青荷手裏的油紙傘遞給德嫔，“妾身怕冷就先走了，這油紙傘就當妾身貼補那金手爐的差價，天寒地凍的，娘娘也別貪圖這雨景之美，早些回去。”

說罷，她不等德嫔反應，就帶綠芍等人撐着油紙傘走了。

德嫔握着手裏還殘留着些許溫度的油紙傘，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娘娘，香雪她們很快拿傘回來的。”

爾寒出聲道，聲音裏沒有對德嫔應有的尊敬。

德嫔面色微沉，素來平和的雙眼也露出不滿神色。

“你的意思，是要本宮在這裏挨凍等她們回來？”

爾寒愣了下，“奴、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咱們的傘都壞了。”

壞了？

德嫔心裏不禁冷笑，這些油紙傘怎麽壞的，難道她們心裏沒數？

适才她去承乾宮看貴妃娘娘跟四阿哥，貴妃娘娘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想叫她想辦法在萬歲爺跟前說貴妃娘娘的好話，好讓貴妃娘娘坐上後位。

可德嫔哪裏有這個本事。

她心裏有數，她在萬歲爺跟前有幾分顏面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老實懂事，又從不說不該說的話，再加上她生育了四阿哥，這才有在萬歲爺跟前說幾句話的體面。

倘若她要是按照貴妃的意思去辦，只怕不用到明日，萬歲爺就得厭惡她了。

到那時候，丢人丢臉出事的是她，貴妃娘娘再壞不過依舊是貴妃娘娘罷了，她是萬歲爺的表妹，萬歲爺惱她也得給佟佳氏顏面。

因此，德嫔就委婉點拒絕了。

她知道佟貴妃會惱，但沒想到佟貴妃發威會這麽快，竟然對她的油紙傘動手腳，并且連取暖的手爐也不放過。

這不，碰上這場大雨，德嫔半路就不得不找個地方躲雨，即便有個亭子，她也被凍得不輕。

“咱們的傘壞了，昭常在借的這把可沒有。”

德嫔臉上沒了素來帶着的笑容，她平靜地把油紙傘遞給了爾寒，揣着手裏散發着暖意的手爐，轉身朝外走去。

爾寒張了張嘴，其他宮女太監們都無措地朝她看來。

眼瞅着德嫔就要走出亭子了，爾寒只好跺了跺腳，咬牙跟上去。

油紙傘就只有一把，爾寒等人都淋着雨跟着德嫔回到永和宮，這大冷的日子，出太陽都叫人發冷，何況還下了大雨，等回到永和宮，衆人臉色都白了幾分。

反倒德嫔面色依舊如常。

“常在，德嫔娘娘可真怪。”

綠芍伺候着周影換下身上帶着水汽的衣裳，嘴裏邊小聲道：“下大雨，她怎麽不急着回去，反而留在亭子裏呢？那裏離着德嫔娘娘的永和宮可不遠。”

青荷白了她一眼，“你個糊塗蟲，德嫔要是能回去早回去了。”

她把烘烤過暖烘烘的衣裳遞給周影，“那亭子裏可放了七八把油紙傘，骨架都散了，地上都有紙屑。”

綠芍瞪大眼睛，“油紙傘都壞了，這伺候的人怎麽當差的？”

周影不急不忙穿上衣裳，“要不是伺候的人當的好差，油紙傘怎會出事？”

她想起适才那亭子裏的幾個宮女太監，都不禁撇嘴，那麽冷的天，亭子裏沒個遮擋物，那幾個宮女太監倒好意思施施然站在那裏，也不想着圍起來弄個人牆給德嫔擋擋風。

綠芍腦袋一懵，想起德嫔先前是伺候貴妃娘娘的宮女，隐約像是明白了什麽，又不安起來，“那，常在您既是給德嫔娘娘留油紙傘，又是送手爐，倘若貴妃娘娘知道了，豈不是要不高興？”

周影有些詫異，看了綠芍一眼，“呀，你能想到這一茬呢？”

綠芍不樂意了，撅起嘴巴，“常在瞧不起人。”

周影笑出聲來：“我幾時瞧不起你了，我是覺得你長進了，都能想到那手爐是我特地想辦法送給德嫔的。”

綠芍頓時露出得意神色，“奴婢又不笨，您又不缺什麽金手爐，怎麽可能特地為了要那金手爐跟德嫔娘娘換，況且，奴婢剛才摸過那金手爐，冷冰冰的，凍死人。”

周影吃笑出聲，彈了下綠芍的腦瓜，“還真是聰明了，果然長一歲就是不一樣。”

“那是。”

綠芍捂着腦袋，得意地說道。

周影笑着從屏風後走出來，在貴妃榻上坐下，青荷給她倒了杯紅棗姜茶。

綠芍跑去拿了點心過來，等把點心拿過來，她一拍腦袋，“哎，常在您故意轉移話題。”

青荷無奈看她一眼，這都多久了才反應過來。

這腦子還敢說自己聰明。

周影險些一口噴出茶來，她拿帕子捂着嘴，咳嗽幾聲，好氣又好笑，“行了，這事不必你操心，我有分寸。”

她既打算找辦法跟德嫔結盟，就早已做好得罪佟貴妃的打算了。

再說，佟貴妃往日雖然表現的很是和氣、大方的樣子，但只看她對德嫔的态度，這就不是個大度寬容的人。

周影要往上爬，遲早會得罪佟貴妃，也不在乎早晚。

“娘娘……”

孫嬷嬷從外走進，頂着小四阿哥疑惑的眼神，走到佟貴妃耳旁，小聲地把剛才打聽的事告訴佟貴妃。

佟貴妃面色微肅，眉頭皺起，眼神露出譏笑：“本宮知道了。”

她看向小四阿哥，面色笑容卻十分慈愛，“四阿哥，今日功課也不能落下，快去讀書吧。”

“是，額娘。”

四阿哥站起身，對佟貴妃行禮，奶聲奶氣：“額娘不要太辛苦，有什麽事吩咐其他人去辦便是。”

佟貴妃心裏受用，因為德嫔跟昭常在起的火氣下去不少，“四阿哥真孝順，額娘知道了。”

眼看奶嬷嬷把四阿哥領下去，佟貴妃臉色的笑容如潮水褪去，“這昭常在跟德嫔幾時交情這麽好？”

“往日并沒聽說過。”

孫嬷嬷對後宮動靜了若指掌，誰跟誰交情好，誰跟誰面和心不和，她心裏都留意着。

德嫔跟昭常在壓根沒打過什麽交道。

“這麽說，是昭常在心善了？”

佟貴妃眉頭一挑，一雙眼眸就露出幾分惡意，“本宮可得想辦法嘉獎下昭常在這番善良。”

“阿嚏。”

周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荷緊張，連忙道：“奴婢再去給您煮一壺紅糖姜茶吧，這年節下後宮素來是忌諱請太醫的。”

宮裏頭規矩多，這過年過節請太醫看病一向為人忌諱，覺得晦氣，尤其是年初，那更不妥了，有個說法是年初要是熬了藥，這一年到頭都得吃藥。

“嗯，去吧。”

即便覺得身子并沒什麽不适，周影也沒拒絕青荷的好意。

她也不想生病。

喝了一壺姜茶，周影發了汗，就有些困倦，橫豎今日她是沒事，索性早早睡下。

這一睡不得了，直接錯過一個大消息。

“戴佳貴人有喜了？”

次日起來，周影就聽見了這麽個重磅消息。

林勾點頭：“奴才出去傳膳，禦膳房那邊都這麽說，聽說昨晚上戴佳貴人身子不适，僖嫔娘娘特地請太醫過去瞧，這一瞧就瞧出喜脈，趕緊派人去給萬歲爺跟太皇太後、皇太後報喜。”

這看病是晦氣，喜脈是喜氣。

周影心裏啧了一聲，“幾個月了？”

“據說有兩個月了。”林勾說道。

開年就來這麽一出好戲，僖嫔牛逼啊。

周影就不相信戴佳貴人跟僖嫔同住在景陽宮，又是歸僖嫔管着，僖嫔能不知道戴佳貴人有喜的事，十有八/九是故意壓着，等年初來報信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