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只小烏鴉

第三十六只小烏鴉

甭管衆人怎麽看，短短幾日，李貴人跟周影的交情是越發融洽，兩人時不時一同用膳，氣氛相當和諧，以至于鹹福宮也迎來了難得的清靜日子。

這日午後，難得天氣放晴，碧藍的天空萬裏無雲，金燦燦的陽光落在碧瓦紅牆，後院的柳樹枝條在牆壁上投下曼妙的倒影。

“嘗嘗這茶，看看好不好喝？”

李貴人親自招呼道：“這是今年的新茶，我攏共才得了三兩。”

周影面露笑容，拿起茶盞仔細嗅了嗅，又嘗了一口，“果真是好茶，入口滿嘴茶香，回味微甘。”

李貴人臉上露出笑意，十分大方地說道：“你既喜歡，那回頭我就讓人把剩下的茶都包起來給你送去。”

她的眼神在周影臉上掃過。

昭常在用那些胭脂水粉都數日了，怎麽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周影好似沒察覺到李貴人的眼神，受寵若驚：“這怎麽使得？新茶難得，姐姐留着吧，自己喝或者是待客都方便。”

“不過是幾兩新茶，說送你便是送你了，”李貴人佯做怒容，“難道我連這點兒茶都舍不得嗎？”

周影見推拒不過，臉上露出感激神色，眼眶泛紅，“姐姐真好，說起來我前陣子真是糊塗，怎麽和姐姐鬧得那麽僵？今時今日，我才知道，姐姐是這後宮裏少有的好人。”

“喲……”

一把刺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李貴人跟周影循聲看去，只見郭貴人不請自來，就着青桑打起的簾子直接走進來，也沒叫人通傳一聲，“我這是來的不是時候？”

“郭貴人，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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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貴人被郭貴人的到來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

郭貴人的眼神在李貴人跟周影身上掃過，眉眼中露出些許不痛快的神色。

她今日故意不請自來，就是想來看看李貴人跟昭常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雖然後宮傳得沸沸揚揚，把李貴人跟昭常在的交好說的有鼻子有影，但郭貴人心存疑慮，總覺得這件事裏另有問題。

可剛剛她在外面聽了一耳朵，聽的真真的，到這會子哪裏還能不信？

“怎麽？李貴人不歡迎我來？”

因為心裏存着怒氣，郭貴人一開口就帶刺。

“這怎麽能？”李貴人連忙起身，“郭貴人請坐，秋節，快去泡茶來。”

郭貴人絲毫不客氣地在上首坐下，唇角翹起，臉上神色帶着嘲諷地看了周影一眼。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呢？在門口我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周影起身行禮：“回貴人的話，妾身是在謝李貴人送妾身新茶的事。”

李貴人心裏一個咯噔，這昭常在是糊塗了吧。

這事怎能說出來？

她急的跟周影使眼色。

周影卻露出困惑的神色，一副不解的樣子。

兩人當着郭貴人的面這麽“眉來眼去”，郭貴人心裏三分火此刻變成了五分。

“新茶，李貴人這麽大方？今年才年初，各地送來的貢茶數目有限，連我都不過才得了五兩，只可惜這幾日喝完了，想尋新茶也沒處尋去。”

郭貴人話語裏的意思很明顯。

她是明知李貴人把新茶給了周影，故意來橫插一腳，試探李貴人。

要是李貴人知情識趣，把新茶給郭貴人，那這件事還好說。

要是李貴人，不肯，那這說明李貴人心裏，昭常在比她郭貴人還重要。

李貴人心裏叫苦，“郭貴人說遲了，我這兒的茶已經送出去了，不若等下次我得了，再叫人給你送去？”

她語氣裏帶着商量跟讨好的意思。

可郭貴人卻面色一沉，手腕上的镯子在桌子上碰了下，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不必了，李貴人想多了，不過是些茶葉，我還能惦記着不成。”

李貴人心裏着急，卻不知該怎麽說好。

周影此時好似十分體貼，“郭貴人莫惱，那茶葉是李貴人先送了妾身，妾身倒是不好借花獻佛，不過妾身那裏得了些好的胭脂水粉，不如送些胭脂水粉給您，如何？”

她的話聽上去相當體貼。

李貴人一聽卻脫口而出道：“不可！”

這聲音落地，郭貴人已經變了臉，惱怒起身：“李貴人，你這是何意？莫非如今我連些孝敬都收不得了？”

她說着，冷笑一聲，“後宮都傳你跟昭常在如今感情親如姐妹，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我是要了她什麽貴重東西，你這麽百般推辭。罷，今日我算看明白你是什麽人了，你我之間以往交情就此恩斷義絕！”

“郭貴人……”

李貴人不想郭貴人變臉這麽快，語氣這麽狠，見郭貴人要走，連忙就追上去。

郭貴人可不給她面子，一甩手甩開李貴人，大闊步就帶人走了。

秋節端着茶盞從茶水房出來，就瞧見才來沒多久的郭貴人怒氣沖沖走了。

她心下疑惑，等掀開簾子進屋，還沒進裏面，就聽見裏面昭常在的聲音了：“姐姐，都怪我，要是早知道郭貴人的脾氣，那新茶我讓給她又何妨？”

李貴人此時心裏既怒又恨，還得安慰周影：“與你有什麽幹系，誰曉得她發什麽瘋。”

她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她郭貴人脾氣也太大了，我是欠了她什麽不成，她這麽下我面子，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個格格。”

李貴人心裏明白，郭貴人是為她跟昭常在交情好才惱的。

可她跟昭常在其實是死對頭啊。

郭貴人斷絕跟她的交情，只會讓她在昭常在面前丢臉。

聽到這裏，秋節腳步一頓，退了出去。

周影不是沒察覺外間的動靜，不過她瞧見是秋節，便沒多理會，只是關心道：“話是如此，但她到底有個宜嫔姐姐，我就擔心她們姐妹聯手，會對付姐姐您。”

一聽這話，李貴人臉色掠過擔憂神色。

随後她搖頭道：“不至于，我跟她們就算恩斷義絕，也沒到這個程度，況且，正要我持身得正，就不怕她們姐妹。”

周影笑了下，“只盼如此，我不過是白囑咐一句。”

“貴人，您的補品熬好了。”

秋節捧着熬好的補品進來。

周影瞧了一眼她手上的白瓷盅，不由好奇：“姐姐這吃的是什麽？”

“不過是些補身子的東西。”李貴人眼神閃了閃，含糊道：“這冬日我素來畏寒，所以讓小廚房給我預備些補品補補身子罷了。”

補品？

周影鼻子動了動，這味道怪怪的，腥味裏帶着甜味，什麽補品能是這個味道。

“補身子是好事，只是不能亂吃，姐姐要是身子有哪裏不适，還是要請太醫來瞧瞧，開個方子看着吃才好，這亂吃要是吃出什麽差錯，可不得了。”

李貴人聽着心裏不以為意，胡亂答應了幾聲，便端茶送客。

周影也不強留下來。

她看了一眼那白瓷盅，心裏有數這補品估計有些問題，不然李貴人幹嘛非得趕她走。

見昭常在走了，李貴人這才卸下臉上的笑容，冷冰冰道：“端上來。”

“是。”

秋節答應一聲，捧着白瓷盅上前，打開蓋子，裏面的東西居然是紫河車。

李貴人皺了皺鼻子，“這東西我吃了有一陣子了，到底有沒有效？”

秋節邊幫着盛出這“補品”，邊小聲道：“民間都說這東西能滋陰補腎，美容養顏，想來空穴來風，必定有因，興許吃多一陣子就見效了。”

“只盼着如此才好。”

李貴人不冷不熱地說道。

她如今沒有依靠，就指望能讓自己變得更美，什麽胭脂水粉，民間土方李貴人都打聽過。

這拿紫河車當藥引，以紅棗、蜂蜜、桂圓等東西作配，就是她最近打聽到的土方。

李貴人匆匆用了補品，漱口過後，才覺得好些了。

她眼神幽幽地看着後院的方向。

為了昭常在，她可是徹底得罪了郭貴人，這昭常在到底何時才能毀容？

李貴人不禁想起适才昭常在要把胭脂水粉送給郭貴人的那句話，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不可能。

昭常在不會知道那些胭脂水粉有問題吧？

李貴人心裏念頭一起，這擔憂就下不去。

直到這日，她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尖叫聲，李貴人險些打翻了茶盅，面上卻不禁露出喜色，“後面出什麽事了？”

“常在，您怎麽了？”

青荷、綠芍在外面拍門，可周影卻一直不肯把門打開，林勾急的滿頭大汗，見到李貴人走過來，連忙打了個千：“給貴人請安。”

“不必多禮，昭常在這是怎麽了？”

李貴人一臉關心，眉頭緊皺。

林勾搖頭道：“奴才也不曉得，常在适才在屋子裏午睡，奴才等人都在外面候着，就聽到裏面傳來常在的尖叫聲，緊接着常在就把奴才們都趕出來了，還不許奴才們進去。”

“常在，您出什麽事了？”

青荷急的眼眶泛紅。

李貴人心裏已有四五成把握是昭常在的臉出事，她壓下唇角，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上前，“昭常在，我來看你了，你怎麽了？”

她擡高了聲音，屋子裏周影聽得清清楚楚。

周影眼眸微垂，咬着唇，“是、是李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