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只小烏鴉

第四十一只小烏鴉

李貴人嘴巴張了又閉，額頭上豆大的汗水順着往下落。

佟貴妃見狀，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臉色一沉：“李貴人，你當真是無辜的？”

李貴人唯唯諾諾，不敢作答。

佟貴妃不耐煩和她浪費時間，當下立刻喝道：“來人，把伺候李貴人的押送去慎刑司，本宮就不信今兒個這事就問不出什麽來。”

慎刑司那地方，素來是太監宮女們畏懼不已的地方，進了那地方的，命好的能囫囵留下半條命活下來，命不好的則是落得個被抛屍到郊外喂狼的下場。

秋節等人倏然臉色一白，衆人頓時朝李貴人看去，幾個膀大腰粗的嬷嬷已經撸起袖子朝她們走過來。

秋意膽子最小，立刻被吓得跪在地上，“娘娘饒命，奴婢說……奴婢什麽都說……”

佟貴妃沖那幾個嬷嬷使了個眼神。

嬷嬷們會意，收回了手。

秋意淚如雨下，哆嗦着嘴唇道：“娘娘，那紫河車是我們貴人的沒錯，我們貴人托了幾個公公從外面弄進宮裏來，每日都要服用……”

“你個賤人！”

李貴人萬想不到秋意會出賣她，氣怒交加之下，起身怒氣沖沖地給了秋意一巴掌。

秋意被打得倒在地上，臉腫了起來，牙齒都打掉了一顆，可李貴人還猶嫌不夠出氣，或許是大難臨頭的恐懼讓她失去理智，她抓着秋意的頭發，坐在她的腰上，啪啪啪地扇打着秋意的臉。

“別打了，別打了……”

秋節被這眼前的變故吓得變了臉色，她撲了上去，想攔住李貴人，“貴人，您饒了秋意吧，這麽打下去您會把她打死的。”

Advertisement

“滾開！”

李貴人現在哪裏聽得進去任何話，一把推開秋節，“我現在就打死這個背主的東西！”

秋節摔在地上，冰涼的地磚凍得她一個機靈，她茫然地看着李貴人，腦子裏不知在想什麽，就在秋意被打得抱頭痛哭時，秋節突然站起身，對着佟貴妃雙膝跪下，“娘娘，奴婢什麽都知道，奴婢願意說出貴人的所作所為來贖罪，求娘娘救救秋意。”

秋節跟秋意是同年進宮的姐妹，兩人本來就是從小一起長大，入宮後更是形影不離。

若是秋節被毒打，她恐怕還不會這麽惱怒，但是她見不得秋意被李貴人這麽毒打。

秋節的叛變，讓衆人一驚。

佟貴妃挑挑眉，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但随即她點了下頭，沖嬷嬷們做了個手勢。

兩個嬷嬷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拉開了李貴人。

而李貴人則形若癫狂地瞪着秋節，“你也背叛我，你、你不想活命了……”

“以貴人對奴婢們的兇狠，奴婢們就算不說，事後也未必能活下來。”

許是哀莫大于心死，秋節現在出乎尋常地冷靜，她跪坐在那裏，腰板挺直，不卑不亢。

“你個賤人……”

李貴人氣的破口大罵，還沒發洩完怒氣，嬷嬷們就拿帕子把她的嘴巴給堵上了，“嗚嗚嗚……”

“現在你可以說了。”

沒了李貴人那把尖銳刺耳的聲音，佟貴妃耳朵舒服了，沖秋節點點頭。

“是。”

秋節低下頭，拳頭緊握，“貴人找的從宮外帶來紫河車的是劉公公……，這事約莫也有小一個月了，貴人是為了貌美才服用這些……”

作為李貴人的心腹，秋節什麽都知道，畢竟李貴人所有髒事都是讓她去幹的。

而秋意只是隐約知道一些罷了。

這麽做的結果有利有弊，利在于絕大多數的秘密只有李貴人跟秋節兩人知道，弊就在于，一旦秋節跟李貴人離心，那麽李貴人就會死得很慘。

比如現在。

秋節幾乎把李貴人曾經做過的所有醜事都說出來了。

當然，有些絕對不該說的她就沒說。

等秋節說完，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秋節。

不少心中有鬼的妃嫔都心裏一緊，她們身旁的心腹也都知道他們不少事情，要是都如秋節這般背主，那還了得。

“就這些？”

佟貴妃見秋節說的有鼻子有眼，心裏已經信了七八分，只是免不了還要再追問一二。

秋節猶豫片刻，咬了咬下唇。

“嗚嗚嗚……”身後的李貴人不斷傳來含糊的聲響，秋節閉了閉眼睛，“奴婢還有話要說，李貴人之所以一口咬定是昭常在害她，原因其實在于昭常在之前被李貴人害的毀容了。”

“昭常在也毀過容？！”

佟貴妃大吃一驚，眼神朝周影看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肌膚白皙，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得如同嬰孩一般，這要是毀容，那後宮妃嫔豈不各個都盼着毀容。

周影屈了屈膝，“是，回貴妃娘娘的話，前些日子妾身的臉不知怎地有些不适，但養了一些日子就好了，妾……妾身不知道這……這居然跟李貴人有關系。”

她的小臉上滿是茫然神色，眼睛裏有驚訝、後怕跟明顯的怒意。

端嫔不動聲色地留意觀察着她，眼神微閃，道：“這似乎确有此事，先前臣妾并不知道，但今日早上李貴人的确提起過昭常在毀容的事。”

“這麽說，前些日子昭常在說得了風寒，其實是毀容了？”

宜嫔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周影點點頭，她抿了抿唇，淚眼汪汪地帶着控訴地看向李貴人，“當初也是李貴人給妾身出的這個主意，妾身還當李貴人是好心，想不到李貴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說罷，她又皺了皺眉，“只是……我不明白，李貴人是從何處下手害的我？”

都已經說了這麽多，秋節也不在乎把胭脂水粉的事也說出來。

她道：“李貴人先前知道常在對鉛粉過敏，所以特地收買了內務府那邊的人，掉包了常在的胭脂水粉，那些胭脂水粉其實無毒，但對于常在來說卻是有害。”

“好歹毒的心思。”

敬嫔嘆息一聲，“同為後宮姐妹，便是平日裏口角不和，又何至于此？”

“是啊。”

“可不是。”

宜嫔等人一一附和，心裏暗罵李貴人真是個廢物點心，既然知道昭常在這麽個軟肋，怎麽不籌劃好點兒？居然讓昭常在有驚無險地躲過一劫！

周影即便不擡頭，也估摸着能猜出這些人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正要說話，宮外傳來一長二短的禁鞭聲。

“萬歲爺來了！”

有人驚呼道。

宜嫔等人既驚又喜，有連忙低頭整理衣裳的，有擡手撫摸鬓上首飾的。

佟貴妃忙帶衆人出去相迎。

走出門口幾步就對上了剛從養心殿那邊過來的康熙。

“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

佟貴妃聲音顯得格外嬌媚。

周影落在最後，并不似其他妃嫔那樣，急于表現，規矩地跟着衆人行禮。

“起來吧。”

康熙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也沒像先前那樣扶起佟貴妃，而是丢下一句話，就朝殿內走去。

佟貴妃臉上的笑容一凝，但很快恢複如初，唇角勾起，“謝萬歲爺恩典。”

康熙從周影身邊經過時，腳步一頓。

周影垂眸，只能瞧見他腳上那雙明黃色龍靴，上面五爪金龍栩栩如生。

一股沉靜中帶着冬日寒意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只是稍微停頓，康熙又擡腳進去了。

佟貴妃讓出了上座，自己坐在康熙下首。

“今日這事又是怎麽回事？今兒個還不到十五呢吧。”

康熙的語氣很平淡，他穿着一件玄黑色的箭衣，這身衣裳襯得他氣質沉穩，威勢逼人，手指指尖敲擊着扶手。

聲音很低，可卻叫整個正殿氣氛緊繃起來，事先還置身事外，只當看笑話的後宮妃嫔一個個繃緊了神經，臉色一肅，誰也不敢露出些什麽笑意出來。

“回萬歲爺的話，李貴人的奴才都已經招供了，李貴人為了容貌收買太監從宮外買紫河車，”佟貴妃現在十分慶幸，自己剛才撬開了秋節的嘴，不然萬歲爺來了，事情還沒查清楚，那她有什麽顏面見萬歲爺，“而昭常在是無辜的，是李貴人先前害了昭常在後，以己度人，以為昭常在報複自己，所以才有今日大鬧之事。”

她自覺這事辦的十分漂亮。

短短不到一個時辰，把事調查的一清二楚，後宮妃嫔哪個比得上她？

“收買的太監呢？”

康熙擡眼問道。

佟貴妃一愣，趕忙回答：“臣妾這就派人去把他們拿下！”

“唔。”康熙點了下頭，不知是贊許還是只是随意的一個舉止而已。

“既然人證物證都有了，那依着你說，李貴人該如何處置？”

佟貴妃還沒來得及想到這一茬。

她下意識說道：“臣妾以為李貴人首罪在謀害昭常在，按照宮規，當打入冷宮，至于私用紫河車，收買太監，則當處以宮規，杖刑四十。”

“唔唔唔！”

李貴人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她拼命地掙紮，那兩個嬷嬷一時不察，竟然被她真的掙脫開了。

李貴人急沖上前，當下，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周影卻比衆人反應都快，快步上前抓住李貴人的衣領，将李貴人拉的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短短不到兩秒的時間。

等衆人反應過來，兩個嬷嬷吓白了臉色，連忙按住李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