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計劃進行中

計劃進行中

“陛下當心。”眼看景文帝下到最後一個臺階沒站穩,張公公急忙去扶。

景文帝打去他的手,眼神掃視了跟着他的衆人一圈,輕聲提醒:“閉嘴!不要驚動他們。”

張公公立刻嘴唇禁閉,噤了聲,躬着腰跟在後面。

就這樣,一行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地字乙號房間門前,裏面撞擊聲依舊不斷。

得到景文帝的眼神示意,店小二上前推門,但沒推開,他回過頭,向景文帝請示。

看到景文帝微一颔首,小二扣門:“客官,小的來給您送茶點了,請開門。”

“咣當!”裏面傳來重物落地聲,随後便沒了音。

“客官?”店小二繼續敲門,耳朵貼近門邊聽動靜。

裏面依舊沒有任何聲響。

“客官,請諒解一下小的,送完您的掌櫃的還要讓小的去給其他客人送,請開門。”

“老子沒點茶點,滾開!別耽誤老子大事!”一道渾厚粗犷的呵斥聲從房間裏傳來。

景文帝臉色耷拉下來,一揮手,幾個太監集體出動,上前撞門。

“你他娘的活膩了是不是!老子讓你滾!”裏面的男聲由遠及近,像是走到了門前。

太監并不理會,抄着準備好的家夥什兒邊砸邊撞。

撞擊聲與怒罵聲交雜在一起,此起彼伏。隔壁房間的客人聽到動靜走出來看熱鬧,景湛一個眼神掃過去,他們全被震懾住,縮了縮脖子,又灰溜溜地退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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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欠收拾!找死是不是!”裏面那男的吼完重踹一腳牆以作警示。

只是他還未收回腳,門轟然四分五裂,頃刻間松木板碎落在地。

景湛收腳,輕彈沾在衣袍上的木屑,淡淡擡眼。

距他最近的這人戴着牛頭面具,正是方才叫嚷不斷的人。西北角還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帶着猴頭面具身形魁梧的大漢,而另一個,正是小二口中戴遮紗帽的紅衣女子,那女子看到他後立刻轉過身背對他。

“怎麽?要收拾誰?”景文帝冷臉擡腳走進來。

猴頭看到景文帝後震驚地面具下的眼睛都發直了,紅衣女子聽到聲音渾身一僵。

牛頭心裏發怵,但是不得不裝作不認識景文帝,繼續一派強硬模樣:“老子收拾誰關你們屁事,給老子滾出去!”

“大膽刁民!”張公公手中的拂塵怒甩向牛頭,扯着尖細的嗓子,“這可是當今……”

太監還沒說完,被景文帝擺手制止。

“你們這些登徒子在做甚!”景文帝面無表情問道。

“老子做甚要向你彙報?”牛頭硬着頭皮頂撞。

景文帝看到那個西北角縮着肩膀的紅衣女子,寒聲道:“你們可是在欺負這位女子?”

牛頭猴頭面面相觑,牛頭正要開口,看到紅衣女子倒向猴頭,抓住猴頭的胳膊,似是在求饒。

“老子看你這個賤婢還逃到哪裏去!”說着,牛頭走向女子,惡狠狠抓起她的衣領推搡她。

景湛眼眸微眯。

景文帝眉頭緊皺,立刻下令:“把他倆抓起來!”

“喳!”太監們齊聲回答,紛紛捋起袖子。

“慢着!”牛頭扭過頭,厲聲道,“你們憑何抓老子?”

“憑這是當今聖上!”為首的張公公皮笑肉不笑。

牛頭一愣,拉着猴頭撲通一聲跪倒,以頭搶地,聲音發顫:“草民有眼無珠,懇請皇上贖罪。”

“為時已晚!”太監冷笑,說着就去抓他們。

紅衣女子卻突然上前,将太監們的手胡亂打開,接着她抱住了牛頭,護在他身前。

太監們愣住,轉頭看向景文帝請求指示,景文帝也百思不解,問女子:“這是為何?他們欺負了你,你為何不讓朕抓他們?”

紅衣女子垂首,不說話,牛頭腦子慢了一拍,之後抓住她的手:“回禀陛下,這是草民內人。”

“那你們為何拉拉扯扯鬧出這麽大動靜?”景文帝顯然不信。

牛頭二話不說上去給了猴頭一拳,憤懑道:“他是草民兄弟,這賤婢背着草民與他偷情,草民就是來捉奸的。”

剛說完,兩人就扭打起來,猴頭将牛頭甩到櫃子上,發出“嘭”的一聲響,女子費勁拉開他們,張開手護在牛頭身前。

景文帝摸了摸下巴,審視他們,問女子:“他說的可是真的?他們當真沒欺負你?”

女子垂頭不吭聲。

“看來是假的,将他們抓起來!”張公公一甩拂塵,示意其他太監。

女子急忙擡頭,用手慌亂比劃。

“回禀皇上,她是個啞巴。”牛頭再次跪下來,“草民不知處理家事叨擾了皇上,請皇上看在草民愚昧無知的份上放過草民。”

“可是真的?”景文帝問女子。

女子忙點頭,猶豫片刻,最終也跪地,挽上牛頭的胳膊。

景文帝擰眉,問身邊的景湛:“湛兒,你怎麽看?”

景湛掃視他們三人一圈,輕笑:“兒臣認為他們所言不虛,倘若凝兒也與其他人偷情,兒臣也會失控,想必也會和與她偷情的那人打得你死我活。”

女子聞言擡眼,又迅速垂下去。

“那好吧,既然湛兒都覺得沒問題,你們走吧。”景文帝擺了擺手。

“謝皇上隆恩。”三人跪拜後,牛頭攙女子起身。

景湛卻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他們面前,打量遮着面紗的女子,若有所思:“孤怎麽覺着這位女子在發抖,不會是受了你們兩人的要挾吧?”

牛頭攬住女子的肩膀,讪笑:“草民內人沒見過世面,平時都不敢見生人,更別何況見到皇上,可是她今日親自感受到皇上的英明随和,如今并沒有再怕,也沒有發抖了。”

景文帝聽到來自平民百姓誠心的贊美,心滿意足地撫了撫胡須,女子也乖巧點頭。

景湛挑眉,為他們讓路:“原來如此,那孤可能看錯了。”

牛頭拱手表示感謝,經過景文帝跟前時繼續道謝,只是他一擡頭,發現景文帝原本溫和的面容已經泛起冰冷的寒意。

他察覺到景文帝正直直盯着中間的女子,不以為意扭過頭,瞬間臉色蒼白。

原來就在他低頭道謝的空當,紅衣女子戴着的遮紗帽已經碎落一地,她的面容展露無遺。

“放肆!”景文帝氣得頭昏眼花,不自主後退一步,指着女子的鼻子大罵。

“父皇,怎麽了?”景湛上前,收回方才隔空擊碎遮紗帽所用的石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來到景文帝身邊,看到紅衣女子的面容後誇張地睜大雙眼,喃喃道,“怪不得孤一直覺得這名女子的身高不對勁。”

“你給朕如實交待!”景文帝鼻子都要氣歪了。

女子垂下被塗得千奇百怪的一張臉,一開口,正是太子的聲音:“父皇,兒臣知錯了,不該爽約。”

“朕沒問你這件事!朕是問你為何打扮成這副樣子!”景文帝氣得心跳加速,喘不過氣,張公公立刻上前拍他後背幫他順氣。

見太子低頭不說話,景文帝眸色複雜,看了看穿紅裙塗胭脂的太子,又看了看他身邊戴面具的兩個壯漢,聯想到方才在樓上聽到的巨大撞擊聲,不可置信:“你還有這癖好?”

太子神色微頓,以為景文帝是在說他扮女人這事兒,便揪起垂在肩前的一绺頭發,在手裏纏繞把玩,朝景文帝抛了個媚眼,嬌滴滴道:“是呀父皇,我們這是在玩游戲。”

景文帝兩眼一黑,抄起張公公的拂塵丢了過去,怒吼道:“滾!你給朕滾!怪不得一直不娶親,原來你喜歡男人!”

景文帝向來保守傳統,盡管有聽說過民間有斷袖之事,但他還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大禾朝未來的皇上竟然也是這種傾向。

太子纏頭發的手頓住,他以為接着景文帝的話說下去就能掩蓋他來這裏的真正目的,沒想到會被曲解成這個樣子。但是為了繼續遮掩此行目的,他一咬牙:“是,父皇,兒臣喜歡男人。”

本來面無表情的景湛聽到太子這話輕咳一聲,掩飾笑意,沒想到他為了掩蓋事實都不屑于豁出去了。

太子聽到景湛的輕咳聲,眼底殺意明顯,他知道遮紗帽頃刻間碎落在地肯定和景湛脫不了幹系,如今他這個不會功夫的當今太子竟然被會盡各種功夫的前朝罪孽景湛陰了一把,他當然不會就這麽放過景湛。

于是,太子捏着手帕,翹起蘭花指,掩面嬌笑:“本宮最喜歡皇兄這種武功蓋世的男人呢!”

景湛面色一凜,強壓下被惡心到想吐的心情。

太子做作地甩了甩手帕,邁着小碎步妖嬈地扭着腰走向景湛,還不忘時不時嬌笑抛媚眼。

景文帝氣得咳嗽起來,伸出腳踹向他:“滾!你給朕滾!你這是要惡心死朕!”

太子立刻收斂辭色,安撫景文帝:“父皇不要生氣了,兒臣這就滾。”

正合他意,還是早溜為好。

只是,太子剛提着裙擺來到門口,手放到門把手,櫃子裏突然響起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太子殿下怎麽還不來?就這麽冷血無情嗎?我可真後悔受他之命潛入澈王殿下軍營當奸細,最後在回京路上布埋伏刺殺澈王殿下,到頭來我還不是難逃追殺。”

太子深吸一口氣,裝作什麽都沒聽到,鎮定開門準備溜走,景文帝大聲喝道:“站住!給朕滾回來!”

說完,景文帝由張公公扶着來到櫃子前。

這是一個鐵制的櫃子,表面堅固無比,說話的人既然能在密封性極強的櫃子裏存活,想必裏面有機關。

“你說什麽?”景文帝貼近櫃子,問裏面的人。

太子緊張地手心布滿汗,不得不步履沉重走向景文帝,心中破口大罵:這他娘的算是什麽事!他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砸櫃子的時候那奸細不吭聲他還以為死裏面了呢,現在當着他父皇的面竟然開口了?

櫃子裏的人像是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一樣,繼續自言自語:“那次設埋伏刺殺澈王不成功,太子這個無情小人怕洩密把我們一個個替他辦事當內奸的都趕盡殺絕,我是那次事件中唯一存活的人。”

說着,櫃子裏那個大男人竟然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景文帝冷臉看着太子,太子瞄了眼景湛,景湛正盯着櫃子沉思。

他将鑰匙給了江雨凝,臨出府前還故意提醒了她一番,既然她能按照太子的指示勸說不讓他出府,她就肯定知道太子今日會來嘉義茶樓将剩下的這個奸細滅口這件事。

可為何太子他們那麽費力砸櫃子?他們絕對不會蠢到故意制造聲響引起樓上景文帝的注意,否則太子也不會怕引起注意而打扮成女子,更不會為了掩人耳目只帶了兩個高手。

恐怕太子只知道這個奸細在嘉義茶樓地字乙號,并不知道奸細被鎖在了布有機關的櫃子裏。

所以江雨凝沒有向太子透漏她有鑰匙這件事?景湛背在身後的手指輕撚,回想起她費盡心思為他解毒,她幫助靜和脫離險境,還有八月十六那晚她在山茶花樹下許下願他健康平安的願望。

難道她真的沒想過和他對立,沒想過幫太子傷害他?難道她成為幫助太子的奸細是另有隐情?

一系列的事情串聯在一起,景湛心中生出一絲悸動,眼前不由得浮現出她那張明媚的小臉,唇角不自覺泛笑。

“吱呀”一聲門開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江雨凝急匆匆跑了進來,一進門就急切地喊太子。

景湛驚詫擡眼,看到她手中的那把鑰匙後,笑容凝固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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