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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今天是難得的陰雨天，路易斯抖掉傘上的雨滴，腳下的皮靴踩在木板上的時候發出沉重的悶響，他請了一天的假，按照慣例走進了半舊裝潢的花店，門口挂着的牌子也有些年代了，塗着的黃色漆料顏色發暗，表面沾着一層薄灰。

他剛推門進去的時候，挂在門口的風鈴響了兩聲，店主從櫃臺上伸出上半身看了一眼，他正在接待一位年輕的貴族姑娘，背對着路易斯在一簇又一簇的花堆裏俯身尋找着什麽，花店內蠟燭的光芒柔和的打在栗色的卷發上，僅從背後就能知曉是個美人。

他沒分散一點注意力在這個顧客身上，路易斯比平時的情緒要低沉，平日裏臉上挂着的笑容也不見了，店主幾乎不用多問，就從櫃臺裏抱出了一捧向日葵遞給他。

“還是三十個銀幣嗎？”他問。

“當然，”店主看上去和他相當熟稔，說話也沒有拘束，“今天還去看伊芙嗎？下雨路上滑，替我向她問好。”

含糊着應了一聲，路易斯将花小心地抱在懷裏，“我會的。”

看花的姑娘也抱起了一捧花束，亮黃的向日葵生機勃勃，她走到櫃臺邊問店主：“我要這個了。”

因為是同一種花，路易斯這才打量了她一眼，原本看着發色就有些眼熟，等到看清臉的時候才發現是莉蓮。

下雨天溫度降低了一些，她腳上套了牛皮做的小靴子，不是學院的制服，和向日葵同樣溫暖的衣裙色調幾乎要将路易斯悲傷的心髒暖熱，他低頭寒暄了一句，“莉蓮小姐，真巧。”

莉蓮像是才發現是他，驚訝地望過去，之後腼腆地點點頭，“真巧呀，路易斯老師。”她看向他懷裏的向日葵，好奇問道：“您也喜歡向日葵嗎？”

是他妹妹喜歡，路易斯在心裏回答道。

他不願意解釋太多，或許是不願意讓其他的人走入自己的生活，路易斯并沒有将心裏的話說出口，他簡單的嗯了一聲，莉蓮揚起笑容，像極了一朵睡蓮散着神秘幽香，“向日葵能帶來希望呢，有了它，那些困擾我的事都迎刃而解，路易斯老師有過這樣的經歷嗎？”

她反問了兩句，路易斯聽着她的想法态度有所松動，男人的嘴唇上下碰了碰，眼底的疏離也随之打破，同樣的喜好這一點就讓兩個人連接到了同一個磁場，他點點頭，輕笑了一下，“那很好，如果向日葵能夠給你帶來快樂的話。”

莉蓮也跟着笑，兩個人捧着花走出花店，莉蓮的傘挂在門口，她臨了才問起，“路易斯老師，你是要去某個地方嗎？”

路易斯不知道她怎麽看出來的，蜜粽色的瞳孔注視着她的臉，“你的女仆呢，一個人出來的？”

莉蓮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凱蒂家裏有點事，我不想讓其他女仆跟着，就一個人出來了。”

路易斯了然的眨了下眼，“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她直接拒絕，對于路易斯這種随時随地體貼她表示不太需要，她這次出來就是為了和路易斯單獨接觸，“回去太無聊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似乎是想和他多說說話但是又礙于禮節不好說出口，“您不用管我的。”

鬼使神差的，路易斯看着莉蓮懷裏抱着的那束花有些出神。

在他為了伊芙的藥費不得不出去打工兼職的時候，已經瘦成皮包骨的伊芙抱着庭院裏長出的向日葵，她倔強地在下雨天站在門口遠送自己，“哥哥要早點回來呀。”

他在莉蓮的臉上劃過，小姑娘和伊芙笑得相似，一副為別人着想的模樣卻将自己的心裏話藏在內心。

路易斯撐開傘，他笑得真切了一些，“既然你沒事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

看着莉蓮眼裏亮起的光芒，路易斯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心情好了一些，路易斯讓莉蓮走在自己右側，伴随着雨滴打在傘上的滴答聲，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誰也沒說話。

路易斯将她帶到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間并不大的兩層房屋加一個庭院。

剛進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庭院裏枯萎掉的向日葵葉梗，它們被種植成一個圈的密度，而中間卻凸起了一塊土，就像是墳墓。

路易斯踏在鋪着石子的小路上，他沒有和莉蓮多解釋，徑直走到向日葵枯萎的地方，撥開灰褐色的梗露出裏面那一小塊墳。

彎下腰将那束向日葵放在了墳邊，路易斯的話聽不出多餘的情感，但是若是看到了他的臉，那便能感受到那種死寂的情感是嗓音無法傳達的，“伊芙，今年的向日葵開得也很好。”

莉蓮抱着花看着高大的男人從小路那邊走過來，他的懷裏空蕩蕩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好像所有的情感也跟着那束花停留在孤墳邊上。

她不太懂得親情的力量，第十二任魔王曾經教授她情感這門課，他就像是對着一個機器人述說她不能理解的事情，“莉蓮，當你沒有受到任何外傷，但是心髒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就懂得什麽叫做情感了。”

但是至今為止，她也不過是為蘭博瑞斯背叛一事氣過一回，莉蓮并不認為這就是情感，魔王不需要情感，她所學的魔王知識都是從遺留下來的書本上看來的，倫道夫不教她正經的，每天卻抓着她不需要的東西同她講，就比如現在她看到的一樣。

她就算不懂人心，但是也知道該如何去獲得好感。

路易斯走到她身旁，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墳，“那是我的妹妹伊芙，你害怕的話我帶你出去走走。”

“神明會保佑她的，”莉蓮仰着頭這樣說道，她說得認真，就好像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樣，“我可以把向日葵送給她嗎？”

路易斯無聲地給她讓開一條路。

莉蓮小心地抱着花走過石子路，學着路易斯的動作撥開枯枝，把懷裏的向日葵挨着路易斯放着的那一束放在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叫莉蓮，伊芙。”

路易斯很少哭，自從伊芙死後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誰也看不出溫和的青年內心到底隐藏着多少苦楚，他拼命的學習治療術，沒日沒夜，只要想起伊芙瘦弱的臉就能讓他打起精神，所幸他的努力成就了他，在主城路易斯這個名字幾乎是家喻戶曉，因為他對所有人展現自己的寬容。

也許他多做一些善事，伊芙會過的好一些。

莉蓮回頭的時候，路易斯眼眶有些紅，他年紀也不算大，孑然一身過着單調的生活，沒人會和伊芙介紹自己的名字，也沒人會主動過來送花，一個病死的小姑娘而已，他們更熟悉路易斯治療師，而不是伊芙。

她慢慢走過去，路易斯已經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只不過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嘶啞着能聽出他的情緒到底如何，“莉蓮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可以叫我莉蓮，”她強調了一句，但注意到他情緒不對又添了一句，“好吧，如果你想的話。”

路易斯溫柔地給她擺正傘，她剛剛歪着身體放花的時候打濕了一點袖子，“好吧，莉蓮，如果你想的話。”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莉蓮笑了起來，“好吧，路易斯，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路易斯點頭，“學校以外，你可以這樣喊。”

他始終記得自己是位老師，莉蓮點點頭，“好的，路易斯，我記住了。”

路易斯忍俊不禁，“莉蓮，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秉着拉近關系的想法，莉蓮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機會，“我剛來主城，對周圍不太熟悉，路易斯願意帶我去逛一逛嗎？”

“當然，一頓午餐的補償你覺得怎麽樣，”莉蓮把條件擺出來，她知道路易斯答應了就不會再拒絕了，“再加一塊甜點？”

她的活潑掩藏在腼腆之下，路易斯覺得有些新鮮，他頗為紳士地打着傘，“當然可以，只需要一杯咖啡就夠了，你還只是學生，再多的我不會接受了。”

兩個人定好了，緊接着準備做計劃去哪些地方看看。

“莉蓮，你去過聖殿嗎？”

莉蓮對那種地方恨之入骨，她搖搖頭，“還沒去過呢。”

路易斯眼底閃過柔光，今天的相處讓兩個人的距離都拉近了很多，“神明通過聖殿播撒光明福佑，莉蓮，你應該去一次的。”

他那副為她好的模樣幾乎不能夠拒絕，莉蓮不願意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點點頭答應下來，“我不太懂規矩，路易斯，如果我做錯什麽你要及時拉住我，不要犯下什麽錯誤。”

盡管喝了淨泉水不會被神明發現，但是莉蓮心底還是有些忐忑的。

一個黑暗的魔王到了神明的地界，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神明不會因為一些小錯怪罪與你的，莉蓮，”他有些無奈又好笑，“你要知道，光明存吾心，神明将永遠陪伴在你身邊。”

莉蓮：黑暗伴我心，撒旦爸爸最牛逼。

碼字碼的慢，希望能給你們帶來更好的故事，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