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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姜朝眠沒意識到自己的命正懸在貓爪子上。

一顆心全被這小可憐身上的傷揪得緊緊的。

他打來溫水，動作極其輕柔地将那毛發上的血跡清理幹淨，又給所有上過藥的傷口都裹了潔淨的布條。

唯有小貓胸前兩處貫穿傷，不知如何是好。

應當是有某種利器從那兒穿膛而過，并且長時間地停留在裏面，反複磋磨着血肉。

暴露在外的傷口皮肉翻飛，仍然在滲血。不少結痂被重複割開，留下了新舊不一的猙獰傷痕，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能看見的地方就已經如此慘烈，留在身體裏的部分會是什麽樣子，姜朝眠根本不敢細想。

上輩子在動物救助中心做義工時，他也幫忙救護過不少流浪貓狗。它們大部分的狀況都不太好，送來的時候往往瘦骨嶙峋毛發髒亂，不是受傷就是生病。

然而，饒是見慣了這些場景的姜朝眠，也從沒見過這樣嚴重的傷口。

這種程度的傷，只怕送到寵物醫院都是需要急救的。

這麽小的貓崽……真的還能活嗎？

姜朝眠的手指微微蜷起來，心疼得聲音都有點發抖：“怎麽弄成這樣……這到底是哪個混賬弄的！不行不行這樣肯定治不好……要不還是去找寧醫仙看看……”

說着他小心翼翼要去捧那毛茸茸的團子——

然後被貓一爪子揮過來，抓在手背上。

“嘶……”姜朝眠條件反射剛嘶了一半，卻意外發現沒什麽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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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低頭一看，那奶團子居然自己從軟墊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扭着大尾巴，往桌子中央邁了兩步。

接着伸出爪子撥了撥那一堆裝藥的瓷罐，回頭睨了他一眼。

姜朝眠：“？”

他肯定是心情太激動産生了幻覺，要不然怎麽從這小東西眼裏看出了“用這不行？”的不耐煩。

姜朝眠抱着“修仙界的貓是不是要比普貓更通人性”的想法，試探着再次伸手：“帶你去看醫仙治傷，好不好？”

赤金貓瞳冷漠地盯着他，龇了龇牙。

姜朝眠又戳了下藥罐子：“就用這個？”

這一回，他眼睜睜看着那小爪子跟人似地，也拍了下瓷罐，喵嗚一聲，眼中不耐煩的神色更重。

姜朝眠：“……”

成精了。

若不是實在擔心小貓的傷勢，其實姜朝眠也不想去找醫仙。畢竟清風門他不熟，偷偷養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于是他擅自揣摩貓意，将那治外傷的藥往可怖的傷處塗了厚厚一層，一向警惕的小貓也當真一動不動，任他施為。

上完藥後，姜朝眠還是不放心，想來想去又從櫃子裏翻出一只碧玉小瓶。

這玩意兒好像叫聚靈丹，聽說很難煉成，整個清風門也只有姜萬信和他這個少門主能用。

先前有一次他在修煉中被姜萬信打成重傷，吃了這藥躺了幾天，就恢複了五六成，藥效确實不錯。

他可以吃，那貓應該也可以吧？

姜朝眠想着，倒出一丸，掰碎了放到小貓面前。

伏商鼻尖抽了抽，忽而擡頭，有些詫異地望向姜朝眠。

他在藥丸中嗅到了數百種精制過的珍稀仙草和藥材，是難得的好東西。

這人……居然肯用這種東西喂一只路邊撿來的“野貓”？

姜朝眠誤會了，溫聲朝伏商解釋道：“可以吃，沒有毒。”

說完還沾起一點掉在桌上的藥渣，動作浮誇地對着伏商舔了兩下手指：“咪咪看我，喏，能吃，不會死。”

伏商：“……”

他果斷上前嗷嗚一口，将藥全都卷進嘴裏，然後蜷起身子閉上眼睛，不肯再看姜朝眠。

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傻子”兩個字罵出聲來，貓吐人言暴露身份。

姜朝眠等了一會兒，發現貓咪呼吸變得平穩，看上去至少今晚都不會有事，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這時候，他才有心情就着夜明珠的光，細細打量這只小奶貓。

這貓……和他印象中見過的所有品種都有點對不上號。

姜朝眠算是閱貓無數，在腦海中走馬觀花一圈，只覺得小貓好像也就和緬因挂相一些。

仿佛正常體型的緬因同比縮小了一般，個頭雖小，模樣卻不奶氣。

純白色的毛發濃密厚實，尾巴又長又粗，雞毛撣子似的碩大一蓬，攤在身子後面。

可這張臉又不太像緬因了，倒是很像猞猁，有股秀氣的霸道。

姜朝眠的目光再落到那四只爪子上，嚯，肉得跟穿了大號雪地靴一樣，更像了。

除了耳朵上沒有那标志性的雙馬尾。

“……修仙界的特産貓？”姜朝眠疑惑萬分，喃喃自語。

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裏靈氣充足，和他來的那個末法時代可不一樣，長出什麽天仙物種都不稀奇。

福瑞控姜朝眠就這麽赤裸裸地盯着整只貓來來回回看好幾遍，越看越喜歡。

修仙界的特産也仙得很，簡直就是他的夢中情貓啊！

他蠢蠢欲動，很想把臉埋進小仙貓蓬松的毛發裏瘋狂揉弄一番。

但考慮到對方的傷勢和應激反應，最終只是矜持地伸出手，摸了摸那根大尾巴最邊上的毛，聊以慰藉。

來日方長，相信遲早有一天，他一定可以憑自己的努力，過上摟着貓睡的幸福生活！

姜朝眠誠惶誠恐捧着軟墊和仙貓上了床，用錦被在床角堆了個臨時的貓窩，然後做着抱貓的美夢，心滿意足躺下了。

腳底下，一雙琥珀般的貓眼睜開，伏商慢吞吞收起随時準備撓人的爪子，換個方向也趴下了。

穿透琵琶骨的兩處皮肉傷，放着不用管也會好。

看那傻子緊張的，想為這種小事就暴露他的行蹤，斷斷不可能。

反倒是那顆聚靈丹，起了大作用，這會兒正沿着他體內被符咒扼制了一千年的靈脈，修修補補。

伏商阖上眼，覺得先屈尊當一陣子人類的野貓好像也不錯。

等他恢複過來，就把他們都殺了。

……

第二天，盡管姜萬信給他放了假，姜朝眠依舊醒得很早。

他是很擅長睡懶覺的，要不是來了這裏天天被逼着修煉，他可以一口氣睡到下午。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可是有貓的人了！

然而姜朝眠躺着翹首以盼好半天，也沒等來一只會在他胸口踩奶的爪子。

他想起小仙貓的傷勢，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直奔床尾，“咪咪！咪—— ”

雪白茂盛的毛團子盤卧在錦被上，一雙金瞳清亮有神，冷漠地看着他。

“……咪奧……”姜朝眠揉揉眼睛，總覺得這貓的毛似乎比昨天更暄騰了，像只松軟的大白饅頭。

他咽了咽口水，而後喜上眉梢：“小乖乖，恢複得這麽快？！”

裹了布條的地方看不出來，但胸前那兩個吓人的血洞已經不滲血了，小貓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就連身上的毛發也仿佛在一夜之間充盈着柔軟的光澤。

看來那聚靈丹當真是好東西。

姜朝眠連鞋子都顧不上穿，跳下床把瓶子拿過來，又倒出一丸，推到小貓面前，哄道：“咪咪來，再吃一顆再吃一顆，多吃點好得快。”

伏商：“…………”

刁民！你以為這是一日三餐随便吃嗎？！

還有，能不能不要用那種亂七八糟的名字和黏糊糊的語氣稱呼本尊？對貓放尊重點！

姜朝眠看着小貓眼中流露出強烈的鄙視和不滿，一回生二回熟道：“好好好，不吃就不吃，我收回……”

一只肉墊子伸出來，及時按在他手上，輕巧地将下面的藥丸勾走。

然後在他愣神的片刻，小貓張開嘴，叼起藥丸轉身放進自己的錦被裏，還用爪子埋了埋。

等伏商一回頭，發現姜朝眠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心頭一緊，糟了，只顧着先屯藥忘了掩飾……這人不會起疑心吧？

還沒等伏商想出應對的法子，只見姜朝眠動作遲緩地撫摸着自己的手背，露出癡迷幸福的笑容：“爪爪……摸到了……嗚嗚嗚好軟啊！！！”

伏商背脊一僵——

不僅傻，還變态！

姜朝眠沉浸在第一次親密接觸的快樂中，小貓那點炸毛根本沒放在眼裏。

“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他哼着八百年前的網絡熱曲，飄飄忽忽下床去洗漱。

伏商：“……”

沒一會兒，姜朝眠飄回來，把一只裝了水的玉碗放在小貓面前。

他本想摸摸貓頭，在小貓警告的眼神下頓住，只得隔空做了個摸的動作，“乖，先喝點水。等會兒別亂跑，不可以被人發現哦，等我下山去給你找吃的。”

想想，又往床上罩了個禁止進出外加障眼法的結界，防止貓跑出去摔下山或是被人抓走。

搞完修仙式封床，姜朝眠這才安下心，帶着銀兩高高興興去給他的貓置辦貓糧和豪華貓窩。

他的貓。

舌尖滾過這三個字，姜朝眠感覺連禦劍都變得铿锵有力起來，像火箭似的，嗖一聲就跑了。

而一千年沒吃過東西的伏商完全沒興趣，等姜朝眠一走，他縱身躍下床，旁若無物地穿過結界，出門探索這片新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