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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作為劍修一派，清風門每日都有晨練。

就是那種全門集合，在山頭上整整齊齊地排好舞劍，旁邊還有教導主……掌門和長老們巡邏檢查。

跟小學生做廣播體操一樣。

姜朝眠苦晨練久矣。

不過今天因為傷勢未愈，他終于可以像塊煎餅果子一樣，逍遙地攤在崖邊的躺椅上，對旁邊山頭上橫飛的劍光作壁上觀了。

他整個人裹在厚實的鶴氅裏，只露出一張雪白俊秀的小臉，山風頂多吹亂他鶴氅上交織的赤焰鸾羽毛，一點寒氣也鑽不進去。

暖和，舒服。

姜朝眠欣賞着山間變幻的雲海，再看看那群被訓得嗷嗷叫的弟子，美滋滋地想，這才是他想要的修仙生活嘛。

覃妍妍踏上望星峰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姜朝眠。

像大戶人家深宅裏養着的病弱公子，仙氣沒幾縷，倒顯得身嬌肉貴，惹人憐愛。

覃妍妍這才想起，姜朝眠自習流霜劍後，靈脈中俱是冰寒之力，每次靈力暴走之後都會長時間維持着比常人更低的體溫，畏寒喜暖。

她趕緊上前心疼兒子：“怎麽到外頭吹風來了？藥吃了嗎？還冷的話，我叫人去把你爹庫房裏的金烏鼎搬來給你取暖。”

姜朝眠正阖着眼睛打算睡個回籠覺，被他娘的聲音一驚，瞌睡蟲都吓死了大半。

他打了個呵欠，無奈地爬起來，“娘，不用，我沒事。”

覃妍妍看着兒子不冷不熱的臉，想起幼時那個每次練完功都要縮在自己懷裏哭一場的小不點兒，有點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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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為了實現夫君的抱負，他們對兒子的确苛刻了些，也讓朝眠跟他們越來越疏遠。

“眠兒，我知道修煉辛苦，娘也心疼你，”覃妍妍動情地紅了眼眶，“但你別怪你爹，他是愛你的。他對你嚴格，只是希望你能更好，也希望清風門更好。”

姜朝眠眨了眨眼。

姜萬信昨天才給他布置任務，要他必須在十天內突破流霜劍第五層，今天覃妍妍就過來展現久違的母愛，什麽意思？打一巴掌給顆甜棗？

姜朝眠穿來的三個多月裏，這位溫柔慈愛的母親可是第一次出現在望星峰。

她不知道在她坐視不管的某個日子裏，她真正的兒子早沒命了。

哪還有機會聽她自我感動？

姜朝眠沒爹沒娘，無所畏懼，天真發問：“那爹是更愛清風門，還是更愛我？”

覃妍妍明顯一窒。

姜朝眠又問：“娘是更心疼我，還是更怕我沒出息？”

覃妍妍：“……”

姜朝眠：“倘若我的死可以換來清風門的榮光，娘也願意嗎？”

覃妍妍忍不住發怒：“胡說什麽！你怎麽會死？你把爹娘當什麽人了？！”

目送覃妍妍拂袖而去，姜朝眠懶洋洋躺回椅子上。

空口無憑就說愛，詐騙還得付電話費呢。

正想着，膝頭一沉，跳上來一只雪白優雅的毛團子。

小小的貓叼着兩尾雪魄魚，啪嗒扔在石桌上，伸出爪子撥了撥。魚一動也不敢動，要不是腮邊還在劇烈翕阖，跟死了差不多。

姜朝眠頓時喜笑顏開，摸了摸饅頭的下巴：“這麽乖呀，小小年紀就會打獵養家了！看看，連我們饅頭都知道，愛需要實際行動，對不對？”

伏商自動屏蔽掉姜朝眠的胡言亂語，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高傲地昂起頭顱，享受姜朝眠的愛撫。

作為一頭活了一千多歲的兇獸，伏商第一次在姜朝眠的手中體會到，什麽叫做爽得難以自拔。

心裏想着不行不可以，身體卻不受控制想要靠過去。

他一度認為姜朝眠對他圖謀不軌，給他下了某種詭谲高深的咒語，才害他變得這麽奇怪。

但轉念一想，就他那副爛泥都不稀罕上牆的姿态，下咒這種事真是高估他了。

而現在，伏商已經完全與自己達成和解，坦然接受姜朝眠的一切行為。

姜朝眠摸他——

本尊只是找了個人類做奴仆，奴仆給我按摩，有什麽問題？

姜朝眠抱着他睡——

本尊只是拿他當枕頭，當然沒有問題。

至于給姜朝眠捉魚這種小事，純粹就是在役使他當廚子，順便給廚子喂點邊角餘料，那更不是個問題了。

伏商心安理得卧在奴仆的大腿上，享受着奴仆的伺候。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姜朝眠的手偷偷摸摸搗鼓了半天，往他脖子上套了個東西。

伏商：“？”

低頭一看，是一條一指寬的黑色項圈，正中間鑲了一顆菱形的松花色玉石，正發出幽幽熒光。

伏商反應過來——

反了天了！！

這玩意兒不是人類用來拴狗的嗎？這狗人類膽敢用在本尊身上！

炸毛的小貓咪咪叫着要去撓那項圈，卻屢抓屢敗，根本碰不着。

姜朝眠忍着笑道：“別撓了，你抓不下來的，我把項圈的實體都隐去了，要不然你戴着能舒服嗎？”

據林汀說，這項圈是個中階的防護靈器，結實到什麽程度不清楚，反正防普通人類或是大型猛獸應當綽綽有餘。

姜朝眠還往上嵌了塊靈玉，在裏面做了個小小的定位法陣，就跟随身gps似的，這樣就不怕饅頭走丢了。

看白貓對他龇牙咧嘴，氣得爪子都要露出來，姜朝眠半是好笑半是威脅道：“乖乖戴着，這東西又不醜……幹嘛那麽嫌棄？”

“這是用來保護你的，以後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也不會再有誰可以像之前一樣傷害你了。”

白貓動作明顯一頓。

姜朝眠笑眯眯：“就知道你能聽懂人話，是不是？”

伏商：“……”

姜朝眠凝視那雙熠熠的金瞳，确定自己在裏面看出了震驚的神态。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這件事的呢？

唔，太多了，但最明顯的當屬他再一次試圖掀開饅頭的大尾巴，想通過蛋蛋确認一下它到底是妹妹還是弟弟的時候。

當“蛋”這個字脫口而出時，饅頭的憤怒顯然遠遠超過了姜朝眠薅它尾巴的憤怒，以至于久違地撓了他一爪子。

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他愛修仙界的貓！

姜朝眠清了清嗓子，語氣嚴肅，“我們饅頭是聽得懂話的小貓咪，所以不要任性，這是為你的安全着想。”

伏商：“……”

他不覺得這破爛東西能比他更能保護自己的安全，但是他也當真停手不再折騰了。

不是因為聽話。

是因為他真取不下來。

梁渠兇悍的妖力天生地長，從來只會那些殺傷力極強的攻擊招術，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應付過這種小把戲！

太生氣了，他現在就要剝奪姜朝眠今日的奴仆之職！

眼睜睜看着白團子從自己身上跑掉，姜朝眠嘆了口氣，挂着滿臉“吾兒叛逆傷透我心”的表情，掏出自己亮了半天的傳訊石。

一個清晰的人影從石頭中浮起，投射在他面前。

青年在空中興奮地沖他擺手：“姜兄！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姜朝眠也揮揮手：“端木兄。”同是天涯富二代。

端木華絮絮叨叨寒暄半天，全是些沒有重點的廢話。

憑借多年社畜的經驗，姜朝眠好心地替他省事：“端木兄，你可是要借錢？”

“……什麽？不，不是！我有的是錢！”

姜朝眠：“那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端木華的虛拟形象忽然肉眼可見地羞澀起來，扭捏片刻道：“姜兄，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我可以來清風門拜訪你嗎？”

姜朝眠不是社恐，多交朋友多條路，當即點頭：“當然可以，你準備什麽時候……”

端木華興奮地喊道：“太好了！我就在山腳下，我馬上上來！”

姜朝眠：“……來。”

姜朝眠狐疑地看着突然被挂斷的傳訊石，心裏想，當真不是端木家破産了嗎？

端木華看起來，真的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