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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小熊現在是仙樹眼前的大紅人（熊），連跟了仙樹好幾年的富貴都得靠邊站，他以為他會一直受寵，直到他們不得已分開。

當然就算暫時分開也沒關系，小熊會永遠記得仙樹，再想辦法找到她，繼續這樣快樂的日子。

然而到六月初旬時，入夏後一天天熱起來，仙樹不願意抱着熊睡覺了。

小熊從不貪睡，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見光就醒，時刻警惕着周圍。盡管這裏非常安全、環境舒适，身心雖然得到放松，但習慣還是無法輕易改變，小熊總是醒得很早。

在仙樹身邊的日子是閑适而安寧的，醒來後小熊也不急着起，安靜躺在她身邊，靜靜感受她的體溫和呼吸。

但連着好幾天，小熊醒來後發現仙樹沒有抱着他，背對他自己乖乖蜷在床邊，睡得很香。

他現在很重，動一下床就“咯吱”響一聲，像老太太被壓彎了腰哎呦叫喚個不停。

木床“咯吱咯吱”響了半天，是小熊艱難在床上蠕動，想和仙樹抱在一起。從他還是小狗那麽大時，仙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把他塞到胸口趴着睡——這樣舒服，趴着的時候不會被床板硌到胸……

後來慢慢長大，沒辦法塞進胸口，仙樹就手腳并用地夾住他。小熊比玩偶更大更軟，毛毛又深又厚，仙樹愛極了，總是抱着他開心地扭來扭去。

小熊毫無怨言（有也只能憋着），像沒有生命的玩偶熊，默默接受來自仙樹‘沉甸甸’的愛，也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習慣。

然而今天，睡夢中的仙樹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在他靠近時習慣性抱他夾他，還一個勁把他往外推，白白的腳丫往他肚子上蹬。

小熊被踹了好幾腳，生氣，不抱拉倒，猛地翻了個身背對她。

仙樹被突來的動靜驚醒，睜眼愣了一會兒，她側首去看，偉岸的熊影把窗外的風和光線全都擋住，她被罩在夾角的陰影裏。

怪不得這麽熱。

仙樹摸摸汗濕的脖頸，呼出的氣都是悶熱滾燙的，她坐起來撩了一把貼在後頸的頭發，屁股突然一空，從床上掉下去。

她兩條腿還搭在床沿，屁股敦實砸在木地板，又一次聽見自己腰椎傳來的怪異“咔”聲。

小熊扭頭一看，手忙腳亂爬起來去抱她，仙樹扶着他胳膊站起來，他的熊爪子不知勾住了她衣服的哪裏，分開的時候，響起“嘶啦”一聲。

仙樹的睡裙衣襟處被撕開一個大口子，從領口到腰際，暴露出半個若隐若現的雪色弧度。

小熊瞪眼了眼睛。

仙樹深吸氣，吐氣。

本來想說他睡覺不規矩，把她都擠下地了，現在又把衣服撕壞。這麽一打岔，仙樹一直不知該從何說起。

罷了罷了。

仙樹嘆了口氣，索性脫了睡裙，去櫃子裏找衣服換。

小熊在她身後緊張對手指，如果不是臉上耳朵上身上到處都是毛毛，小熊肯定整個從棕熊變成紅熊了。

仙樹一直當他是妹妹，小熊沒辦法跟她解釋，一人一熊日常相處，難免會有親密時刻，仙樹換衣服也從來不會刻意避着他。

起初小熊心無波瀾，每次都會很自覺不看，用一種腦袋能鑽進肚子裏的姿勢蜷成團縮在一旁。抱着一起睡覺的時候，他只當自己是只熊，也從來不往別的地方想。

但很多事，容不得他不想。封閉得再嚴實的地方，長期浸泡在水中，也無法阻擋潮濕的侵蝕。不知從何時起，那石頭心房裏只是生出墨綠的苔藓，久而久之，底部水汽慢慢彙聚，已成一汪幽潭，她站在岸邊，随便一點風吹草動，那潭水便不自覺泛起漣漪。

仙樹太特別了，就像玩聯機游戲遇見了本國老鄉，雙方對了例如‘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或是‘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此類的暗號後，彼此會心一笑，莫名覺得親近。

仙樹對小熊來說，是意外之喜，是異世界裏偶然吃到的一桌家鄉菜，不知不覺時已熱淚盈眶。

從這一刻開始，小熊身邊的氣息發酵成了暧昧的粉色。不能說話，內心戲就會變多，他摸着胸口，察覺到感情異變，一時心跳劇烈，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心裏這麽多見不得人的彎彎繞呢？

但這所有所有、一切一切，只是小熊的個人感受。

簡單來說，就是自作多情。

仙樹睡裙裏面只有一條白色的南瓜褲，這個世界的女性喜歡穿着緊身的束衣，把胸部高高聳起。仙樹從來不穿，她大多時候都是真空。真空又涼快又舒服，裏面穿件襯裙根本看不出。

她背着熊在櫃子裏翻找，長發虛掩着後背，小熊忍不住回頭，一個沒注意，瞥見半截細白的腰，一時呼吸停滞。

幸好，幸好他只是一只熊……他什麽也沒看見，沒看見……

從這一天開始，很多以前沒注意的地方，開始在眼前無限放大，小熊開始刻意跟仙樹保持距離，不過分親密，也不過分疏遠，她換衣服洗澡的時候，他就躲得遠遠的。

仙樹察覺後反倒大松一口氣——這只熊終于也覺得熱了！

成天抱着一起，裹着這麽厚的一張熊毛毯，她早就熱得受不了，只是擔心敏感的熊妹內心受傷才一直不敢提。

熊妹做賊心虛，自然是求之不得，縮在人身後緊張兮兮咬指甲、對手指。

六月下旬，西瓜成熟，仙樹帶着小熊去麥吉大嬸的地裏買西瓜。

仙樹每年夏天都會買很多西瓜，今年也跟麥吉大嬸說好了，半個月前就先預定了兩車。

天氣太熱，太陽明晃晃曬得人睜不開眼，仙樹騎在小熊背上，頭上戴着寬檐草帽，肩上還扛着一柄王蓮葉子。

從家門口那條小路順着東邊的森林往裏走，深處有片湖，叫月亮湖。湖裏長了許多王蓮，今天要出遠門，仙樹一大早就繞路去湖邊割了一片小王蓮葉當傘用。

小熊皮毛厚，不怕曬，就是熱得慌，仙樹帶了一籃子水果，停下來在路邊休息的時候，就喂他吃一個。

小熊靠在樹底下張着嘴巴吐舌頭，仙樹摘了幾片樹葉疊在一起給他扇風，笑嘻嘻，“我給小姐打扇，小姐說我勤快，我說小姐妖精妖怪！”

小熊：你是不是覺得我聽不懂。

仙樹哈哈笑，“你聽得懂嗎，這是我家鄉的童謠。”

小熊：我當然聽得懂！

仙樹賣力揮舞着胳膊給他扇風，不禁想到畫像上的那個黑發男人，“我要是能見到那個啓明星領主就好了，大家都叫他領主，不知道他本名叫什麽，看見他的畫像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小熊抖直圓耳朵，好奇地看着她。

仙樹抱臂沉思，半晌搖頭，“說不出來的感覺，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我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小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幾分像從前。

說到名字，仙樹想起來，還沒有給小熊起名字。一直沒有起名字的原因，是擔心小熊養不了多久就會跑掉，怕小熊跟自己不親近。

小時候心血來潮想養寵物的時候，媽媽會告誡她，先不要給寵物起名字，也不要投入太多感情，随緣。到了合适的時機，一切會自然成形。

那時候的仙樹當然是聽不懂這些話的，據說這是老媽談了很多戀愛後自己總結的經驗，無論是對人還是對物都非常有效，可以避免自己在感情上受傷害。

仙樹從前不以為意，但來到這裏遇見小熊後，她時常會想起媽媽曾經說過的話。同時她也在努力着，對小熊好，疼愛小熊，希望他能留下來，一直在身邊。

現在，是時候給小熊起個名字了，不管他原本有沒有名字，至少現在該有個稱呼。

在樹蔭下短暫地修整後，兩個人重新上路，仙樹扛着王蓮葉，盤腿坐在小熊背上，開始給他想名字。

小熊沒報什麽希望，家裏那只白色鳳頭鹦鹉已經可以說明仙樹的起名水平了。

仙樹摸着下巴沉思，既然是小母熊，當然要起可愛的女孩名字，她首先想到了自認為非常可愛的‘花花’、‘妙妙’、‘甜甜’一類的女孩名字，可惜都被小熊一一搖頭否決了。

“不喜歡？為什麽啊？”仙樹困惑：“你不覺得很可愛嗎？”

事關名字，小熊也重視起來，不能有損他高大偉岸的領主形象。

走了一段路，小熊把仙樹馱到路邊樹蔭下，跑遠幾步，突然站起來朝着草地上的一株小草作猛虎撲食狀大聲咆哮。

來自巨獸的振耳嘶吼聲驚走飛鳥無數，小熊一改溫順形象，兇猛地對着那株小草又撕又咬，直到草葉在他爪下化為草泥，幾只躲在附近乘涼的花精靈都被他吓得遁了土。

仙樹傻眼。

小熊又抖着滿身肥膘朝着仙樹跑過來。

仙樹吓壞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腦袋裏轉過無數念頭，也不記得在哪裏聽說過熊不吃死人，突然林黛玉附身，虛弱“啊”了一聲，扶額靠着樹幹滑倒在地。

小熊：……

仙樹心弦緊繃，閉着眼睛裝死。

小熊傻眼。

想通過後心中一時哭笑不得。

他趴在地上，把鼻子拱進仙樹的手心裏，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像小豬哼哼。

仙樹回過神來，忽然彈坐而起，腦回路急轉彎，“你是想要個威風的名字？”

小熊用力點頭，可算明白了。

于是兩個人重新上路，仙樹繼續苦思冥想。小熊雖然是女孩子，卻喜歡霸氣的名字，很特別呢。

在‘壯壯’、‘強強’，甚至‘霸霸’這樣的名字都被否決後，仙樹苦惱，“我想不出來了。”

小熊：怎麽會有人起‘霸霸’這種名字呢，仙樹你真讓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