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斷尾

斷尾

太陽隔着窗戶照進來，曬得人半邊臉熱乎乎的，夏目迷迷糊糊地摸了摸發燙的臉，眯着眼睛朝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看了一眼。

“語文課睡覺爽還是數學課睡覺香啊？”下課的時候，西村雙手撐在夏目肩膀上問。

夏目無奈地嘆了口氣，拿手背揉了揉眼睛。

當然還是自己屋的床最舒服了，要不是昨晚又有兩個妖怪來請求他歸還名字，他也不想總是在上課的時候補覺啊。

“放學的時候去買漢堡吃吧？”西村咧着嘴笑着征求夏目的意見。

“啊，那我要吃鲷魚燒。”北本說。

“行啊。”夏目拍了拍西村搭他肩膀上的手。

帶幾串烤鱿魚回去給貓咪老師，再買點牛奶和面包帶給小辰未。要不要再買袋七辻屋的饅頭給雪音？上次釣魚時候買的蛋糕夜鬥好像挺喜歡吃的啊……夏目撐着下巴想着要買些什麽，目光随意飄到了窗外。

對面的教學樓頂，好像有什麽東西垂了下來。

夏目還帶着些倦意的思緒瞬間沉澱了下來，他睜大眼睛看向那邊的樓頂。

一條随風晃動五彩斑斓的麻繩？但更像是什麽東西的尾巴啊……

夏目微微皺起眉頭，上課鈴聲響起，老師走上講臺，他的視線也沒有從那一小截垂下來的不明物體上移開。

可以确定是妖怪一類的東西了，因為其他同學都沒有注意到，如果能被看見的話，想必咋咋呼呼的西村早就叫了起來了。

他很想繞到教學樓的另一邊，或者上到天臺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可是在上課時間跑出去太引人注目了。

夏目只能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樓的動靜，今天的英語老師好像有點感冒，記不清是他第幾次咳嗽了，對面樓上那截垂下來的好像尾巴一樣的東西突然掉了下來。

夏目猛地攥緊手上的筆。

尾巴在快要掉落到地面的時候碎裂成了虛無，緊接着就是一聲凄厲刺耳的哀嚎，巨大的蟒蛇從教學樓頂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扭曲地翻滾着，像是在發洩斷尾的痛苦。

夏目看着這條五彩斑斓形似蟒蛇的妖怪，頭皮陣陣發麻。

妖怪在空中痛苦地掙紮盤旋，斷裂的尾巴貼着夏目面前的窗戶掃過。夏目握緊拳頭，幾乎快要坐不住了。

它再這樣發瘋下去，會給學校帶來危險，夏目光是看看都能感覺到這個妖怪軀體的堅硬，要是真的一頭撞上了教學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夏目心裏焦急，可是貓咪老師離得遠，現在也無法用友人帳召喚三筱他們。

他盯着窗外，在旁人看來只是天色明朗的湛藍天空。

可是眼看着那斷裂掉一截的可怖尾巴一次次險而又險劃過教學樓玻璃，夏目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一層汗。

夜鬥。夏目腦海裏突然閃過了手持太刀的神明身影。

夜鬥！

夏目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語氣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對不起，我不舒服，去醫務室。”

顧不上講臺上老師不滿的眼神和同學們疑惑的目光，夏目拔腿跑出了教室。

夏目在腦海裏想着路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這棟樓的公用電話。

夜鬥的號碼他是知道的，光是看大街上貼的那麽多小gg和廢棄牆面的塗鴉，背也會背了。

幾乎沒有等待，號碼撥出的瞬間電話就接通了，夜鬥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感謝您的惠顧，我就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貨上門的夜鬥。”

“夜鬥！”夏目在聽到夜鬥聲音的時候瞬間覺得安心很多，但語氣還是有些快速奔跑之後的慌亂，“我們學校裏突然出現了一只妖怪，你能不能，能不能快點趕過來，是很像蛇的……”

“哪呢？”

夏目話還沒說完，感覺身後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猛地轉過頭，看見了握着手機的夜鬥和跟在他身後的雪音。

“好快……”夏目感嘆着，沒有比這一刻更想喊夜鬥一聲神明大人。

跑出供應公用電話的走廊，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外面就是稍微平靜了一些但還是不斷在空中痛苦翻騰的蟒蛇狀妖怪。

“原來是逃這兒來了。”夜鬥沉聲說。

夏目疑惑地看向他。

“是這樣，前幾天夜裏我們碰上了這只妖怪，砍了一刀居然沒死，被它逃走了，吶，”雪音指了指妖怪尾部斷裂的傷口，“這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砍的。”

夏目有點震驚，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夜鬥砍了一刀居然不死的妖怪。

“行了，既然又碰上了，這次不可能再讓它逃走了。”夜鬥伸展了一下手臂，“準備幹活了雪音，它尾巴斷了，估計會反抗得很厲害，我們要先把它引出學校。”

“啊！”夏目突然想到了什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五元硬幣遞了過去，笑了笑：“辛苦費。”

夜鬥一把接了過來：“回教室吧，你的願望就由我收下了，逃課少年。”

“雪器！”

随着這一聲命令，雪音驟然化身成一把無鞘的太刀。

刀身極長，冰冷，鋒利，和戰鬥時候的神明很像。

夜鬥單手握着太刀站在他的身邊，這還是夏目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欣賞這把神器。

“上了，雪音。”夜鬥向反方向疾跑幾步，斜過身子在牆面一個輕點，借力從走廊的鐵欄杆上翻了出去。

現在回教室只會再打擾一次大家上課，恐怕會被英語老師留下來批評教育，夏目嘆了口氣，循着夜鬥離開的方向，躲在了一個不會被輕易發現的牆角裏。

夏目預估了一下，從這裏側着頭看過去，神明和妖怪戰鬥的場面應該能清晰展現在他眼前。

然而沒等他欣賞到半分鐘，那被挑釁惹怒的妖怪已經沖着夜鬥離開的方向瘋狂追擊了過去。

看起來有點兇啊，尾巴斷了還這麽兇啊……夏目背靠在牆壁上，有點隐隐地擔心起夜鬥。

沒事的，夜鬥的話，一定不會在這種妖怪手下受傷的。

夏目安慰着自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好在學校裏的危險解除了。

逃課少年啊……夏目扯了扯嘴角。

估摸着快下課了，夏目嘆了口氣跑去了辦公室門口等着。跟下課回來的老師解釋了一下自己突然不舒服，對擾亂了課堂紀律道了歉，聽了幾句語重心長的念叨。

剛走到教室後門，就看見了背着包走出來的西村和北本。

“沒事吧夏目？”北本手上還拎着夏目的書包，看見夏目連忙走近了問。

“沒事，就是突然肚子疼。”夏目抱歉地笑了一下，把書包接了過來。

“啊，吓我一跳呢，看你那麽着急地跑出去，真是的。”西村說。

夏目昨晚沒有睡好，剛才一通驚吓加折騰這會兒臉色确實不太好看。

西村在他額頭上摸了一下，又在自己額頭上試了下溫度，“倒是沒燒，今天就不去吃東西了，夏目你早點回家吃點塔子阿姨做的健康食品，改天再約。”

夏目笑着點點頭，“周末去吧，也快了。”

回到家的時候，貓咪老師正在帶着兩只小辰未玩。

夜鬥這段時間斷斷續續送過來很多東西，照他的話說，是給小一小十的玩具。

有殘缺不全的拼圖，缺了只耳朵的毛絨小狗，斷了條腿的組裝機器人，少了好幾種顏色的畫筆盒……反正就是完美印證了貓咪老師日常挂在嘴邊的落魄且窮的神明形象。

夏目把書包放好，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看到他回來了的小辰未立刻跑了過來，一邊一個地想要往他肩膀上爬。

夏目怕小家夥摔倒，低着身子把它們圈在了胳膊裏。

“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啊。”夏目在它們頭頂拍了一下。

小辰未仰着頭，睜着眼睛愣愣地看了夏目一會，居然就這麽靠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老師，它們最近越來越愛睡了啊。”夏目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把兩個小家夥放到了柔軟的毛毯上面，蓋上了一床小小的被子。

那是夏目前段時間新給它們做的窩，辰未長高了一些，之前的紙盒就有點不夠用了。

“畢竟是龍族，雖然不是什麽純血後代，是劣等種，但能共同生活的時間大概不多了。”貓咪老師打了個哈欠。

“你們就快要長大了啊……”聽着貓咪老師的話，夏目低頭看着睡熟了的兩只小辰未，手指輕輕在它們柔軟的頭發上搓了搓。

想到這兩個天天黏着自己的小家夥也會有啓程離開的那一天，并且那一天就在不遠的将來了，心裏還真是有點空落落的不舍啊。

夏目往貓咪老師的位置挪了挪，輕聲把白天學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被那便宜神明砍了一刀，只是掉了截尾巴？”斑眯着眼睛問。

夏目應着：“對，只是不知道它怎麽會逃來學校，這樣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

“學校可是欲望和惡念非常集中的地方啊，”貓咪老師慢悠悠地說着，“聽你的描述，感覺今天的這個和那天晚上附在小狐貍身上的有點相似啊。”

夏目點頭：“雖然外形相差很大，但給人的感覺很像，不是普通大妖怪那種單純的恐怖或者兇狠，給人一點淡淡的，”他糾結着措辭，“詭異又不詳的感覺。”

“普通大妖怪那種單純的恐怖或者兇狠？”貓咪老師斜着眼睛看向夏目，哼了一聲。

夏目連忙擺擺手，表情認真地說：“不是說老師啊，老師一點也不兇，胖得像個球一樣很可愛的。”

“夏目！”貓咪老師揮着小爪子。

夏目向後靠了靠，雙手撐在地面上，看着貓咪老師裝兇的樣子笑。

正開玩笑地對峙着，雪音突然從窗臺外面闖了進來。

他動作很快，落地的時候還踉跄了一下，看得出來是非常着急趕過來的。

夏目心裏一沉。

“夜鬥……夜鬥暈倒了。”雪音費勁地說完這句話，彎腰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