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鸩殺小狼狗

鸩殺小狼狗

灼熱的呼吸在寂靜的空氣中格外明顯。

忽然,夜清的動作一僵,整個人停住,警惕地擡頭。

腳步聲在安靜的空氣中響起。

夜清猛地翻身下床,立刻伸手摸向床頭的劍,卻不料桐幼薇搶先一步,将劍奪走,一瞬間就拔劍出鞘,冷冽的光在夜色裏泛着,将兩個人隔開。

夜清皺眉:“師父,你這是做什麽?我可是想護着咱兩個人,你如今腿傷了,別說戰鬥力了,連自保的本事都沒有,怎麽說也該我保護你吧?”

桐幼薇舔了舔唇道:“你不是說這裏只有你我?”

夜清冷笑:“那你還想和一個半路來的人結成聯盟?你可想好了,這裏是我家的地方,就算來也是我家下屬,你能找到什麽人幫你?”

桐幼薇滿不在乎:“這可不好說,畢竟你可是你父母的親生孩子,我當初說要帶你去殺了他們報仇的時候你可興奮了呢。”

夜清伸手:“劍給我,你拿着那個東西沒好處。”

桐幼薇笑了:“怎麽沒好處?我可以自盡免受你折磨啊。”

她笑得那麽輕巧,仿佛在說一件好玩的事情一樣,那事情的平常程度就如同喝水吃飯一般簡單。

夜清的臉色猛地一變,上前強硬地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敢!”

桐幼薇本來就沒想死,像她這種膽子小的人哪裏有膽子敢引頸自戮,本來就是說着逗逗夜清玩的,見她急了,忙道:“哎你別……我不說了,不說了——”

夜清力氣大地幾乎将她手腕捏碎,一把奪過了劍,狠狠扼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咬牙道:“你怎麽敢?”

“我還沒有,我還沒有來得及殺了你,你怎麽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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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幼薇原本以為她只是生氣而已,心裏還想着她剛才那麽萌,索性哄她一下也罷,但是她去扶夜清,卻發現夜清整個人都都在劇烈地顫抖,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臉色蒼白地幾近于死人,纖長的睫毛拼命地顫抖着,嘴唇上血色褪盡,很可憐的樣子。

桐幼薇慌了,試着去扶她,但是她一旦觸碰到夜清,就被她拼命地掙紮開,總之她死死地握住了劍,堅決不讓桐幼薇碰到。

她毒發了。

桐幼薇:“好好好,是我不對,你休息一下……”

她正哄着夜清,猛地在她身後看見了那扇地下室的門。門已經開了一縫,外面的燈光從縫裏照了進來,一個女人站在門縫前,正看着她們。

那門縫很細,桐幼薇只看得到她一只眼睛,那雙眼睛惡毒地瞪大,死死盯着桐幼薇。

因為背光的原因,桐幼薇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那個場景分外可怕。

毒發的夜清因為痛苦地跪了下來,她伏在床邊上劇烈地喘氣,根本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這時候,門無風自動,緩緩開了,那女人走進來,手指靈活地一翻,手中一枚石子打出,正打在夜清後頸上,她就是去了知覺。

那女人一身黑衣,手中提着一盞很暗的燈,卻依舊是刺得桐幼薇睜不開眼睛裏來。

那張相似的面容和那冷淡的神情,正是夜清的生母白芙。

她年紀已經不小了,不知道為什麽,臉蒼老地極度厲害,頭發已成花白,近乎于灰色的色調使她顯得憔悴近于死人。

白芙笑起來,她一笑,臉上的皺紋就被牽扯成一條條分明的線:“清兒找到你了啊。”

桐幼薇被那個殘忍的婦人的笑吓了一跳,下意識向後挪,然而腿上卻綁着枷鎖,無論如何都移動不了了。

白芙笑起來的樣子很像一只幹瘦的小老鼠,雖然她也曾年輕貌美過,然而現在的樣子竟然如此醜陋,當真是美人遲暮,不如醜婦。

白芙走過來,用看一條髒狗的眼神看着桐幼薇,猛地伸手将她的領子提起來:“你還活着,你竟然還活着……”

她近乎抽搐地笑着:“你怎麽就能還活着呢?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個賤人……她搶了我的婚事,唆使長輩将我嫁給那個瘋子,然後自己去過幸福日子去了,還說什麽一生一世陪着我……都是賤人,哈哈哈……”

白芙扯住桐幼薇的領子,将她從床上拖下來,仿佛拎一個屍體一樣想将她拎走:“你可能不知道,我很喜歡你,我真是最喜歡你了,折磨你們全家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時候,來來來,看看,是這裏吧?”她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個臺子:“我就是坐在這裏的,你媽那個賤人抱着你躲在籠子裏,我知道什麽時候給你們喂飯,什麽時候給你們下藥……多幸福啊……”

她好像想将桐幼薇拎起來扔到那臺子上去,然而桐幼薇腿上卻拴着鋼鐵鏈子,無論她怎麽用力都無法拖動。

桐幼薇奮力掙紮了一下,然而她根本沒有力氣甩開這個瘋老太婆,瘋子的力氣總是很大的,她盡了全力都掙紮不開,她再看向夜清,她似乎是醒着的,然而被封住了身上的穴道,她根本動不了。

白芙皺眉,盯着桐幼薇的腿,咕哝一聲:“真礙事……”

她說着,丢開了桐幼薇的領子,快步走到夜清身邊去拿起了那把劍,對着桐幼薇的腳踝就要砍下去。

桐幼薇吓了一跳,連忙道:“師叔!白師叔!”

白芙的手顫抖了一下,猛地回過頭,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桐幼薇:“看來你當年逃回去之後,知道的不少啊……”

桐幼薇忙大喊道:“我母親還沒死!”

瞎扯淡,申孤琴的母親早在當年大水泛濫之時就被沖走了,不死才怪。

然而白芙早就是個半瘋的老婦人了,她心裏只有恨,可信不可信她壓根就不在乎,此刻一下子收了手,眼睛死死盯住桐幼薇:“哦?”

桐幼薇掙紮了一下,做出一副輕蔑的樣子來:“我母親說了,夜清那毛病就是你身上來的,情深不壽,遲早得被害死。您不是恨我麽?我可不僅給您女兒下了毒,我還給她下了蠱呢。你要是恨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沒本事殺人只敢折磨人的,不過都是些膽子小的廢物而已……”

白芙揪起她的領子:“她還說了什麽?還說了什麽!”

桐幼薇說:“還能說什麽?不過是就是只會嫉妒別人自己卻無能罷了,除了裝出一副懇求別人可憐的樣子什麽都幹不了……”

白芙抓起地上那把劍,對準了她的咽喉,狠狠地刺了下來!

桐幼薇最怕刀劍,此刻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無論如何都不肯睜開。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了一下來。

啪嗒。

啪嗒。

一滴。

兩滴。

血腥氣在封閉的環境裏蔓延開來。

桐幼薇小心地睜開了眼睛,看見白芙的劍尖停在自己眼前,而夜清的手死死攥住了那劍尖,正在和自己的母親對峙着。

她的眼睛因為疼痛而睜大,血紅的眼睛盯住面前的白芙,咬牙道:“她……不能死。”

“要死,也要我來殺。”

“在我動手報仇之前,誰都不能把她從我這裏搶走。”

白芙顫聲道:“傻孩子,我是你生母,我不會害你的!”

夜清咬牙:“求您了。”

白芙道:“你根本不會動手!申孤琴也好,她母親也罷,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狡猾,永遠只會在你面前裝可憐,做出溫順乖巧的樣子,一旦你心軟放松了警惕,那獠牙就會露出來,啃得你血肉無存……”

夜清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使狂暴的自己平靜下來,她反複了好多次之後,才使血液裏奔騰的那種暴怒停息,最終穩定了氣息,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殺了她的,我一定會殺了她的,您相信我。”

白芙絕望道:“難道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現在不管她這種巧嘴說什麽都是假的!她說什麽她母親沒有死,她母親說的那些話,無非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我多聽幾句,等得就是你來救她啊!”

夜清的手上的血越流越多,幾乎彙聚成一條小小的河流,從掌心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桐幼薇的臉上。

殷紅的血染紅了那蒼白的唇,如同一朵盛放的帶着毒刺的花朵,蠱惑人心。

微甜,微腥,流入那反複說着謊言的嬌嫩的嘴中。

夜清啞聲道:“她是我的。”

“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才把她找到,不能就讓她這麽輕而易舉地死了。”

“她的命是我的,這都是她欠我的。”

她緩緩地擡起那雙眼睛,堅定地盯住了面前的白芙,用極具壓迫性的語氣說道:

“所以我懇求您,把她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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