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容錦
容錦
太子殿下要召見一個侍妾,自然容不得林陸推辭,那些先來後到之言不過是張側妃用來膈應李側妃的。
誰都知道她們倆素來不合。
但張側妃怎麽都沒想到林陸會在這樣的場合下看向自己,如今矛頭直指,她少不得要開口解釋來龍去脈。
當着李側妃的面,丢了好大的臉,原本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這下面子裏子全沒了,理所當然的記恨上了林陸,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認定她是故意的。
林陸卻很是無辜,她并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聽說容錦找她,自然是想歡歡喜喜的去見容錦。
可張側妃和李側妃先前給她留下了不少的陰影,一個都招架不住,如今兩人一塊兒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林陸多少有些方寸大亂。
等離開她二人的視線後,她才松了一口氣,歡喜的跟着來人去見容錦。
只是還沒走幾步,就想起今早畫好的紙鳶,有心想要回去取,可也擔心容錦等的太久會不耐煩,只能作罷,心情卻有些低落。
到了容錦面前,自然沒逃過他的眼,“張側妃欺負你了?”
林陸一愣,随即搖了搖頭,小聲的說沒有。
“既不是她欺負你,你做什麽悶悶不樂的?”
林陸原本心情有點兒低落,聽到這話有些傻乎乎的問道,“殿下是知道張側妃在,所以特意來救妾的嗎?您是擔心妾嗎?”
她的話問的直白,甚至連半點迂回都沒有,容錦微微一愣,不知要如何回答,可林陸的眼神非常清澈,心中所思所想,悉數言明,并沒有任何的隐瞞。
容錦見慣了各色各樣心思深沉的人,面對這般簡單直白的人,反而不知要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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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正面回應林陸,只是溫和的問她方才和張側妃在花園裏說些什麽。
林陸不知其中深意,只當容錦是關心自己的,“張側妃說她家中送來了許多的節禮,喊妾一塊兒去熱鬧熱鬧,可是我不大想去。”
“張側妃似乎很不情願的樣子。”
“後來李側妃也過來了,兩個人就這麽吵了起來,吵得好兇。”
“再然後,殿下您的人也來了。”
林陸三言兩語的将事情解釋清楚,誠然這些事情容錦早就清楚,他之所以久久不言語,也正是因為林陸的坦誠,她不願去張側妃處,自己派人去找她,的确算得上“救”她。
“既如此,你做什麽愁眉苦臉的?”
容錦問的直接。
林陸回答的更是直接,“妾原本是在畫紙鳶要送給殿下的,才剛剛畫好,張側妃就派人來了。如今那紙鳶還在書桌上擱着,方才想回去取,又不好耽誤時間。”
這才不開心的。
她回完話,又說起自己畫的紙鳶來,“妾畫的是雄鷹,殿下您會喜歡嗎?”
容錦瞧着眼巴巴望向他的女人若有所思,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問出的話,是不是合适的,只是心裏想了,就這麽說了。
容錦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經發現這一點,他并沒見過這樣的姑娘,倒不是覺得新鮮,只是有些驚訝,這般不聰明的,究竟是怎麽到自己跟前的?
容錦唇邊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為何會想到要送孤紙鳶?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便是孩提時刻,也沒人會想到這些。
何況如今。
要是另辟蹊徑引得他注意,的确是個不錯的主意。
“今日是端陽節,妾聽說,端陽節這天是要放紙鳶的,還要食粽子,挂香囊。”林陸對于節日所有的了解都是從府中那些上了年紀的嬷嬷那兒了解到的,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憧憬。
只要容錦問一句,她大概就能說出許多話來,容錦看的分明卻沒怎麽深究,橫豎不過是個侍妾,他連人都不怎麽在意,何況是背後的彎彎繞繞。
那紙鳶容錦沒放在心上,問了兩句就沒有再提,林陸見他不在意,自然也沒說話。
可心裏卻在想容錦是不喜歡紙鳶,還是不喜歡那鷹。
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在林陸的眼中,仿佛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她兀自糾結了許久。
屋內,容錦一直沒有說話,林陸也非常的安靜,這在旁人看來,指不有多尴尬。
可他二人卻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容錦早已習慣,根本不會在意,而林陸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容錦的身上,只要容錦不出聲,她就能這麽一直看下去。
他起初還有點不自在,待發現林陸沒有別的心思之後,也就随她去了,他早就發現,林陸和旁人很不一樣。
原本伺候在身邊的女人,總是挖空心思想要和他說話。
無論是真心實意還是曲意讨好,都讓容錦挺不耐煩,他成日上朝要應付群臣,實在不想下朝之後還要應付心思各異的女人,着實心累。
容錦不想她們當着自己的面戰戰兢兢的尋找話題博他一笑,便想着眼不見心不煩,打發她們離開,也省的她們在自己面前不自在。
明明是好心,傳揚出去卻變成他不滿東宮妃嫔。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容錦懶得理會,倒是林陸,從來都是問什麽答什麽。
他不問,她就不會多話。
心思簡單,一眼就能看的真切,饒是容錦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至少眼前的人,他并不讨厭,可就是這般,才讓容錦心中有了計較。
他不清楚林陸的性子是原本就是如此,還是被家中刻意養成,只要一想到這些,原本還算輕松的心情也變得不愉。
問話中少了一些随意,多了一些試探,“昔日你在家中,端陽節是怎麽過的?”
林陸原本還在糾結那紙鳶,這會是什麽心情都沒了。
她在家中的日子,其實過的是不怎麽舒心的。
父親不過六品小官,因科舉有幸入仕,家世不顯,偏偏父親有了官職,便有了高門大戶的毛病,家中規矩極大。
原本端陽節這樣的日子,父親是不會怎麽拘着家中女孩兒的,本是準許她們嬉笑玩鬧。
可母親卻總是不許她一塊兒去,母親說她是嫡女,自該有嫡女的尊貴,怎可和庶女一塊兒玩鬧,林陸每每就被母親拘着,羨慕的看着庶姐們玩鬧。
但其實看也看不了多久的,她很快就會被母親送去祖母的院中請安,聽訓,每逢年節都是如此。
佛堂裏燃燒着檀木,檀香沁人心脾,林陸就在那股香氣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聽話,要乖乖的聽話。
記憶中的檀香氣就像是一道沉重的影子,一直壓在她的心上。
“陪祖母抄佛經。”林陸恹恹的開口,心中多少有點不情願,仿佛提起這些事,那些讓她想不明白的往事也會悉數卷土重來。
她的聲音不複先前的雀躍,容錦自然聽得分明,心思一轉,指了指架子上的佛經,讓她幫忙謄抄,臨時找了個敷衍至極的理由,“既然在家中長輩也這般器重你,想必你也是個同佛祖有緣的,下月便是皇祖母的生辰,你可願幫孤這個忙?”
林陸看着架子上的佛經有些愣然,入目的經文是那麽熟悉,過去的十幾年,她早已謄抄過千萬次。
裏頭的內容說是倒背如流也不為過,但林陸其實并不喜歡抄佛經,她本以為出嫁之後,就再也不需要碰這些,沒想到…
林陸伫立在書架前面,幾次想要伸手,都沒能伸出去,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将佛經取出,緊緊的抱在懷裏答應下來,“妾領命。”
佛經其實沒有多少重,可林陸卻是将它緊緊的抱在懷裏,她總覺得這經書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捧住。
“不知殿下何時要這經書。”林陸輕聲問道,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時間。
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可憐,容錦看在眼裏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事,“你不想抄?”
林陸自然是不想的,但這話她不敢說。
祖母說,對待佛祖要有敬畏之心。
母親也說,禮佛的人是最心善的。
她從小跟着祖母,自然不敢說不想抄佛經這樣的話,只能胡亂的找起借口來,她不會撒謊,說出的理由也是漏洞百出,“殿下方才說,妾和佛祖有緣的。”
仿佛這樣的一個借口還不夠,林陸拼命的想要為自己找補,“妾在惶恐。”
看着面前連說都快說不利索的女人,容錦難得笑出了聲來,不自覺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是真的惶恐嗎?”
林陸巴巴的跪在地上,她當然是惶恐的。
可到底惶恐什麽,也唯有自己清楚,她像是為了說服自己,用力的點了點頭,“妾真的在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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