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人如花
美人如花
五月初五,端陽佳節。皇城內外熱鬧非凡,張燈結彩的迎接着這隆重的日子。
宮人們一個個屏聲靜氣,小心謹慎的做好分內的事,只求不出任何差錯。
東宮一間不起眼的院落裏,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林小主,這紙鳶怎的這般好看?您真的要賞給奴婢嗎?”
“小主不可厚此薄彼,春梅有,奴婢也想要一個。”
此起彼伏的吵嚷聲傳來,一聽就是互相打趣的玩笑話,而被她們稱為“林小主”的人卻看不明白其中區別,應付不來這樣的場面,軟聲說着若是她們喜歡,她再畫幾個,定是人人都有份。
小宮女們一聽這話更是高興不已,圍着林陸說了許多甜言蜜語,屋子裏時不時傳出來一些歡聲笑語。
可還沒等林陸聽清楚她們想要什麽圖案,這歡聲笑語就戛然而止。
林陸卻沒反應過來,還傻乎乎的追問,“你們是想要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若是不一樣的,畫些燕子蝴蝶可好?”
小宮女們看着臉色越來越沉的來人,拼命的給林陸使眼色,但林陸根本沒瞧見,還在疑惑她們怎麽忽然不說話了,在紙上畫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擡頭就瞧見一臉不贊同的秋芙。
林陸終于反應過來,看着秋芙心裏發憷,低低的喚了一聲,“秋,秋姑姑。”
秋芙看在眼裏,沒由來的嘆了一口氣,真真是主子不像主子,宮人不像宮人,她本想斥責這幾個不懂規矩的小宮女。
但瞥見林陸也是一臉害怕的神情,這才最終安奈下來沒有發作,秋芙揮了揮手,讓一旁的小宮女下去,等到屋子裏唯有她二人,才開了口,“小主怎麽又同她們在一塊兒說笑?若是被人瞧見,又得說小主沒規矩。”
林陸抿了唇,有些擔憂的看着秋芙,“又有人瞧見了嗎?”
她心中有些苦惱,但又不知道怎麽排解,胡亂的抓着鬓邊的碎發糟蹋,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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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芙心中發笑,面上卻絲毫未顯露出來,依舊板着一張臉。
林陸見秋芙臉色不善,也不敢說些別的,走到秋芙身邊,小心的牽着她的袖子左右的晃了晃,怯怯的開了口,“秋姑姑,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她長得漂亮妩媚,但因為年歲不大且天真單純的緣故,這豔麗的容貌非但不會讓人生厭,更有一股獨特的嬌憨味道,讓人瞧了移不開視線。
被林陸這般撒嬌,饒是秋芙再怎麽努力想要嚴肅一些,也還是破了功,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慰道:“小主,奴婢同您說過許多次,您是主子,我是奴才,萬萬不可這般。”
林陸忙不疊的點頭,秋芙瞧着她那模樣,也不知她究竟聽進去多少,但在這件事情上秋芙也不好多言。
不久之前,張側妃因看不慣林陸容貌太盛,非說她沒規矩,找了借口拘着她學規矩,誰知人沒教訓到,反而意外讓林陸入了太子的眼。
容錦并不怎麽寵幸妃嫔,那一日說來也巧,去了張側妃的院裏,原本要做什麽如今已不得而知,可他素來不喜宮中有人行淩虐之事。
一個請安下跪來來回回練習數次,若不是存心折磨人,何苦如此。
容錦本以為林陸是張側妃身邊伺候的宮女,差人問了才知林陸身份,有些事情只需想想便知大概。
當日出面替林陸解圍之後,容錦就将秋芙賜給了她,什麽目的不言而喻。
這還沒完,當晚容錦親自去看了林陸,誇贊她行事穩重。
太子殿下就差言明林陸并不需要學規矩,張側妃自然聽得懂弦外之音,這件事情也就這麽不了了之,因為這個原因,秋芙便是覺得林陸行事欠妥當,也只是私下裏提點。
這件事是不能被擺到明面上來,若提得多了,打的可就是容錦的臉。
秋芙伺候了林陸月餘,早已經把新主子的性子脾氣摸得透透的,有些膽小怕生,卻是個再單純不過的姑娘,雖然行事有些欠穩妥,但也不是不知輕重的,沒由來太過苛責。
林陸撒嬌的哄了秋芙高興,見她不似先前那般生氣,獻寶似的将先前畫的畫拿到秋芙面前,“姑姑你看這燕子畫的可好?”
紙上雖只是勾勒了寥寥數筆,但已經神形具備,饒是沒有補全,也不難看出主人要畫的是什麽,也難怪那些小宮女們歡喜的要相互争執。
“小主這紙鳶畫的可真漂亮。”秋芙真心誇贊道,想起今日端陽佳節,民間有放紙鳶的習慣,宮裏雖然規矩大不能放紙鳶,但也架不住過節的氣氛。
林陸得了誇贊很是心滿意足,歡喜的問秋芙,太子殿下會不會喜歡她畫的紙鳶。
事關太子,秋芙可就不敢輕易評價,“這奴婢可不敢多言,小主見了殿下時親自問問,便什麽都清楚了。”
林陸并不知這是秋芙哄她的話,認真的記在心中。早就忘了先前的事兒,端坐在書桌前繼續畫紙鳶,既是存了心思想要留給太子看的,林陸當然不會畫些燕子和蝴蝶。
思索了許久,畫上了一只展翅的雄鷹。
她畫的極為認真,連臉上染了墨汁都未曾發覺,秋芙沒有提醒她,站在一旁研墨,主仆兩人的氣氛非常融洽,可好景不長,院子裏傳來了別的動靜。
沒一會就有小宮女一臉尴尬的走了進來,“小主,是張側妃身邊的大宮女,說是請您過去說說話。”
此語一出,屋子裏的溫馨氣氛瞬間蕩然無存,林陸聽到這話,握着毛筆的手不自覺的攥緊,有些疑惑道,“張側妃找我…說說話?”
林陸只覺得有些奇怪,自從那日太子殿下把她從張側妃處解救了之後,張側妃見了她就沒有什麽好臉色。
偶爾幾次遇見,還沒等林陸行禮,驕傲的女人便揚長而去,只當林陸不存在。
幾次過後,林陸也覺察出問題來,從不去張側妃面前礙眼。
林陸如今實在想不出,張側妃要和自己說什麽。
她雖滿腹疑問,但也明白她們身份尊貴的女子,一向都是這般喜怒無常的,從前也不是沒有見識過。
想通這件事之後,林陸便不再耽擱,去內室換了衣裳,就要往張側妃處去。
但張側妃今日沒在自己院中,而在花園裏頭喂魚,金色的錦鯉很是悠閑的游來游去,張側妃時不時的撒下一把魚食,魚兒順着魚食游來游去,張側妃瞧見這幅景象很是滿意。
老遠看到林陸過來,張側妃那愉悅的心情就消散了不少,她只當沒看見這個人,将手中的魚食一股腦兒全扔進水裏,引得湖中錦鯉争相奪食。
林陸漸漸走近,規規矩矩的請安。
張側妃淡淡的受了禮,瞥見跪在地上的女人,心頭堵着一股子郁氣,怎麽都咽不下去,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起來吧。”
林陸聽見答複才小心的起身,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張側妃不說話,她也沉得住氣一言不發,讓人愣是挑不出任何的錯來。
但張側妃就是看她哪哪兒都不順眼,饒是林陸如此小心謹慎,張側妃依舊沒有什麽好臉色。
只要一見到林陸,張側妃便會想起先前的事,她說林陸沒規矩,要好好教她規矩,太子偏誇這小賤人端莊穩重,這不是故意打她的臉又是什麽?
按照張側妃的心思,這樣容貌過盛妖妖嬈嬈的小賤人,就得在還不成氣候之時摁死,原本也是有這個機會的,可如今偏偏沒了先機。
想起家中長輩的來信,張側妃心裏自然是不情願的,可她也明白,終究是不能任性的,她臉色微冷,有些纡尊降貴道:“今天端午,我家裏送來了不少節禮,我請了不少姐妹去聚一聚,你若不嫌棄,便一塊兒來吧。”
林陸心中其實是不情願的,張側妃臉上的嫌棄太過明顯,甚至都不屑掩飾,明明看不上她,為什麽又要邀請她一起同行?
她自己心裏不痛快,難道非要讓別人也不開心?
林陸還沒想到要怎麽拒絕,另一邊,李側妃就帶着人過來了,笑着問林陸在這兒做什麽。
林陸不過是個侍妾,張側妃比她尊貴不少,李側妃這般直接繞過了張側妃問她,只怕會惹來不少麻煩。
事情也的确如林陸所料,張側妃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嗆聲,“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沒瞧見我在這兒嗎?”
“呀,妹妹原來也在這兒?怪姐姐眼神不好,方才沒瞧見。”
“沒瞧見?你是眼神不好還是故意的?”張側妃根本不買賬,兩人就當着林陸的面争吵起來。
誰也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太子還未娶太子妃,東宮有兩位側妃,幾位庶妃和庶嫔,還有一個美人,再就是她。
兩位側妃均來自金陵的大家族。
因為還未有太子妃,東宮諸事由她二位一同負責,李側妃年長,張側妃尊貴,兩人面和心不和,誰也不服誰。
從前還能整點兒表面和平,如今早已經撕破了臉皮,一遇上就吵得天翻地覆。
林陸不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她二人如今連“面和”都沒有了,只當她們心思多變。
她不想被波及,往後退了小半步,免得打擾了她們二人。
兩人的目的都非常的明确,要林陸跟自己走,等她回過神來時,她二人已經從先來後到吵到了儒家經典,撇開争風吃醋不說,林陸還是挺佩服兩位側妃的學識。
這若沒點兒學問,怕是連架都吵不贏。
每一回還都能吵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來。
兩人僵持不下,但事情遠不是那麽簡單,她們在這裏吵得熱火朝天,容錦也差人過來尋她。
當容錦身邊的內監來到花園時,張側妃和李側妃就像是鋸了嘴的葫蘆,誰都沒有說話。那些争吵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陸的身上,等她說話。
這原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事情,但林陸卻遲遲沒有給出答複,惹得張側妃和李側妃兩人心裏直犯嘀咕。
林陸心裏是更願意去見容錦的,但方才張側妃和李側妃的争吵還歷歷在目,這兩人吵的實在太兇,讓林陸有些為難。
她忍不住偷偷的看了張側妃一眼,她的動作不大,但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哪有發現不了的?
張側妃差點兒被林陸看暈過去,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林陸,誰說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沒有心機的?
怨不得安安靜靜伏低做小,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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