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為何對她另眼相看?
為何對她另眼相看?
“殿下,殿下您快救救臣妾——”張側妃一進書房就叫嚷開了,人未到聲先聞。
容錦皺着眉頭把視線從奏折上移開,擡眸看她,“你又怎麽了?”
張側妃見容錦終于看向她了,這才開心了些,她似模似樣的行了禮,拿起帕子就開始抹眼淚,“殿下,這一回說什麽您都要救救臣妾,不然臣妾真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究竟怎麽回事?”
“殿下,李婉姐姐數落臣妾,說臣妾鋪張浪費…”張側妃哭哭啼啼東拉西扯,就是說不到點子上,幾次三番之後,容錦的耐心都快被耗完了,她才終于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東宮沒有太子妃,所有的庶務都是由張瑛和李婉二人共同決策的,她們位分一樣,權利一樣,誰也越不過誰去。
只是兩人一向意見不和,讨論事情永遠都讨論不到一塊兒去,這一回也是一樣的。
端陽節一過,六月裏是七皇子的生辰,按照慣例是要送生辰禮的,但因為今年七皇子到了行冠禮的年紀,這禮應當要備得厚一些,只是七皇子是繼後所出。
而容錦的母親是先皇後。
繼後當年還是賢妃時,和先皇後便多有不和,容錦雖是元後嫡出,但他并非長子,按照序齒則是六皇子。
昔日元後生下容錦沒有多久,還是賢妃的繼後便有了身孕,時隔不到一年生下了七皇子。
在那之前帝後感情失和,再不複從前。
更有傳言元後是因為明帝和賢妃的感情郁郁而終的。
這些傳言不過是捕風捉影,但容錦和七皇子不和卻是不争的事實,兩人年齡相仿本應談得來些,但容錦每次見着七皇子都頗為冷淡。
張瑛和李婉也不知道要怎麽送禮才好,送的厚了擔心容錦不悅,若送的薄了,只怕要被其他皇子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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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兩人拿不定主意,本想着在商量商量找到解決的法子,結果張瑛自作主張的來尋了容錦。
“按照規矩來就好。”容錦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知道張瑛和李婉兩人在擔心什麽,母後是因病而香消玉殒,壓根不是什麽抑郁而終,也不知究竟是哪裏來的傳言。
對于母後的離世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和旁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他也犯不着一個個去解釋,由着她們誤會。
至于兄弟手足?
他母後只生了他一個,哪裏來的兄弟手足?母親活着的時候從沒把父皇和別的女人生的種放在眼裏,他又如何會放在眼裏?
若說容錦對東宮妃嫔是冷冷淡淡的,對着所謂的兄弟手足,便是當他們不存在。
無論他們好還是不好,都跟他毫無關系。
容錦但凡樂意,他能當所有人都不存在。
“臣妾也是這麽說的呢,可李婉姐姐擔心有人會說閑話呢。”張瑛偷偷的在容錦面前給李婉上眼藥。
容錦聽的分明,只是懶得拆穿,讓她們自己商量,不用來過問他的意思。
要按照容錦的意思,他根本什麽都不會送。
“臣妾心中的确是有了打算的,只是擔心李姐姐心裏不悅,但臣妾比李姐姐年輕,資歷也比她淺,輕易不敢說話。”張瑛故作委屈道。
“她還指責臣妾鋪張浪費,奢靡無度,臣妾根本沒有這麽做。”
“若是殿下願意疼疼臣妾,臣妾哪怕是死了也情願的。”
“殿下,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好好說話。”容錦語氣平淡的開口,“這分明是兩碼事,你莫要混為一談。”
“李婉處事向來公正,定不會冤枉你,她說你鋪張浪費定是有什麽緣故,你究竟做了什麽?”
張瑛被噎了一瞬,心中有些不太高興,“殿下您果然是更向着李姐姐一些的,是臣妾不夠好嗎?”
容錦根本不知道她是從什麽地方得出的結論,也壓根不懂張側妃的小女人心态,只問她到底想說什麽,為何扯半天都說不到重點。
張瑛哀怨的看了容錦一眼,她當然是因為在李婉哪兒有了些許委屈,想找容錦給她撐腰來着,但太子殿下顯然是沒有這個心的。
“殿下,臣妾和李姐姐說不到一處去,她總是嫌棄臣妾笨手笨腳的。”張瑛又開始淌眼抹淚了,容錦聽的有些頭疼,實在不明白她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
“臣妾怕是學不來李姐姐面面俱到。”
張側妃委委屈屈道,只想讓容錦哄一哄她。
但容錦不知是不明白張瑛心中所想,還是懶得哄人,幹脆利索的開口,“既然處理不來,就讓李婉去處理吧,你也可以清閑一些。”
張瑛整個人都傻了,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容錦,“臣妾,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她只是過來給李婉上眼藥的,可不是想丢了權力,讓李婉一家獨大的。
“那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容錦漸漸不耐煩起來,但還是耐着性子應付張瑛,問她究竟想要如何。
容錦素來不會和東宮的妃嫔們過多計較什麽,母後說宮中女子大多可憐,他一個大男人何苦為難女人。
是以無論張瑛怎麽鬧,只要不是什麽大問題,他都沒怎麽當回事。
張瑛期期艾艾的,一臉幽怨的看向容錦,“在殿下眼中,究竟是我好一些,還是李姐姐好一些?”
容錦徹底不耐煩起來,他雖素來不會和東宮的妃嫔過多計較,卻也不喜歡過多糾纏之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張瑛雖然咋呼,但又不蠢,如何不知道容錦的耐心已經告罄,若在說下去只恐惹得容錦不悅,便說出了來龍去脈,“過了端午之後,天氣就漸漸炎熱起來,臣妾怯熱,就讓人找來了許多冰。”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如今才不過六月,李婉見到了自然會數落她。
張瑛便說她自己出銀子,張家富庶,張瑛入宮前花錢便是大手大腳的,來了東宮也沒改掉自己的習慣。
李婉只道張瑛在諷刺她,兩人是因為這件事情吵起來的,比起七皇子的生辰禮,顯然這件事情讓她們鬧得更嚴重些。
容錦聽罷事情的來龍去脈,臉色依舊平淡,看不清喜怒,只是問她想如何。
“殿下能不能替臣妾求求情,讓李姐姐莫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責備我,臣妾好歹位分也同她一樣。”張瑛總算說明了最終目的,容錦揉了揉額角應允下來。
張瑛清楚話一說完太子殿下便會讓她走,可張瑛根本不想走,也想同林陸似的被留下來用膳,若是那樣子定能把李婉給氣死。
只不過她現下找不到什麽話題,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轉悠,飛快的跑到容錦身邊,“殿下,臣妾替您研墨吧。”
容錦瞥見硯臺裏頭的墨痕無奈道,“你想讓孤批折子批到幾時去?”
“若是無事你先回吧,不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容錦下了逐客令。
張瑛的手僵住,擡眸看向容錦,眼中不知何時沁上了水霧,她想起方才在書房外頭瞧見的林陸,她想太子殿下應當不會趕她走的,“臣妾就這般不好嗎?殿下就這麽不待見臣妾?”
張側妃這會兒是真的哭了,委屈的不得了。但她唯恐容錦厭煩,不等他多說什麽,就徑直跑了出去。
惹得容錦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皺起眉頭看向徐元,八面玲珑的內監總管,這會兒也只能苦笑着說上一句,“側妃娘娘,實乃性情中人。”
容錦冷淡的瞥了徐元一眼,後者頓時安靜如雞,什麽話都不敢多說。
屋子裏少了一個人,容錦頓時覺得清淨不少,張瑛雖沒什麽心機,但實在太吵,容錦當真不怎麽願意同她共處一室。
待容錦将手邊的折子全部批完之後,想起了放在最底下的一封書信,他敲了敲桌子将徐元喚道跟前來,“送去撷芳殿給李婉。”
徐元恭恭敬敬的接過,但容錦很快就決定親自過去一趟。
徐元依舊是那副恭敬的模樣,他曉得容錦不愛他們說些可有可無的讨巧話,便什麽廢話都沒有。
當容錦帶着徐元來到撷芳殿的時候,李婉正在打算盤,她的面前跪着一群宮人,一個個屏聲靜氣的,大氣都不敢出。
李婉什麽話都沒有說,只不過是算盤珠子的撥弄聲,就讓她們心裏直打鼓。
“你們說這些用度是一應按照規矩來的?是誰的規矩,可是張瑛的規矩?”李婉語氣平淡,但底下的人大氣不敢出,生怕這時候多說了一句話就要被李側妃記恨。
就在李婉準備發難的時候,侍女進來禀告,說容錦過來了。
李婉罕見的慌了神,也顧不得跪了一地的奴才們,率先出去迎接容錦。
容錦瞧見堂前跪着的一群人,也有些意外,“孤打擾到你了?”
“沒有。”李婉立刻答道,生怕說的晚了一瞬容錦就會走,“殿下并沒有打擾臣妾,臣妾已經已經…”
李婉想說自己已經忙完了,但這件事顯然還沒完,她糾結了好一會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容錦沒有離去,進了屋就坐在一旁的主座上,讓李婉繼續忙自己的事情,李婉如今哪裏還有心情發落奴才,滿腹心思都開始考慮容錦這會兒來做什麽。
他已經許久未來撷芳殿,便是有事也是他召見自己。
因為心裏存了事,李婉也變得心不在焉起來,擔心容錦誤會她姑息養奸沒有能力,便發了狠處罰下人。
待殿內空空如也,最後一個奴才也離開之後,李婉才松了一口氣,只是她扭頭看見容錦的神色,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殿下?臣妾這般處置可有什麽不妥當?”
“孤既将這東宮庶務交由你處理,自是因為信任你,你有禦下手段,這本是好事,可太過嚴苛容易讓人有逆反心理,水至清則無魚,孤想你應當懂得這個道理。”容錦到底還是提了一句。
但李婉俨然不能接受,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殿下這是何意?是覺得臣妾做的不對?”
“是覺得臣妾太過嚴苛?”
李婉看着容錦半點沒有示弱之意,容錦不過是提了一句,全然沒料到她竟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不再多言,不想同李婉争吵。
可李婉卻是咄咄逼人,“那些都是張瑛的人,還是殿下覺得是臣妾苛待了張瑛,要為張瑛來出頭?”
“這是兩碼事。”容錦火大的不行,這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些?好好的扯張瑛幹什麽?
“殿下若要為了張瑛來數落臣妾,臣妾是不服的。”李婉固執非常。
容錦也懶得和她争辯,示意徐元将李婉的家書奉上,随後帶着徐元離去。
李婉看見家屬上再是熟悉不過的字跡,站在原地晃了晃神,“這是…哥哥的字?”
“娘娘,奴婢打聽到大爺很快就要回京述職,但一直沒有确切的消息,殿下想來是特意過來告訴您這個消息的。”侍女暗自猜測着容錦的心思。
李婉不過高興了一瞬,整顆心又沉入了谷底,她想起先前的種種,只覺得這封家書有千萬斤重,她看向容錦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有了種種猜測,他是來告訴她這個消息,讓她高興的?
還是特意來告誡她的?
容錦攢了一肚子的火踏出了撷芳殿,他就不該走這一趟。
他輕嗤一聲,沒在理會這些事,打算回書房去看書,卻在路過芷蘭殿時,瞧見林陸滿心期待的倚在門上看着秋芙手中的食盒。
那不加掩飾的笑容悉數落在了容錦的眼裏,他只覺得頗為新鮮。
很快的,林陸就看見了容錦,她的眼睛一瞬間變的亮晶晶的,見容錦沒有要走的意思,林陸很快就提着裙子跑了出來,欣喜的問道,“殿下是來看妾的嗎?”
容錦本想說自己是路過,但瞥見林陸這般欣喜的模樣,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輕輕的點了點頭。
許多年後張瑛曾經哭着問他為何從一開始就對林陸另眼相看,容錦回憶往事,只能想起林陸明媚的笑容。
他想,誰會不喜歡成日裏高高興興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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