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1

“式，你昨天晚上沒回去吧。我要回去的時候正好遇到秋隆先生，那時候他交給我的。”

放在黑皮沙發上的是一只長型的黑色收納袋。

“說是兼……定什麽的。”

黑桐幹也從隔間拿着兩杯咖啡走出來，回憶道。

“兼定？是指刻有九字的那種？”

兩儀式的語氣少見得高漲起來。

“那是什麽啊？式。”

“要看嗎？”兩儀式彎起嘴角，“這可不是随處可見的東西哦。”

“式，那是古刀吧。”橙子小姐插.入了對話，“不要在這裏拿出來，會把整個結界劈壞的。”

“啧，我知道了。”

兩儀式無奈作罷。

古刀歷史長久，其本身的神秘也非常之高，如果把刀拿出來，可能會不小心就此弄破迦藍之堂的結界。

當然這是黑桐鮮花和栗秋解釋的，作為局外人的兩個人，現在坐在沙發上喝着果汁。

“話說回來，黑桐，你今天怎麽遲到了？”

“啊，小川公寓在矛見濱一帶的公寓中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檔标志性建築，你看建築圖就知道了，這棟房子是兩棟半月型的十層樓建築彼此相鄰而成……”

黑桐幹也只花了一個晚上的事件就調查完了小川公寓的事情。實在是……很厲害。

在說到住戶名，念到‘臙條’這個姓氏時，兩儀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匆匆的就将剛脫下沒多久的外套又拿起來穿上，而後走了出去。

黑桐幹也與橙子小姐是一臉茫然，黑桐鮮花和栗秋就更是不明所以了。

她與鮮花對視了下，接着鮮花突然說：“我們去吃可麗餅怎麽樣？”

“嗯？”

然後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栗秋就被鮮花拉了出去。

2

鮮花向來是這樣的性格，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熱烈卻又不會越界。

所以……也不奇怪。

在冬日來臨前她嘗到了香蕉巧克力味的可麗餅，還被拉着去附近的商場購置了冬日用的毛絨帽和寬格圍巾。

再然後，當天下午的時候橙子小姐就打通了她的電話，通知說，放假三天。

“……诶？放假？”

“嗯，是的哦。之後三天事務所裏都沒人，我也在外面有事，就當小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吧。”

接着電話挂斷了，站在她旁邊，同樣拎着幾個紙袋子的鮮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正朝這邊看。栗秋聽着電話裏的忙音和周圍人來人往的嘈雜聲，有些迷茫。

3

和鮮花在一家快餐店解決晚飯後，又是七八點的時間了。黑桐鮮花說她今天回學校，兩個人就在車站分別了，在降臨的夜幕下鮮花站在山坡的車站上不停地揮着手，于是栗秋也朝她揮了揮，接着轉身走向山坡下，前方是觀布子市的街道區，一片敞亮。

雙手交握着的紙袋子垂在身前，随着腳步一下下的撞擊着腿部。

在即将要走進街道的時候，栗秋看到了在燈火通明的城市旁，那片黑漆漆的海面，能夠吞噬一切的海水暗中湧動着，孕育着模糊不清的情緒。

于是她想了想，決定改變方向，去沿海的小路上走走。

這也是以前留下的習慣之一，或者說，她到了觀布子市也喜歡夜間出門，這也是Port Mafia所遺留的産物。

小路上沒什麽路燈，但是月亮很晴朗，月光足以讓她能夠看清地磚和周圍的東西。陰影處的灌木被時大時小的風吹得窸窸窣窣，無形中帶動那種會讓人不安的情緒。但對于栗秋來說，就沒什麽太大的效果了。

風将她的長長紅發也吹起，大片的紅色一縷縷地飄蕩在空中。

她不讨厭被風吹拂的感覺，微風也好，氣勢兇猛得能将她整個人席卷的狂風也好。她覺得被那種氣流呼嘯過後，自己的一部分混沌的情緒也會就此剝離身體。

事實上，她的确會清爽很多，不論是身體亦或是大腦。

栗秋的聽力也很好，所以即使是在有狂風奏響的時候，那種掩蓋在風聲下的腳步聲也會被發現。

但……她沒聽到有人接近的聲音。

所以栗秋又一次眨了眨眼，看向了右前方那個随意擱坐在沙灘上的背影。

藍底白色細豎條紋和服、還有那頭毛茸茸亂糟糟的黑發，熟悉的體型。

……太宰治。

他也察覺到了這裏的視線，轉過頭來，黑漆漆的眸子對上了她的金眸。

她沒聽到，那就只能說明太宰治是很早就坐在這裏的。

不管怎麽樣，太宰治的眸子中也有她熟悉的顏色。

所以她終于也走出了石磚小路，一腳踏到了沙灘上，往前走去。

栗秋站到了太宰治的旁邊。

4

像是‘好久不見呀！’‘近況如何呢？’這一類的話通常都會在這種場合中出現……對于一般人的話。往往人們會以這兩句為開頭，然後開始長達數十分鐘的敘舊來講述自己過去這段日子裏經歷的故事。

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還是沒有一句話。

兩個人盯着深不見底的海，與難舍難分的夜空中的那絲微弱的光芒。海風随着浪潮而來，充斥在他的衣領、她的發絲間。

栗秋用的是一種标着花香的洗衣液，現在這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味道也飄散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他說話了：“最近過得怎麽樣呢？”

“一如既往。”

她的聲音也依然淡淡的，太宰治卻能無比清晰的聽到。

然後太宰治笑了出來，從輕笑逐漸變成捂着肚子，像是發洩般、又像是真的遇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笑到眯起眸子彎下腰，手撐着地。

風依舊一陣一陣的刮過，不停地重複着卷起她的長發和太宰治的袖子再松下的動作。到這個時候，栗秋或許也理解一些他了，大概。兩個同樣失去了過去的重要之人，又曾經生活在社會的黑暗層，稀裏糊塗的跑出來的兩個人現在都到了這個地方。

是惋惜嗎？是自嘲嗎？還是喜悅？

但是連栗秋都少見的勾了下嘴角，阖起眸子，淹沒在這股夜風中。

5

太宰治在過着居無定所的日子，栗秋總是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看到他。

比如早上的時候在街角的郵箱上面，又或是公交車站的長椅上，或者是公園的兒童沙堆裏。只有一顆腦袋露出來的太宰治看着路過的栗秋依然奮力地從沙子中抽出了一只手，使勁的揮着：“嗨~好巧呢！真是偶遇——”

栗秋當然沒理他。

橙子小姐一下子給她放了三天的假，對于栗秋來說其實滿是茫然。對于她來說，休息日要幹什麽也幾乎沒有概念。

以前在Port Mafia的時候，休息日十有八.九都會接着回去工作，所以實際算下來，真正能讓她自由支配的時間其實沒多少，而她那個時候，這些休息日又大多數被她用來發呆，用來思索自己的歸屬。

栗秋發現她現在出門會碰到太宰治的概率大大提升。

去便利店的時候他會随機出現在旁邊的垃圾桶裏，去咖啡廳他會蹲坐在旁邊的大花盆裏。

于是一天後，栗秋就不再出門。

橙子小姐和兩儀式他們在忙些什麽事，連帶着一向不外出只後勤的橙子小姐都出了門。

栗秋跪坐在家裏的小飄窗上，盯着灰蒙蒙的天來消磨時光。快接近冬天，寒露過後，再過一個月就是立冬。她想起來剛到Port Mafia的時候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屆時的氣溫還在不斷地燥熱，整片戰争的區域都充斥着‘死’。

現在不會那麽熱了。她看向了那天和鮮花一起買回來的冬裝，挂在了衣櫃前的鈎子上。

她更喜歡冬，或許也是因為這個時候身上的溫度也更分明。

又過了一天，接近深夜的時候橙子小姐又撥通了栗秋的電話：“抱歉……事情有些突然，可以拜托你帶些粥和清淡的食物到綜合醫院一趟嗎？啊……如果便利店還開着的話可以再買些面包和速食面一類的。”

“好。”

她帶着需要的東西坐着公交車到了指定的醫院，詢問了前臺的護士後就得知了房間號。

走過灰白的走廊，栗秋推開了那扇有些掉漆的門。

……

她盯着房內的景象眨了眨眼。

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橙子小姐正削着蘋果，看到進來的栗秋，還朝她笑道：“喲，很快嘛。我們的小姑娘很能幹啊。”

病房內沒開燈，也沒關窗，拉了一半的薄薄淺色窗簾随着月色不斷浮動，僅有的兩張相鄰的床上都躺了人。

是兩儀式和黑桐幹也……

兩儀式沒什麽外傷，與之相比的黑桐幹也就凄慘一些了，額頭上包了厚厚一層的繃帶。

“也難怪呢……遇上那種對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看見了她的視線，蒼崎橙子補充了這句。

栗秋在橙子為她搬的另一只小圓凳上坐下來，凳子在兩張床的中間，旁邊的小桌子上擺了些水果。橙子小姐削完了蘋果，又切了小片，再豎着切成塊，雕琢幾下，蘋果就變成了有兩只紅色小耳朵的兔子蘋果。

“給，這可是這裏的小孩子生病必備水果。很可愛吧~”

她咬了口，甜甜的果肉在味蕾上滲進。

“你們那邊還有兔子蘋果嗎？”

栗秋搖了搖頭。

“嗯哼，這樣啊。”橙子小姐把兔子蘋果依次放進盤子，而後擦了擦手，摘下眼鏡，氣場便瞬間轉為了強勢，“今夜式對上的魔術師，是一個叫荒耶宗蓮的僧人魔術師，那是個可以賦予別人起源覺醒能力的魔術師。”

“他可是足足活了200多年哦，式對上他能勝利也是很奇跡的事情了，雖然式本身也很強。”

“他的願望是拯救人類，但是在漫長的時間裏，他對人類也感到了絕望。所以現在，他的夙願已經變成了大家的死。”

栗秋只是靜靜地聽着橙子小姐講話，方才捏着蘋果、沾上了汁水而泛涼的手指不斷地摩挲，已經漸漸幹燥。

她并不理解橙子小姐和她說這些話的理由。

她盯着蒼崎橙子，金色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無機質般銳利。

蒼崎橙子看着她，慢慢地，她露出了一個有些悲傷又溫柔的笑。

“事情不會是一成不變的，荒耶看了數以萬計的死亡，還是出現了他想不到的變數，那個變數只是來自一位普通人的，更普普通通不過的愛（あい）。”

她伸出了塗着橙色指甲油的好看的手，又一次在栗秋的腦袋上輕柔地撫摸了幾下。

“所以你也是，不會有那樣的存在是一成不變的。”

——“不要用你的能力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