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1

等天氣再暖和些的時候，鮮花和兩儀式也從禮園女學院回來了。

只是對于那起事件，鮮花似乎不太願意和她講。就算她看向兩儀式，兩儀式也是一如往常的那副随性模樣。

在禮園女學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她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鮮花微蹙着眉微笑着，但在看到栗秋後，她便會笑得如同往常一樣陽光。

或許是發生了什麽事吧。

在隔間吃飯的時候，鮮花突然問她：“如果，如果碰到不幸的人，你會怎麽做呢？”

“不幸的人？”

“……抱歉！說了些奇怪的話！忘了吧！”

不幸的人，什麽樣是不幸的人？

鮮花沒再說這件事，吃完飯後便去練習魔術了。只剩她還站在原地，身周的事物全數漸漸地褪色遠去，沉浸于思緒內思索着這個問題。

她去試着理解別人本就是一件荒謬的事。她從根本上缺失了些什麽，才是如今這幅睜着空洞金眸的模樣。所以對她來說，試着去理解不幸的人，或是去拯救不幸的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就像是她只能看着織田作之助死去。

……

橙子小姐将聚餐的地方定在了一家粵菜館，天氣依然下着雨，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空氣潮濕無比，進入那雨簾的話，就要沾着黏糊糊的衣物行走。

“真是的……這天氣真麻煩。”

橙子小姐抱怨着。

該來的人都來齊了，包括不是工作人員的太宰治，他撐着紅傘站在餐館的門口，朝他們揮着手。

但是栗秋不讨厭待在下雨天的室內裹着被子，所以梅雨季她非必要也不怎麽出門，但是夏天冷氣太足的情況下，她又會怕冷。太宰治也知道這點，所以今晚還為她帶來了她常在家披着的薄毯子。

“哎呀哎呀，感情真好呢，你們住在一起嗎？”

蒼崎橙子收着傘，笑得十分異常。

“嗯嗯，是呢。栗秋小姐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

“哇哦，男朋友？”

橙子小姐十分平常地說出了這句，但似乎是與此同時，在場的目光都聚焦了過來，包括但不限于黑桐兄妹和兩儀式。

某種意義上，她替大家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太宰治應對如流：

“是哦~”

“不是。”

而栗秋也回答得很快。

衆人的目光似乎更灼熱了。

入座點完菜後，就是和往常別無二致的流程，橙子小姐和太宰先生說話；兩儀式和黑桐幹也閑聊；如果黑桐鮮花不在的話，栗秋一般會選擇盯着某處發呆，現在她則會看一眼兩儀式和哥哥幹也，再賭氣似的轉過頭來和栗秋說些學校裏、或者是魔術師的趣事。

“我看看，一壺燒酒！”

“橙子小姐，少喝點哦。”

“不是我一個人喝嘛……！那來兩壺吧！”

“橙子小姐……”

“鮮花，式，你們想吃什麽？”

“……诶？诶？！粵菜的話……那那那，那菠蘿包吧！”

“叉燒。”

“栗秋呢？”

“……我都可以。”

他們聊着些工作上的事，又或者是魔術、魔眼之類的話題，她向來也不是什麽善于聊天的角色，因此和鮮花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常是鮮花說，她點頭。

她盯着碗裏的酒釀小圓子發呆，聽着身周那些時近時遠的聲音。

“我說你們啊，也到了談戀愛的年齡呢。”

\"……橙子小姐，這個時候有戀愛嗎？\"

“哈……？才沒有，對我來說談戀愛是很麻煩的事情。”橙子小姐突然看着式和幹也，“诶……但是你們這個年紀要是談了也不奇怪吧？”

兩儀式什麽也沒說，專注于筷子下的料理。黑桐幹也倒是不好意思地揉撚下自己的頭發。

“鮮花呢，你學校裏沒有孩子談戀愛嗎？”

“才沒有呢，橙子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學校的制度。”後面一句比較小聲，“明明你也是那裏的學生……”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所與人都這麽說着，但都有意無意地會掃幾眼看着太宰治。

她也循着視線看過去，坐在栗秋旁邊的太宰治倒着燒酒，低頭夾菜的樣子沒有絲毫不一樣。

那……為什麽？

她又看回去，衆人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長。

嗯，完全不明白。

這次聚餐就在栗秋的困惑中結束了。

……

隔天的時候，她路過便利店，聽見太宰治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下次有機會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哦~她非常優秀也非常可愛！”

經過居酒屋的時候，太宰治的聲音也從裏面若有似無地飄出幾縷，

“我的女朋友長着很漂亮的紅色頭發哦~啊！對對，就是之前一起來的那位！”

……

夜晚，坐在家裏的太宰先生一如既往，和平時也沒有什麽不一樣。他依然會笑着問栗秋想吃什麽，又或者是今晚玩些什麽，之前的雙人游戲還沒通關等雲雲。

栗秋對着鏡子學着微笑，然而總覺得自己看起來怪怪的。

是哪裏呢？又或者是，為什麽呢？

不知道。

只有她始終如一的帶着平淡的金色眸子，安安靜靜的凝望着這一切。

“栗秋小姐，你之前生活在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呢？”

今晚太宰治放的電影是《公民凱恩》，一部講述了主角死亡故事的電影。

“……池袋？”

“再之前呢？”

“神栖66町。”

“诶——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很糟糕的地方。”

“為什麽離開哪裏了呢？”

“因為我死了。”

“這樣啊。”

“太宰先生之前住在哪呢？”

“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哦，擂缽街。如果再往前我還記得話，或許也不是那裏，可能是設施一類的地方吧。”

“那，為什麽加入Port Mafia呢？”

“因為我很無聊啊。”

“原來如此。”

電影放完了，凱恩的故事到最後也沒有出現什麽反轉，他就是死了。

“栗秋小姐，現在還會糾結自己是人類還是化鼠嗎？”

“嗯……不會。”

“為什麽？你找到答案了嗎？”

“或許是的。”

“所以才那麽開心？”

“開心？”

“栗秋小姐，我們一直住在這裏怎麽樣。”

他的聲音低聲缱绻，像是附在耳邊的喃喃細語。

“一直？”

“嗯嗯，就像是忠犬八公那樣長情至死的長久，一直到死亡都在一個地方，很美妙吧？”

“或許也不錯。”

2

過了數日，她發現迦藍之堂的三個人在談論什麽事。

貌似是，‘殺什麽人的委托’、‘四大退魔家族淺神家’、‘四名小混混死去’一類的事情。

對着她望過去的目光，帶着眼鏡的橙子小姐只是對她露出了個非常溫柔的輕笑。她只能坐在沙發上又吞下一口杯中的咖啡。

又過了幾天，式在外出任務的時候出了非常嚴重的傷，為此，兩儀式的整條左手臂都不得不截.肢再讓橙子小姐重新制造一條義肢。她回來的那條巨大的跨海大橋也癱倒了，但好在沒什麽人在裏面。

在迦藍之堂工作的這些時間，栗秋至少也知道了橙子小姐是非常厲害的人偶師，至少她可以制造出與真人無異的人偶，甚至包括纖維組織、血管和神經。

在裝上義肢的兩儀式回到四樓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和黑桐幹也、橙子小姐談論着這起事件的時候，栗秋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那張照片。

那是……那個有着紫色長發赤瞳的女孩子，她記得她叫淺上藤乃。

栗秋拿起了那張照片。

“怎麽了？栗秋，你認識這孩子嗎？”

“嗯。”她點點頭，“之前見過幾次。”

她短暫地思索了下，本能讓她覺得接着說比較好：“她怎麽了嗎？”

黑桐幹也和橙子小姐蹙地一起盯着她，用那種她并不理解的表情。半晌後，才嘆着氣說：“好吧，就告訴你吧。”

……

栗秋的瞳孔少見的收縮了。

是驚訝嗎？還是不可置信嗎？恐懼？驚恐？憤怒？

…………

……

那天下班後的夜晚，她也不太記得是怎麽走回去的了。

她想，她或許也不會忘記淺上藤乃這個女孩子。如同她不會忘記織田作之助一樣，雖然她和淺上藤乃也沒有認識很久，但她也無從去探讨時間長短和記住一個人之間的關系了。

黑桐幹也和橙子小姐告訴她的，是淺上藤乃的一部分故事。

淺上藤乃也是禮園女學院，同時也是四大退魔家族之一的淺神家分家淺上。退魔家族擁有‘魔眼’這種将自己的眼球變成魔術回路的能力。淺上藤乃作為四大退魔家之一的女兒，自然也覺醒了魔眼的能力。

但身為淺上藤乃家人的至親者卻害怕這種能力，為此，他們讓藤乃吃下能感覺不到疼痛的藥，将藤乃變為了無痛症來抑制這種能力。

故事就從今年開始，淺上藤乃被小混混長期□□、并且稱她感覺不到疼痛很惡心。在一次毆打中，淺上藤乃被毆打了脊椎，或許在那個時候激活了神經。而下一次，一名小混混試圖用□□攻擊藤乃的腹部，最後被恢複了痛覺——魔眼能力、歪曲之魔眼的藤乃殺死。

藤乃殺死了四名小混混，卻迷失在這種殺人的快感中，最終濫殺了無辜。

藤乃的繼父，則委托橙子小姐來殺死淺上藤乃，稱快點殺死那個怪物吧。

最後，黑桐幹也與橙子小姐和她說：“沒關系，藤乃還活着，她現在很好。”

似乎是為了安慰她。

她走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感覺很冷。

好冷，好冷，脖頸也好，手臂也好，胸脯也好，腳尖也好，全部都冰涼涼的。她沒什麽在走路的實感，雖然她的确在走着，塌下的步子像是踩在棉花上。

金眸寒冷卻疼痛着，在夜間，猶如狩獵着獵物的兇性的光。

她想，這就是恨意吧。

許許多多的驚恐、憤怒、極端柔和在一起的情緒，會讓她的身體開始冰涼顫抖的情緒。

——‘人類’還是化鼠？

她痛恨身為人類卻傷害同為人類的藤乃的人類。

她也為身為人類的藤乃感到難過。

那她呢？那她呢？那她呢？

‘人類’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她訴說着愛（あい），表演着應該有‘人類’模樣的‘人類’，可還是在這裏發着抖。

——即使是這樣，她依然無法流出一滴眼淚。

3

在某一個晴朗的深夜，她用咒力讓太宰先生陷入昏睡。

栗秋看着陪伴了許多時間的窗戶、簾子。這處小小空間裏的空氣、以及觀布子市泛着水光的街道，走出了這座城市。

她什麽消息也沒留下，甚至是腳步聲。

背負着神栖66町詛咒的女孩子終于又開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