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1

‘死’是什麽？

對于花野井栗秋來說，那是和‘愛’一樣讓她不理解的東西，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的吧，因為‘愛’和‘死’這樣的東西而憂慮。

似乎她曾經對于‘死’有着厚重的印象，但現在她覺得也沒那麽重要了。死亡不過是當所有的生命體征消失後的一種新的狀态，要是把這種情況命名為‘活着’，她覺得也是可以的。

不過是流盡了鮮血、失盡了溫度，從而變成一堆不會動的纖維蛋白質，但她認為，這樣還是能夠去愛（あい）的。因為人類就是這樣的存在，哪怕是已經死去的對象，依然在源源不斷的制造着愛（あい）。

那不就足夠了？

她純粹的笑起來。

——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吧？

2

橫濱最近似乎在發生着些什麽事。

有許多她不認識的面孔來到了橫濱，争奪着些什麽，為此他們動用了一切能用的能力傷害着彼此，即使流着鮮血也要用盡全力大喊大叫。

她不怎麽關心那些事，她大部分時間都只站在太宰治家那面向着街道的窗戶面前純粹看着。至于太宰先生，他則因為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所以需要外出，他每天都會用那種十分不忍的語氣蹙着眉委屈地說着：“對不起，栗秋小姐，雖然與你分別是件難過的事，但我得走了。”

他拉着她冰涼的指尖貼在溫暖的唇上。

“我真的得走了。”他說。

栗秋很快也會笑起來：“嗯，太宰先生，祝你今日順利。”

“好像新婚的夫婦呢。”

“新婚是什麽樣的社交形式？”

“不知道呢……是一種神秘的關系吧，一方與一方結成連理關系，當其中一方致死之後便會迎來結束，所以是和死亡差不多的意思吧？”

他這麽說着就關上了門：“那，晚上見，栗秋小姐。”

栗秋和他揮着手，一直到門框嵌入門鎖，光亮也随之消失。

她走回窗戶邊，坐在椅子上。她想，她想要愛（あい），是不是也代表需要一個可以‘愛’的人，這樣的人怎樣才可以找到呢？但是她似乎也沒有‘愛’的人與‘愛’的東西，至少她這麽認為，她很想要愛（あい），所以她蹙起了眉，很失落。

她埋在蜷縮起的膝蓋中，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夜色鋪滿了房間，門鎖轉動，橘色的燈光撒下，如同灑水器的水汽。

“栗秋小姐——！我回來了，今天過得好嗎？”

“嗯，歡迎回來，太宰先生，我很好。太宰先生呢？”

“最近很不妙呢！栗秋小姐盡量還是不要出門了，從別的地方來的組織在橫濱鬧事呢。本來還說要加班留宿在那邊，但是我沒法忍受在規定的時間外還不能見到栗秋小姐，所以我溜回來了哦！”

“不用擔心，我沒怎麽出門，今天也坐在那邊的椅子上等太宰先生回來。但是工作那邊不要緊嗎？”

“完全沒問題——！按照我的實力逃個班還是很輕松的！栗秋小姐……你今天沒有吃飯嗎？”

“嗯。”

“為什麽？”

“我好像不餓，而且吃飯也不是必需品。”

“那可不行，我們來吃飯吧，栗秋小姐，我從便利店帶了食物回來哦！玉子燒和壽司，栗秋小姐想要哪個？”

……

她慢吞吞的咀嚼着玉子燒，看着說起近日趣事的太宰治，想着，她沒什麽胃口，果然是因為實在是太失落了嗎？她太想做到如同人類那樣的愛（あい）了，但她對于愛的人或是事物一類的東西完全沒有頭緒。原來遭受打擊後對于身體的影響可以如此之大，感情還真是奇妙的東西。

但是也沒關系。

她只需要做到愛（あい）這一件事就好了。

于是她安心的夜幕中阖上雙眼。

3

‘死’是什麽？

*萬物終會毀滅，這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所有的生命都被囚禁于生與死的無限螺旋中……這是他堅信的東西。

太宰治追求着死，原因是想找到值得活下去的理由。然後他迷路了，在無盡充斥滿濃霧的世界中選擇了那個紅發的背影，那雙絕不會泛起漣漪的金眸。

他和別的女性侃侃而談着殉情，當然也有一時興起接受了他的邀請的女性，但是她們全都在還有一步迎來死亡前，被他打下了‘拒絕’的符號，沒死成的女性們打了他一巴掌離去；沒死成的太宰治坐在河邊、上吊繩前、或者是成罐的藥片上方，感受着因疼痛而腫起的臉頰，開始思考果然有哪裏不對。

他追求‘死’，但這不是他想要的‘死’。

他想要的‘死’……是更溫暖的，更舒适的。充斥着人類最為崇高精神的、彼此間依依不舍的‘死’。

對對，就像栗秋小姐常年來追尋着‘愛’一樣，他也是這樣追随着‘死’。

他堅信他能在栗秋小姐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只是，栗秋小姐應當是不會笑的。

那雙空空如也的金色眸子不應該彎起，果然栗秋小姐也有哪裏不對吧？

也許他是知道這所有的一切的答案的。

……

但是沒關系。

他沉浸在這深深的‘死’中，沉溺而無法自拔。

他想，

——我很幸福，對吧？

4

夜晚，空寂的光線無力落下，掉在蜷縮與黑色沙發中的兩個身影上。靠在一起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了，他感受着栗秋小姐身上那股不間斷的寒意，想着其實這也很溫暖呢。因為栗秋小姐在這裏，所以不會寒冷的，這是他人生的休息站，無比至高重要的存在。

他垂着腦袋靠在那小小的肩膀上，盯着面前閃動的投影發呆——他還是帶了個投影儀回來，在栗秋回來後。

“怎麽了？太宰先生，你心情不好嗎？”

“嗯，是呢。一想到明天又要去工作，從而離開栗秋小姐，我的心髒就受到了無比嚴重的絞傷呢。”他很自然的就能說出和所想之事完全不同的話語，從很久以前就能做到。

“是嗎？”

栗秋只說了這一句，不再往前探進。

太宰治也沒再回答，只是轉而用胳膊纏住她纖細的腰身，在只有黑與白的光線中交換了一個略顯纏綿的吻。

“栗秋小姐，你會一直在這裏嗎？”

“如果是問去哪裏的問題，我最近沒有離開的打算。”

“栗秋小姐，你會死嗎？”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死亡和我想要的東西沒有直接聯系。”

“那就是說明，栗秋小姐不會死。對吧？”

黑暗中，他的眸子閃着某種不知名的光。

“太宰先生，你果然有哪裏不高興嗎？”

“怎麽會！有栗秋小姐在我就很開心哦！”

交織在腰上的胳膊勾的更緊了些。

“栗秋小姐，再給我講講你那個世界的事吧。”

“神栖66町？”

“嗯！”

他的聲音壓低下來，

“栗秋小姐就讀的幼兒園，父母、朋友、那個世界發生了些什麽，我全都想知道。”

比如PK能力者出現的前兆，*歡喜大帝又是如何繼位的，業魔和惡鬼又都是什麽，不淨貓的機制，學校裏會舉辦的活動，栗秋小姐做的最多的事情，清淨寺又在哪。

他或許是在害怕些什麽，所以才會如此緊緊地擁抱住她而不肯松手。

他和別的女性能輕易說出‘殉情’這樣的話語，卻從沒對她說過。

他也是空空如也的。

卻又是的确擁有着那炙熱情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