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八原寺廟(上)

八原寺廟(上)

東京有座日暮神社,從前是名盛一時的大神社,如今雖然落寞了,但底蘊仍在,平安符驅魔符等符箓賣得非常好。

綱吉聽說過這個神社的大名,可惜一直沒機會去一趟,直到早上起床忽然收到桃矢的郵件,約他周末一起去神社參拜。

怎麽突然想起要去日暮神社了?

綱吉這樣想,也這樣發郵件詢問桃矢。

回複的郵件很快發了過來:買驅魔符。

看到這一答複,綱吉放下剛拿起的牙刷,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喂,阿綱。”話筒裏嘟嘟響了兩聲,桃矢接起了電話,“怎麽樣,周末有空嗎?”

綱吉把手機夾在下巴和脖子之間,一邊往牙刷上擠牙膏一邊問:“有空是有空,不過你為什麽要買驅魔符?難道有鬼怪纏上你了?”

“不是纏上我,是纏上我爸爸。”桃矢低沉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我爸是考古系教授,不久前去了一趟新發掘的古墓做文物分類工作,被幾道幽魂纏住了。雖然我能看到它們,但我無法将它們清除,所以想試試能不能買幾張符箓對付它們。”

聽到這裏,綱吉毫不猶豫地道:“好,我們周六就去。你別擔心,我們多跑幾個寺廟、神社,各處的驅魔符都買一點,總能找到有用的。”

“嗯。”桃矢沉沉地應了一聲。

結束通話,綱吉快速洗漱換衣服,然後匆忙下樓找Xanxus完成今天的特訓。

一個半小時後,綱吉拖着疲憊的腳步,在獄寺的噓寒問暖中走到學校門口,卻驚訝地發現雲雀今天不在。

雲雀愛校如命,對于校規更是有着謎一樣的執着,每天早上都會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校門口維持記錄、檢查每個學生的着裝是否規範。

今天是破地天荒頭一次沒有到場。

綱吉正困惑着,又聽到扶着他手臂的獄寺擔憂地問:“十代目,你感覺怎麽樣?身上還疼嗎?”

“哦,我沒事。”綱吉沖他笑了笑,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我們進去吧。”

獄寺看上去放心了一點,但仍然沒有松開手。

兩人前後腳地進了校門,正要去教室,走到半途卻被草壁攔了下來。

草壁是雲雀手下第一助手,這事兒并盛中學的師生都知道,一般情況下,他出面就等于是雲雀的意思。

綱吉頓時緊張起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草壁臉上的淤青傷痕,主動問道:“草壁學長,有事嗎?”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是“學長”稱呼,叫得草壁渾身都疼,尤其是臉部的傷,抽疼得厲害。

“委員長讓我提醒沢田先生,不要忘記中午的約定。”草壁繃着臉目不斜視,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快速說明來意,緊接着補充道:“還有就是,請沢田先生以後不要稱呼我為‘學長’,叫我草壁就好。這是我的請求,望沢田先生務必答應。”

前一條綱吉聽明白了,後一條則讓他滿臉黑人問號:“為什麽不能稱呼你為‘學長’?你本來就是我的‘學長’啊,難道‘學長’這個稱呼有不好的含義?”

草壁身上的傷在他的“學長”三連擊下痛得仿佛要裂開,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實在太疑惑和無辜,草壁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折騰自己了。

“總之,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草壁面無表情地道,“也為了你的,換一個稱呼吧。”

一個稱呼而已,至于上升到這種高度嗎?

綱吉哭笑不得,不過認真觀察過草壁的表情後,綱吉就知道他沒有在說謊,也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認為這個稱呼不換自己會有生命危險。

啊這……莫非這是雲雀學長的意思?

綱吉腦筋一轉,從“草壁學長”延伸到“雲雀學長”上,終于明悟個中玄機。

雲雀學長現在已經變得這麽霸道,要壟斷“學長”這個稱呼了?

綱吉的想法不負衆望地與正确答案擦肩而過。

“那……那好吧,我就叫你草壁先生好了。”綱吉擠出個無奈的笑容,“對了草壁先生,雲雀學長今天怎麽沒到校門口維持紀律?”

稱呼一換,草壁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語氣也溫和許多:“委員長說他有事,今天不過來。具體什麽事我也不清楚,沢田先生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問他。”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張名片雙手遞上:“這是委員長的電話。”

“……謝謝。”綱吉猶豫地接過,總感覺這個舉動怪怪的。

“那我就先走了。”

草壁沖他點點頭,擡腳走回原本的位置站定。

綱吉看看他,再低頭看看手上的名片,一張白紙卡上寫了雲雀的名字和一串數字,簡潔明了,一目了然。

想了想,他拿出手機,将雲雀的號碼存進通訊錄。

一旁的獄寺見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問:“十代目,你能不能把你的號碼給我一下?”

聞言,綱吉這才想起他們還沒有交換電話號碼,立刻點頭:“可以啊,你告訴你的號碼,我給你打過去,你直接保存就好。”

“好!”獄寺高興不已。

一晃眼到了中午,如雲雀所說,綱吉沒有帶便當,并一下課便前往天臺,然後在老地方看見了他。

雲雀與平時倒是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肩上多了只毛茸茸黃澄澄的小黃鳥。它乖巧地蹲坐在雲雀肩頭,遠遠看去就像一團金色的絨球,軟萌可愛。

“學長。”綱吉小跑過去,好奇的目光落在那小黃鳥身上,“這是你的寵物嗎?”

“嗯。”雲雀淡淡點頭,擡起手指,小黃鳥便主動拍打着翅膀飛過去停住,揚起鳥喙清脆地鳴叫幾聲,“它叫雲豆。”

陽光落在雲雀身上,風吹起他的發梢,凜然鋒利的眉眼柔和在一片暖色裏,與身後的碧綠林海,曠藍蒼穹連成一幅斑斓畫卷。

綱吉一瞬間好似被什麽擊中心房,脫口而出道:“以前不知道,原來從天臺往遠處看,風景這麽美!”

雲雀把雲豆放回肩上,一只手勾住綱吉的衣領:“走了。”

“诶诶诶!學長你別拖!我自己走,我能跟上你的腳步!”

在綱吉一路的大呼小叫聲中,雲雀拖着他出了校門,順手将他扔進車子裏,自己坐上了駕駛座。

綱吉手忙腳亂地坐正,又手忙腳亂地系上安全帶,還沒坐穩,車子已經風馳電掣地向前駛去,彙入車流。

速度快得令人膽戰心驚。

綱吉看向旁邊把着方向盤,将汽車開車飛車的雲雀:“雲雀學長,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雲雀抓下雲豆扔進他懷裏:“吃飯。”

綱吉看了一下行車方向:“這附近好像沒有飯店……”

“啰嗦。”

淡漠地瞥他一眼,雲雀一腳油門轟出車海人群,再來一個近似漂移的大轉彎,直接從筆直的大路竄進曲折的小巷,速度絲毫未減。

綱吉的後背緊緊貼在車座上,抱着雲豆一遍一遍重複經歷着要撞牆了——躲過去了——又要撞牆了——又躲過去了的過程,雖然沒有真實傷害,但精神沖擊不小,血壓忽高忽低跟坐過山車似的,驚險感直接拉滿。

五分鐘後,車停在一家不起眼的日料店門前,綱吉也跟着松了口氣。

“下車。”

解開安全帶,雲雀率先下車,綱吉也連忙抱着雲豆追了上去,和他一起走進日料店,從側邊樓梯直上二樓。

日料店外邊看着不大,裏面的空間卻十分寬敞,只是生意似乎不太好,一樓大廳的客人寥寥無幾。

不過也能理解,把店開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生意能好才怪。

雲雀像是提前訂了座,目的性明确,帶着綱吉直接走進二樓右側第二間包間,裏面的矮桌上已經擺好食物,是那種精致的、小份小份的、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貴的日式料理。

包間不大,開了暖光燈,鋪着榻榻米,桌上還擺了一束鳶尾花,安靜而舒适。一瓶米酒和兩只小巧的酒杯放在鳶尾花下,淡淡的酒香溢滿房屋,聞之醺然欲醉。

綱吉正看着包間發呆,雲雀已經坐下了,雲豆也從他懷裏飛回雲雀肩頭,沖他“啾啾”叫了幾聲,像是在招呼他。

雲雀瞧他一眼,道:“坐。”

綱吉這才如夢初醒地回神,拉上木門坐到他對面。

“雲雀學長,這裏……”

“吃飯。”

雲雀淡淡地打斷綱吉的詢問,随手拿起酒杯斟滿米酒,慢慢地飲了一口。

見他不想說話,綱吉也只好把滿心疑惑都壓下去,拿起筷子吃起來。

一筷子魚肉入口,綱吉頓時眼睛一亮,忍不住加快了下筷的動作。

他不常吃這種高檔日料,桌上的菜絕大部分他都叫不出名字,但這不妨礙他好好品嘗美食。

食物嘛,最重要的當然是味道,味道不好,加再多“世界第一”、“獨一無二”的頭銜都是白搭。

這些菜種類不同,味道口感也都不同,有的清淡鮮美,有的滋味豐富,好吃得讓人恨不得連舌頭也一起吞下去。可惜量太少,每份都只有一小碗,雖然全吃完肯定能吃飽,但總覺得意猶未盡。

綱吉吃得頭都不想擡,完全忘了對面還坐着一個人。

雲雀也不介意他無視自己,一邊看他大快朵頤,一邊端着酒杯慢慢品,眼底泅染出柔和的微光。

雲豆似乎察覺主人的好心情,在他臉上輕輕啄了啄,又飛到綱吉身前,在他手指上啄了一下。

這時,綱吉終于舍得從美食的溫柔鄉裏擡起頭來,在雲豆頭上輕輕揉了揉,餘光不經意瞥到雲雀那桌的菜絲毫未動,忙正色道:“雲雀學長,你怎麽不吃飯?”

“沒胃口。”雲雀懶洋洋地道。

好像是酒氣上頭,他面頰微紅,慵懶地倚着桌沿,指尖慢慢摩挲酒杯細膩的瓷面,大約已經醉了。

綱吉想到他有胃病,現在還空腹飲酒,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搶走了他的酒杯,勸誡道:“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吃點東西吧,如果只喝酒不吃飯,你的胃病又要犯了。”

雲雀掃了一眼被他搶走的酒杯,又定定地盯着他,直把“膽大包天”的綱吉盯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才慢吞吞地擡手。

那一瞬間,綱吉還以為他要甩出浮萍拐把自己打出包間去,都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沒想到他只是指了指離他最遠的一道菜,說:“那道。”

“啊?”

綱吉一愣,被雲豆稍稍用力啄了兩下才反應過來,換了雙筷子将那道菜夾到他碗裏。

雲雀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他把碗裏的菜吃完,綱吉又再接再厲給他夾了些別的,他也沒阻止,只問:“你覺得這裏的菜如何?”

“好吃!”綱吉不假思索地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非常好吃!”

雲雀彎了彎嘴角,屈指輕敲桌面,門外立刻響起了敲門聲。

“雲雀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

“告訴你們店長,”雲雀吃着綱吉夾的魚肉,慢條斯理地道:“這間店不用拆了。”

門外靜默了片刻,聲音再次響起時帶上了幾分雀躍:“謝謝雲雀先生。”

短短三句對話,聽得綱吉雲裏霧裏:“這家店要被拆了?”

“本來是。”雲雀看了看另一道菜,綱吉立馬心領神會地給他安排上,“不過現在倒是不必了。”

話音剛落,綱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覺。

雲雀學長莫不是因為一句“好吃”的評價,才會選擇留下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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