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二更

二更

袁天正五歲拜入道門修習道術，這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正在皺眉苦思，忽然聽到旁邊有人悄聲說：“妖管局這位小局長聽說是上古神獸後裔，血脈純正。”

“嗯？”

“上古四大神獸之一的朱雀。”一個長臉細長眼睛的小白臉說道，“我們妖管局是這麽傳的。四大神獸你知道吧？”

袁天正看着殷襄吃了一驚。

作為現代玄門的領頭人物之一，他怎麽會不知道四大神獸。

如果她有四大神獸純正血脈的話，她随意地破開棺木、解開小僵屍身上的束縛沒惹出大禍，小僵屍甚至直接有了神智、能開口吐人言，就可以理解了。

因為嚴格說起來，上古四大神獸不能算是妖族，而是神族。

僵屍這種妖魔，至陰至邪，見佛光會直接被灼傷，就像是初級僵屍怕見陽光，最怕正午時分一樣，它們遇到神族則可能會被淨化？

這只小僵屍現在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了。

一群人在溶洞裏看着殷襄小姑娘站在中間跟一個紅衣光頭小僵屍玩你問我答，氣氛一時有點詭異。

有人沒事幹索性弄了個大燈泡出來，溶洞裏頓時被照得亮堂堂的。

小僵屍完全不受影響。

她站在原地，血紅的大眼睛認真地瞪着殷襄。

殷襄還自認為很體貼地回頭看了看，好像大家都沒有話要說，她就直接問了：“是李建偉害了你嗎？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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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僵屍點頭又搖頭——她似乎開口說話很費力，超過一個字的內容她很難表達出來。

殷襄想了想，拉住她的右手。

金紅色光芒乍現一瞬後又消失不見，小僵屍右手的長時間都縮回去了。

再次開口，她說話立刻就不那麽費力了：“有個道士找上了李建偉，說有方法讓他升官發財。”

果然跟她們猜測的差不多。

“是那個道士把你弄到這個山洞裏的？你看到他長什麽樣子了嗎？”

小僵屍眼睛裏兇光一閃：“李建偉把我綁着裝進棺材，道士把我抗進山洞的。我當時看見他長什麽樣子，現在不記得。”

人死後魂歸地府，變成小僵屍的李志薇已經不能算是李志薇了，她只是依附屍身生出來的妖魔而已，沒有李志薇全部的記憶并不奇怪。

殷襄點頭：“那你要是想起來了記得告訴我。”

她感覺好像沒什麽要問的了，轉頭一看，錢遠飛趕緊使眼色。

殷襄：“什麽？”

見使眼色不管用，錢遠飛索性直接開口問：“墓園裏的骨灰消失是怎麽回事？”

他一開口，袁天正也緊跟着問道：“道士利用你的生辰八字想截運借命給李建偉升官發財，為什麽會讓你兇死還懸棺于此地，這分明是養煞的手法。”

他們看小僵屍已經有了神智能跟殷襄正常交流，就沒有多想也跟着提問。

沒想到他們跟殷襄是不一樣的……

兩個人問完了以後發現，小僵屍跟沒聽見他們說的話一樣，還是仰着頭瞪着殷襄。

場面一度有點尴尬。

幸好殷襄不等人催就把他們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小僵屍果然又乖乖回答了，這一次她說話時有明顯的遲疑：“道士是為了養煞才找上李建偉的，骨灰和骨灰盒都是為了養煞。他将骨灰喂我盒子扔在瀑布水底。”

袁天正喃喃道：“為了将此地養成極陰之地，可是喂骨灰是為了什麽……這道士是誰一定要查出來，我們玄門不能容這樣窮兇極惡的人。”

殷襄再次回頭，确定大家都沒有問題了，她才想了想說道：“你要去報仇嗎？”

後面特異處的人和錢遠飛都動了動，準備制止。

小僵屍青白的臉上滿是兇惡：“我不記得道士長什麽樣，遇上了能聞出他的味道。先殺李建偉。”

“不可！”袁天正第一個出聲制止，他知道小僵屍可能聽不到他說話，于是叫殷襄，“殷小局長，小僵屍尚未養成這局就被我們破了，因此它現在沒有成為沒有神智的嗜血妖魔，一旦讓它手上沾了血腥就難說了。”

錢遠飛也趕緊跟着說：“它現在是妖魔，歸我們妖管局管的，如果傷人性命就要抓到妖管局受刑。”

相反，不害人的妖怪，只要遵守人類社會妖怪守則，妖管局也會給予一定方便和保護。

小僵屍的存在也不是她想的，不是她的錯，而是有人作惡。

何況李志薇小小年紀慘死，在場推測出全過程的人都對這小姑娘起了幾分恻隐之心，并不想看她下場凄涼。

殷襄也是這樣，她表現得就比較直接：“我替你報仇，你以後聽我的話行不行？”

後頭特異處的人大皺其眉。

小僵屍停頓了三秒後：“你幫我，就同意。”

“我幫你報仇，我說了啊，你不信麽？”

“不是報仇。”

“那你想要什麽？”

“頭發。”

殷襄恍然大悟，同情地看了看小僵屍的光頭，想了想說：“出去我給你買一大堆假發，你可以每天患者戴，喜歡哪個戴哪個，怎麽樣？”

僵屍就是一具沒有生機的屍體，當然不可能再長出頭發來了。

幸好現代社會方便，可以直接買假發戴，不然殷襄只能給光頭小僵屍變法術了。

小僵屍擡高頭看着殷襄的雙馬尾，點了下頭。

溶洞裏的圍觀群衆：……

沒想到小僵屍這麽好說話，給她買假發就聽話！

==

起出了水潭深處巨石下的幾個骨灰盒作為證據後，一行人開始往山下小梅村裏走、當然，該回市裏的也可以直接回市裏了。

由于目前小僵屍只認一個殷襄，所以下山也是她帶着小僵屍一起的。

殷襄在前面走，紅衣小僵屍在後面跳。

袁天正試着提了建議，讓殷襄抱着她或者是背着她，實在扛着也行——總之盡量不要培養小僵屍僵屍的一些習性，否則養着養着它需要喝生人血的時候怎麽辦？

被殷襄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她都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髒兮兮冷冰冰的，我不幹。”

其他人的話，小僵屍不肯。

于是她就只能跳着下山。

殷襄還說：“你不是李志薇，老叫你小僵屍也不太好，不如你以後叫跳跳吧？”

小僵屍非常好說話的同意了。

其他人：……

原晈當時沒有跟着進溶洞，跟着警局的人一起在瀑布下面等着。

大家再從溶洞裏出來，就多了一個紅衣小光頭僵屍，還一跳一跳的緊跟着殷襄。

他張了張嘴，本想說什麽，最後又算了。

聽到殷襄給小僵屍起名字的時候，他在旁邊忍不住說：“襄襄，要不要吃糖？”

“嗯？”殷襄一聽到吃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什麽糖？你身上帶糖啦？”

原晈伸手：“閑來無事的時候做的手工糖。”

玻璃小瓶子裏放着七彩缤紛的小小圓柱形糖果，非常漂亮。

殷襄霎時就把小僵屍抛諸腦後了：“哇！看起來就很好吃！你身上怎麽會帶着糖？早上出門的時候沒看到你裝糖果啊。”

她吃了一顆糖在嘴巴裏，心情就更好了。

“啊櫻桃味兒的，真甜，不過你好厲害啊，糖果也會做，你還會做什麽好吃的？”

人群裏只聽殷襄的聲音。

很快到了山下，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了，森林裏枝丫茂密基本擋住了陽光照射，大馬路上就不一樣了。

小僵屍跳跳站在樹蔭裏不動。

殷襄變戲法一樣從背後的雙肩包裏掏出一把晴雨傘，然後将她帶到了車上。

警方的人到小梅面館帶走李建偉時，面館裏客人幾乎坐滿了，非常熱鬧。

老板娘劉小妹還是忙進忙出腳不沾地，今天是周末，李家上初中的龍鳳胎不用上學，也在店裏幫忙。

李建偉也在。

他是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看起來就很靠譜的男人，有點偏瘦，此時臉上一臉的笑容，時不時地就催兩個孩子不要幹活了、去樓上看電視。

兒子女兒不聽他的，他也不生氣，還去廚房洗了水果給他們吃。

看起來就是個疼愛孩子的好爸爸。

然而錢遠飛想到傘下的小僵屍，又想到自己在面館吃飯時說的話，只能在心裏感嘆，人類有時候比妖怪還可怕。

面館裏這時候坐的都是村子裏的人，轉頭看見門口站了一群穿警察制服的，頓時吓得不敢再說話了。

市局的警察上前，亮出了證件：“李建偉，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他還沒說什麽，劉小妹就沖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着水：“警察同志？這是怎麽了？我們家李建偉也是公家的人，不會知法犯法的，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雙胞胎也在後面一臉擔心地看着爸爸。

李建偉也很穩得住，回頭安撫了一下妻子兒女就跟警察走了。

看得出來他并不害怕。

==

李建偉是普通人，他殘害人命自然是有警察局來辦案的。

給他出主意的不知名道士用玄門異術害人，這個有特異處、有袁天正這樣的玄門領頭人在，也不用別人操心。

殷襄就将小僵屍帶回了妖管局。

第一件事就是當着她的面在網上購買了一大堆假發——還都買的價格比較貴的。

然後殷襄坐在辦公桌後，搖晃着椅子陷入沉思。

過來商量小僵屍的事情的錢遠飛問道：“小殷啊，怎麽了？”他的語氣非常溫和，還隐隐有點得意。

實在是殷襄這個剛來不到三天的實習局長太給他們妖管局長臉了啊！

不管是萬瘦圖還是今天這個小僵屍！

要不是有殷襄在，他們或許也能破案，但絕不可能這麽容易！

一路上他專門留意聽了，警局和特異處的人還有那個什麽茅山道長袁天正，對他們小局長那簡直是贊不絕口。

錢老局長聽的是心花怒放，現在看殷襄越看越高興越看越滿意，對她的态度比對自己親兒子還好——

殷襄回過神來，語氣有點沉重地說：“我這樣見一個帶一個回妖管局是不是不太好？”

“才帶回來兩個根本不算大事！再說你是局長，你說了算！”

“……”殷襄奇怪地看着錢遠飛，“我是實習的。”

錢遠飛一拍桌子：“我現在就可以寫辭職信退位讓賢！小殷啊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什麽……哦大佬！還是你這樣的大佬适合做這個妖管局局長！我不行，跟你比差得太遠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