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三更

三更

殷襄帶着跳跳回到妖管局的時候，在院子裏洗車的牛小曼被吓了一跳。

“呃，小局長你們這是？”她看看殷襄，再看看跟出門時截然不同的跳跳。

她的紅衣服不見了，穿着白色T恤加上外套小襯衣，牛仔褲加板鞋，頂着一頭金黃色及耳卷毛。

臉色非常白，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混血兒。

山窮水盡兜裏一毛錢也沒有的殷襄有點無精打采：“跳跳自己挑的。”

牛小曼又看了看那頭金色卷毛：“她喜歡這個？”

殷襄更惆悵了——可不是嗎，路過童裝店她進去一把把人家小模特頭上的假發抓下來戴在了自己頭上就不肯取下來了。

怎麽說都沒用。

人家那假發是非賣品，跳跳不肯退回去。殷襄說了半天，只能在店裏給她挑了一身衣服，數着自己的餘額挑的衣服，最後花的一毛不剩。

那個假發勉強算是店裏送給她們了。

跳跳終于滿意了，回來的一路上利用可以反光的照鏡子看自己的假發。

殷襄則是一路憂慮地想着自己明天早上、中午、晚上能吃什麽……

一毛錢都沒了！

她絕對不接受餓肚子！

難道真的要去找原晈白吃白喝？還是連夜賺錢？或者找誰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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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出什麽能立刻拿到錢的工作，殷襄什麽心情都沒了。

牛小曼疑惑地看着小局長，完全猜不到她為什麽忽然這麽低落。

“小局長你不喜歡跳跳的頭發和新衣服？”

殷襄擡頭，見頂着一頭黃毛的跳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仰天長嘆了一口氣：“我幫她挑的衣服，當然喜歡，跳跳這樣穿挺好看的。”

“那小局長你怎麽不高興？”

殷襄沒有回答，而是下定了決心問道：“小牛你知道什麽賺錢的方法嗎？幹活就能拿到錢的那種？”

她不想借錢也不想白吃白喝！要是被師父知道了一定會教訓她的。

牛小曼呆了呆：“賺錢？比賽吧？贏了立刻有獎金拿。”

“什麽比賽？”

“各種體育賽事、電子競技、黑市賽車……”看到殷襄眉頭越皺越緊，牛小曼說道，“工地搬磚？夜市臨時工？”

她已經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貢獻出來了。

幸好殷襄好像找到思路了沒有繼續問：“搬磚？”她疑惑地說，“晚上工地也作業的嗎？”

這個牛小曼還真的知道：“有一些工程比如馬路加寬、翻新馬路、加地下通道什麽的，白天作業會造成堵車，工程方又保證了完工時間，只能晚上作業啊。”

“這種工作要到哪兒找？直接去問幹活的人嗎？”

牛小曼搖搖頭：“那當然不是，他們都是有工程隊的。”

“你知道？”

牛小曼點頭：“知道。”

“那夜市臨時工是幹什麽？能立即拿到錢？工資高嗎？”

牛小曼：“……”小局長這是怎麽了？體驗人類生活嗎？為啥忽然非要去找工作，還得立即拿到錢那種？

她想了想：“就是那種大排檔啊，還有夜市擺攤的燒烤什麽的，有一些生意特別好的忙不過來，就會請臨時工幫忙收拾桌子、洗菜洗盤子、還有燒烤要幫忙串竹簽什麽的。夜市大排檔都很賺錢的，那些活兒又髒又累，臨時工不好找，缺人的時候工資給的挺高，一般都是幹一天結一天工資。”

殷襄連連點頭，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問道：“你怎麽知道？”

“呃，剛剛化形從山林裏進入社會的時候我幹過，小局長你也知道的，現在社會上找工作都要看學歷還要有工作經驗，我什麽也沒有，只能做那些。”

殷襄撸起袖子躍躍欲試：“那行！把你的工作經驗傳授一點給我！我要去賺錢！”

牛小曼目瞪狗呆：“為什麽啊？”

殷襄回了一個非常樸實的理由：“因為我不賺錢就要餓肚子了，妖管局不給發錢，我總不能去偷去搶吧？”

那也不用去幹力氣活兒吧？牛小曼張了張嘴，看小局長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她只好放下手中抹布，拿出手機開始聯系好友名單上的老朋友。

很快，殷襄就出現在了夜市上——

不選工地理由很簡單，工資差不多，相比較起來那當然是在夜市攤子上幹活比較幸福！可以挑選一家味道好的店去幹活，到時候餓了直接在那裏買來吃，省事又方便。

在牛小曼的建議下，殷襄換了一身方便幹活的衣服，跑到了離妖管局最近的夜市上。

那是在一個廣場旁邊，廣場上一大堆吃過晚飯出來散步運動的、遛狗的帶孩子玩的人，很熱鬧，廣場右側一大片空地上全是大排檔。

大概是暮春時候晚上還是有點冷，每一家大排檔都撐起了幾個棚子，挂着燈泡，乍一看燈光透過紅色的棚子還挺好看的。

每一家大排檔的攤主都在自己的露天攤位前忙得熱火朝天，簡單的液化氣竈加一只鐵鍋，旁邊還放着長條碳火用來做燒烤。

作為一個美食控，殷襄的鼻子非常靈，不需要問人，直接循着味道找到了一家攤位旁。

這裏的大排檔顯然開了很久了，食客們也知道哪一家最好。

這家攤位是最熱鬧的，所有桌子都坐滿了。

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半大的男孩，老板在忙着炒菜，男孩拿着紙筆去一桌一桌的招呼客人老板娘在碳火前烤串。旁邊角落裏有一個蹲在水龍頭邊洗盤子的老太太。

一家人忙得腳不沾地。

座位上還有客人不時地大喊着要點單、加單。

殷襄直接走過去站在滿頭大汗的攤主面前：“老板，你們要臨時工嗎？”

攤主擦了擦汗擡起頭，看見殷襄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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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遠飛帶着肖聲找到殷襄的時候，她正挽着袖子坐在小板凳上給竹簽子上串肉串，不知道幹了多久，動作看起來還挺娴熟。

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小殷啊！你這是幹嘛呢？”

殷襄忙得顧不上看他：“工作賺錢吃飯啊！”

錢遠飛：“……你在開玩笑嗎？”

“老局長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覺？不是要養生的嗎？失眠就去修煉，不要打擾我幹活。”

錢遠飛：？？

他這是關心妖管局的未來啊，怎麽這樣也要被嫌棄？！

這不是自找的嘛……旁邊的肖聲幹咳了兩聲，擡頭望天。

錢局長蹲在殷襄旁邊又問道：“小殷啊，你真的缺錢？你要錢幹什麽？”

“生活在人類社會衣食住行不都要花錢的嗎？”不缺錢才奇怪吧？

錢遠飛噎了噎：“那你也不用幹這個啊？這多辛苦，而且……”他壓低了聲音，“這種攤位不衛生的，遇到城管來不及收攤可能要直接跑路，萬一你被帶走了……”

殷襄若有所思：“這種攤位不合法的嗎？會被城管追？”

錢遠飛以為她被吓住了打算走，沒想到殷襄想了三秒鐘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然後繼續埋頭幹活。

他拿她沒什麽辦法，轉頭去看了看肖聲。

吓了他一跳——要不是老局長問過牛小曼以後非要拉着他一起，他都都不願意來的！萬一刷了存在感，小局長又要讓他去繞市裸/奔怎麽辦？

他恨不得在殷襄面前做個隐形人，別說勸不動，就算勸得動他也不會勸啊！

時間太晚，夜宵攤子上漸漸沒什麽人了。

這家的攤主也沒那麽忙了，趕快走過來一臉不好意思地對錢遠飛說：“你是這小姑娘家長嗎？她非要找工作，我們也确實缺人，就讓她在這兒幹活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殷襄立即說道：“他不是我家長。”

說完她的心情又有點低落了——她的家長應該是師父才對，可是師父到底去哪兒了呢？為什麽突然就消失無蹤了？這麽久也沒有給她傳過音訊、她問過相熟的妖怪，也都沒有消息。

知道殷襄的來頭，錢遠飛也不敢冒認她的家長。

“不是不是。”

沒想到殷襄立即說道：“不是就趕緊走。”她擡頭對着攤主又是笑眯眯的，“攤主我跟他們兩個不熟，真的！我不幹活賺錢明天就沒飯吃了！”

老局長：……

他還想再勸，被肖聲拉到一邊去了。

“幹什麽？肖聲啊，你不幫忙勸就算了還阻止我，早知道不帶你一起來了。你就這樣看着咱們妖管局的小局長在這裏幹這種活兒啊？”

肖聲忍不住說：“我本來就不想來。”見老局長瞪眼，他又說，“小局長幹活幹得起勁兒，你非要勸她不是得罪她嗎？你把她惹生氣了，她真的辭職不幹了怎麽辦？”

“不會吧？”

“你不是說她根本不想當局長、随時想辭職嗎？你敢保證，把她惹急了她不會辭職？”

錢遠飛：“……那就不管她了？讓人知道咱們妖管局的局長在夜市上打工這也太難聽了，說不出口啊？小曼也是，給介紹的這什麽工作。”

“我們在這兒等小局長幹完了，跟她一起回去的時候再勸勸她。她就是想賺錢嘛，在這兒幹活又累錢又少，咱們給她找個賺錢多又輕松的活兒，她肯定也願意的。”肖聲說的頭頭是道。

錢遠飛問：“你有什麽賺錢多又輕松的工作，說來聽聽看靠不靠譜。”

肖聲：“……”

“沒有你還敢說？”

“咱們在這兒一邊等小局長一邊想啊！總比你上去惹她生氣好。”

錢遠飛一想：“也是，那趕緊想！”

這一思考，就思考了一個小時，夜市也要收攤了。

然後倆人眼睜睜看着攤主一家收完桌椅推車，開始帶着殷襄一起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擦地板磚——

錢遠飛說錯了，人家這大排檔是合法的，交了很貴的攤位費，而且保證每天收工時要把地板擦幹淨，不能留下油漬什麽的。

這他們就看不下去了！

說出去誰信啊！法力深厚的妖管局小局長，堂堂一代大佬，居然淩晨三點在這裏趴着一塊一塊擦地板？！

就算不是小局長他們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錢遠飛和肖聲對視一眼，一起偷偷摸摸施了法術——

反正淩晨路燈都調暗了一些，地板上的油漬污漬也看不很清楚，他們用法術清除掉一些不會被人類發現的。

很快他們就想起來了，人類不會發現，妖怪會啊……

不遠處的殷襄擡頭瞪了他們一眼。

等到快弄完了，攤主一家其實也很不好意思讓殷襄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幹這些活兒，這不是她自己非要幹的麽，眼看着弄得差不多了就叫她歇一歇。

殷襄就到錢遠飛他們身邊：“你們這是不是知法犯法？妖怪守則可是有明文規定，非特殊情況不允許在普通人類面前使用任何法術。”

這下不止錢遠飛，肖聲都難以理解了：“小局長你、你喜歡擦地板？”

“怎麽了？不喜歡也不讨厭啊，這是不是屬于辛苦勞動？這樣賺到的錢是不是就是大家說的血汗錢？”殷襄一邊說一邊思考，“人類還挺辛苦的。這一晚上這麽辛苦，我才賺兩百塊。”

錢遠飛一拍大腿，正要順勢勸她。

那邊忽然傳來吵鬧聲。

殷襄幾個轉頭看去。

從淩晨兩點多開始就沒有什麽客人來，生意一般的大排檔就開始陸續收攤。殷襄幹的這一家是收攤最晚的，也已經洗幹淨抹布推着車子準備回家。

沒想到又來了幾個醉醺醺的客人，攔着攤主一家不讓走，非要點燒烤還要喝啤酒。

桌椅都收了、碳火也已經滅了怎麽可能再弄什麽燒烤？

那幾個男人就鬧起來，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着準備不給做就要動手了。

殷襄皺起眉頭。

跟醉鬼是沒道理可講的，擺夜市的經常遇到這種事，攤主一家也一直在說好話賠不是，然而怎麽說都沒用，那幾個人喝多了，什麽都聽不進去，就是要吃！

“你特麽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們又不是吃霸王餐，給錢的！給錢懂不懂？！”

“破擺攤的跟爺爺在這裏裝尼瑪呢裝？！看不起哥兒幾個是不是！想挨打是不是！”

“賤皮子，再不給做老子讓你們攤子以後擺不下去信不信？”

“鼈孫子！叫你做飯不給做，動手打不過爺爺，罵也不會開口罵，真是一家子垃圾！”

殷襄狠狠皺眉，一挽袖子就要上前。

錢遠飛心驚肉跳：“別別別……有人當面挑釁肖聲你愣着幹嘛！這不是你的絕活兒嗎？還等小殷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