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捉蟲）

09（捉蟲）

這個答案根本不用顧正陽多想。

他心底一直清清楚楚。

若是眼前的人喜歡他，哪怕是只有一丁點兒，他也會抓住這絲機會，努力讓它膨脹發酵，直至徹底在虞心遠心底埋根。

虞心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擡手在顧正陽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不說話啊？”

“心遠！”虞新陽站在教室門口，一眼就看到了抓着顧正陽衣服的虞心遠。

道聽途說的消息畢竟比不上親眼所見。

看到虞心遠真的在糾纏顧正陽，他心底第一反應就是竊喜。

可能這些高一的學生，大部分還不知道顧正陽這個人到底意味着什麽，但對他這個高年級生，又有家裏人脈做底的人來說，顧正陽如果能拉攏好了，絕對是未來的左膀右臂。

聰明或許不能改變一個人的階層，但如果這個人是天才就不一樣。

顧正陽的成績單他也看過，除此之外，還有各類競賽的獎。

如果不是市一高的校長壓着，早被其他家族的人借着資助的名義給拉攏走了。

而他這位堂弟，正巧把機會送給了他。

虞心遠聽見虞新陽的叫聲，手下松了松，臉上的笑意也淡了。

“你怎麽過來了？”

虞新陽先是歉意的看了顧正陽一眼，才跟虞心遠道，“你先出來，我有點兒事情想跟你說。”

虞心遠沒動，“在這兒說吧。說完了我還要補課呢。”

這話倒是正合虞新陽的意，他故作為難了一會兒。

看虞心遠臉上浮出不耐，才道，“心遠，如果你想補課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老師。我爸認識幾位特級講師，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可以請他們到家裏給你講課的。”

虞心遠看了眼顧正陽。

顧正陽坐的筆直，正看着卷子，仿佛要看出花一樣。

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冰塊兒臉，連睫毛都沒多顫動一下。

虞心遠雙手捧着臉頰，“我覺得顧同學講的也不錯。”

“就不用讓叔叔浪費人情了。特級教師的人情，還起來也挺麻煩的。”

人情是一說，錢又是另一說。

要是虞氏在他們手裏，哪兒會受這些限制。

虞新陽心底他被戳了一刀，還是端着笑，頗為縱容和無奈的看着他，“但是每天半個小時太慢了，而且……”

“半個小時太少了麽？”虞心遠歪了下頭。

他放下手，用手臂碰了下顧正陽的，“那明天改成一個小時怎麽樣？”

顧正陽點頭。

若不是顧及着虞心遠手裏的東西，虞新陽這會兒都要抄起來桌上的東西，摔倒虞心遠臉上了。

顧正陽的一個小時多寶貴他知道麽？

“顧同學最近應該在準備競賽吧？這個畢竟是關系到升學的，耽擱了……”虞新陽欲言又止。

“什麽競賽？”虞心遠頭一次聽說。

顧正陽這段時間不是在教室上課麽？

虞新陽看了顧正陽一眼，見顧正陽依舊垂着眼，也不介意。

天才嘛，只要能為他所用，他還是可以給幾分面子的。

“信息競賽。”

他看着虞心遠一頭霧水的樣子，便多解釋了幾句，“省賽在十月，暑假會有幾個高中聯賽預熱。”

等省賽過後，會有各大高校的訓練營，還有全國賽，以及國際賽。

顧正陽是市一高最看好的人選。

虞心遠眨着眼睛，還是有些不明白一個競賽重要到哪裏去了。

不過對顧正陽應該挺重要的吧？

他腦海裏零零碎碎的東西，勉強能拼湊出來顧正陽可憐的身世，反正是個沒人管，也沒什麽錢的小可憐。

“他說的是真的麽？”虞心遠皺了下眉。

要真是這樣，他也不能太耽擱顧正陽了。

顧正陽手指順着貓崽的脊背，擡眼說了第一句話，“這些跟學長沒關系吧。”

得意和原本準備好的話全都卡了殼，虞新陽臉上透出幾分驚愕。

要是走正常的高考路線，完全是埋沒了顧正陽。

競賽的重要性，顧正陽不可能不知道才對。

他試圖讓顧正陽清醒一下，“我只是……”

顧正陽擡頭看着他，“多謝學長關心，不過學長是想說我分不清輕重緩急？還是想怪阿遠跟我感情好，讓我補習？”

虞新陽兩邊都不能應，他不可能得罪虞心遠，但是教訓顧正陽更沒資格。

尤其是顧正陽維護虞心遠，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明明聽到的所有消息都是虞心遠在欺負人，難不成虞心遠手裏捏着什麽把柄？

他心下衡量着，還是苦笑了一下，“是我糊塗了。”

“我也是怕你們不清楚中間的利害關系，才一時沖動過來說了這些話。”

虞新陽好似受了什麽打擊一般，臉色垮着，臨走之前還不忘道，“心遠，不管你做什麽選擇，堂哥都支持你。”

虞心遠這回連敷衍他都沒有。

只是看着他走遠，才把目光放到了顧正陽的臉上。

他還以為顧正陽沒被虞新陽的樣子哄住都算是聰明的了，沒想到顧正陽直接怼了回去。

虞心遠彎着嘴角，頓時覺得顧正陽無比順眼。

顧正陽手指點着桌子，“看題。”

虞心遠沒應，他喊道，“顧正陽。”

“還是去奶茶店補習吧，來打擾的人太多了。”

顧正陽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不像是單純的在說這事。

不過換個地方也好。

他收了東西往外走。

正看到虞心遠對韓真罵了句，像是想踹韓真。

韓真跳起來跑遠了。

顧正陽收起眼底的羨慕，朝那邊走了過去。

虞心遠在奶茶店坐下，拆着韓真打包的晚飯，“一起吃吧。”

他還是這幾天頭一次含笑跟顧正陽說着話，顧正陽心底卻隐隐不安起來。

顧正陽搖頭拒絕，“還是明天再補習吧。”

“坐下。”虞心遠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跑什麽？”

韓真打包的是附近的小炒，盒子一打開，整個二樓都是飯菜的香味兒。

顧正陽現在也沒法走，幫虞心遠拆了個盒子，又道，“我跟老板說一下。”

這會兒過了放學的時間，奶茶店的人并不多。

老板也認識顧正陽，到沒多說什麽，只是看顧正陽灌了杯冷咖啡，免不了多說了句，“別這麽喝，傷身體。”

“嗯。”顧正陽擦了擦嘴角，腦袋又冷靜下來分析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情，依舊沒抓住特殊的點。

他上樓跟虞心遠吃了飯，又如常的去掏書包裏準備好的補習資料。

虞心遠喝了口奶茶，“顧正陽。”

顧正陽沒看他，“嗯？”

虞心遠又叫了遍，“顧正陽。”

顧正陽不得不擡頭。

虞心遠笑着問，“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補習麽？”

虞心遠一雙的眼睛又黑又亮，不笑的時候就藏着星光，笑起來又像是淺淺的月牙。

顧正陽很少能看到他這麽對着自己笑。

他猜不到原因，也并不是很想接虞心遠的話。

直覺告訴他也不能接。

“是為了我未來男朋友啊。”虞心遠輕聲道。

他也不需要顧正陽說話，半真半假的繼續往下說，“我男朋友是個學霸，我總得多學點兒，不然以後跟他在一起都聽不懂他說的話。”

“你說是不是？”

他原本想徐徐圖之，讓顧正陽忍不住告白，然後不管是拒絕還是答應，那個時候應該都考慮好了。

但是今天從虞新陽口裏知道了顧正陽競賽的事情，所有的打算便全都亂了套，也不能按照之前的繼續走了。

他沒想明白要不要跟顧正陽試着談戀愛，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毀了顧正陽。

虞心遠咬着奶茶的吸管。

心想，他果然還是喜歡自己多一點兒的，即使知道了顧正陽未來的路，還想聽顧正陽告白。

顧正陽也同樣看着他，甚至十分慶幸自己剛剛灌了杯咖啡，這會兒腦袋冷靜至極。

他隐約猜到了虞心遠想從他這裏拿到的是什麽。

虞心遠不喜歡他，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在暗示他告白。

甚至這個暗示是因為虞新陽才提前的。

顧正陽抽絲剝繭的分析完，做了個總結。

他喜歡虞心遠。

但這句話絕對不能說。

至少現在不能。

“為什麽要聽懂？”顧正陽反問。

“如果他喜歡你，肯定會說你能聽懂的話。”

“顧正陽！”

“你到底是真笨還是假笨？”

虞心遠收了笑，他都暗示的這麽明顯了，顧正陽怎麽就不肯說呢？

顧正陽皺眉，“什麽？”

虞心遠看他滿臉不解，又氣的想磨牙。

他轉了轉眼睛，目光落到顧正陽懷裏的貓身上，又有了新主意，“貓給我。”

顧正陽依言遞了出去。

虞心遠捧着老大，兩手把它舉了起來，跟老大碰了碰鼻尖，小聲道，“你喜不喜歡我啊？”

顧正陽聽的一清二楚。

他心跳都亂了半拍，斂眉掩去眼底的慌亂，才又看向對面的一人一貓。

“它比小五調皮些，小心被抓。”

虞心遠把貓放下來，又想到秦菡的事情，恨恨道。

“書呆子。”

但剛剛已經是他說過最過火的話了。

他不可能直接問顧正陽喜不喜歡他的，哪怕他有無數證據能證明顧正陽喜歡他，但只要顧正陽開口說個不字，就顯得他自作多情了。

顧正陽仿佛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看了眼時間，便催促道，“該開始補習了。”

“不補了。講了五遍都講不明白，誰要聽你講課啊。”

虞心遠把貓還給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顧正陽，“貓也給你了。咱們兩個兩不相欠。”

他說完卻沒着急走，又繼續等着。

等了幾分鐘才見顧正陽點了下頭，“好。”

虞心遠手壓在桌子上，氣的想掀桌。

他見顧正陽沒擡頭，一心看着手上的貓，索性對着顧正陽的腦袋揮了揮拳頭。

才氣呼呼的走了。

“他怎麽這麽氣人，我就不該那麽輕易放過他。”

虞心遠站在樓下等着車，眼睛裏還是不甘心，“都怪虞新陽，這個傻逼非得今天來說。”

“顧正陽也是個傻子！”

“大傻子！”

要是他沒趕走秦菡，也沒怼走虞新陽，他這會兒哪兒用糾結，肯定可以潇灑的渣了顧正陽。

虞心遠坐上車，尤覺得心頭有口惡氣，他想了想，給韓真幾個打了電話。

顧正陽他現在不能收拾，收拾虞新陽總可以吧。

虞心遠帶了人偷偷摸摸的去堵虞新陽。

而坐在二樓的顧正陽看着車子離開，才卸勁兒靠在椅背上。

他手指還有幾分顫意，剛才差點兒就再也沒辦法找借口跟虞心遠來往了。

一旦他告白了，虞心遠可不會有什麽心軟的情況，怕是幹脆利落的拒絕，然後再不給他任何接觸的機會。

顧正陽學着虞心遠的樣子，也把貓舉了起來，碰了碰老大的鼻尖，輕聲道，“喜歡。”

阿遠到底是沒喜歡過人。

就算是棵木頭，為了喜歡的人，也會開花的。

不過，他為什麽非要拿到自己的告白？

顧正陽若有所思的想着。

·

虞新陽經歷了最黑暗的一天，他先是被虞心遠和顧正陽齊齊甩了臉色，收買人心失利。

而後跟人在外面吃飯落單被一群人打了一頓，好在這些人沒什麽章法，只是看起來凄慘了一些，他還可以第二天去學校賣個慘。

只是沒想到他還沒進學校，又被人給套了麻袋，這回的人盡挑着看不到的地方打，疼的他都站不起來。

兩撥人明顯不是一塊兒的，但他連一個都查不到。

虞心遠知道虞新陽請假的事情也不意外，畢竟他們昨天剛打了一頓，看到傳出來的消息說什麽虞新陽多慘，也都當時虞新陽在使計賣慘了，壓根沒想到還有人會去打虞新陽。

他昨晚沒做題，搞了正事，又撸了兩把貓就睡了，這會兒坐着雖然有點兒倦意，但也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

就跟韓真打起來了游戲。

正忙着在游戲裏收割人頭，就聽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

虞心遠頭都沒擡。

韓真正想說話，被顧正陽用眼神阻止了。

顧正陽直接拎着貓崽的後頸放到了虞心遠手臂上，又把幾本厚厚的筆記放在虞心遠桌子上，轉身回了自己座位。

“別動！”虞心遠拍了下貓爪，打完游戲才察覺到不對。

他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東西，踢了踢韓真的凳子，“你是擺設麽？顧正陽過來都不告訴我？”

“顧正陽也沒做什麽啊？”韓真不解。

給貓，給補習資料，這不正常流程麽？

“我昨天不是說了，我跟顧正陽掰了！以後跟他沒任何關系！”虞心遠一手護着貓，低聲罵着韓真。

韓真苦着臉，“你前天不還說讓顧正陽給你告白麽？說不定今天就又變了。”

虞心遠眼尾一挑。

韓真立刻把貓接了過來，“我去還東西。”

顧正陽沒接貓，他在全班的注視下走到了最後一排，“阿遠，補習資料是我這幾天熬夜做的，看在這些情分上，幫我看下貓吧。”

“它還小。”

顧正陽依舊是平平的聲線，卻無端的透了幾分委屈。

虞心遠甚至能感覺到其他人投過來的目光，漸漸帶着點兒譴責。

傲氣的虞少爺哪兒會受這種委屈。

他輕哼了聲，正準備無情的拒絕，猝不及防對上了顧正陽的眼睛，讓人全然放松的那雙眼，這會兒帶着些血絲。

“知道了。”虞心遠移開眼睛點了頭。

刷了半夜題，又早起蹲虞新陽打人的顧正陽嘴角彎了個小小的弧度，沖他道了謝，回了前面的座位上。

虞心遠見他回去。

抱着貓悄悄的從後門溜了。

顧正陽又不給他告白，也不能給他欺負，讓他幫顧正陽照顧貓？

做夢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