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金蟾

金蟾

009 金蟾

冬末的清晨，六點了天還是黑的。

客廳蜥蜴箱裏，金澤纏着黃玉婵在金碗中呼呼大睡。

他四爪朝天扭成一個讓人覺得腰疼的奇異姿勢，嘴裏叼着尾巴尖，不時吧嗒吧嗒嘴，似乎夢到吃好東西。在他的身下，多了珍珠耳環、黃金珠子、小顆粒碎鑽、一個只剩半邊的黃金蝴蝶，還有一個小金镯滾到了金碗外面。

十幾克的寶寶款素金圓镯，上面帶着小金鈴铛，鈴铛縫隙裏沾着細沙。從沙質上看，來自小區廣場兒童游樂區的沙坑。

“少爺，金子昨晚加班去尋寶了……他可真能幹，一晚上撿的錢抵得上小姚三天工資。”福叔壓低聲音，笑呵呵跟江瓊玖彙報。

姚清今年漲工資了，最多抵兩天。

江瓊玖在心中回答，他站在蜥蜴箱前盯着金澤看了片刻，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笑意，伸手在金澤頭頂上方隔空敲了敲。

細碎的功德熒光從江瓊玖指尖灑下，聚成一個光球緩緩落在金澤身上。

金澤閉着眼睛昂頭嗅了嗅，放開了自己的尾巴，一頭紮進功德光球中。

他沒有醒來，反而睡得更沉。

“不偷不搶只是撿，算你長進了。”

江瓊玖誇歸誇，依舊動作利索地拿起夾子，将金澤昨夜的收獲全部沒收，晨練時繞了半圈送物業值班室失物招領。

金澤一覺醒來，發現辛辛苦苦收集的亮晶晶全不見了！

根據殘留的氣息判斷，動手的是江瓊玖。

金澤抱着從雞蛋縮小成鹌鹑蛋的功德光球，跟給他清潔蜥蜴箱的福叔嘤嘤嘤告狀。

【偷龍的收藏，太不像樣了！就算是道友也不能這樣！在上界是要進真龍族黑名單的！】

“少爺去晨跑了，很快回來。你想跟着去呀，明天得早點起才行。”福叔笑呵呵，将擦拭幹淨的金碗放回蜥蜴箱。

【我說的是亮晶晶！他把我的亮晶晶全拿走了！就算用功德換，也不要全拿走吧！好歹給我留兩個、一個也行啊！】

金澤嘤嘤嘤抱怨，想起福叔聽不懂，又換成手舞足蹈的解釋，最後把腦袋搭着老人的手指上。他仰着腦袋看老人，大眼睛含着一泡眼淚眨也不眨，總是上翹帶着笑意的嘴扁了又扁，身體偶爾還抽搐一下，顯得傷心難過極了。

沒有誰能抵擋小金龍含淚的眼神攻擊——就算天帝被金澤這樣看着，也會拿出更多亮晶晶，只為讓他重新露出笑容。

福叔心都快被金澤看得心都快化了，他掏遍了口袋，身上卻只帶着爺爺傳給他的金懷表。

“小金子，別人的東西我們不要。看這個，這也是亮晶晶的對不對？你先玩這個，等回了老宅，爺爺開了保險箱随便你進去挑啊。”

江瓊玖晨練結束洗完澡下來，就看見金澤在跟福叔膩歪。

老人向來古板的表情變得鮮活，聲音也輕松愉悅，仿佛年輕了十歲。

他站在樓梯口看了片刻，直到金澤開始得寸進尺，這才上前說：“福叔，別慣着他。”

【哼！】

金澤用鼻子沖江瓊玖噴氣，扭過頭不看他，表示自己很生氣。

“少爺，金子真可愛。”福叔眉眼都帶着笑。

可愛？

那是你只看到了外表，不了解他的本性。

江瓊玖戴好袖扣調整領帶，吩咐：“小多，播放昨晚十二點的監控錄像。”

“收到，正在為您播放一月二十七日晚二十四點的監控錄像。”

家庭智能在牆上投影出九宮格式的監控屏幕。院門口、花園、車庫、花房、大門，以及客廳等公共區域，一個不缺。

江瓊玖拿起遙控快進調時間，當一群貓貓狗狗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中時，換成正常速度播放。

夜視的畫面不算高清，但貓貓狗狗們的動作還是能看分明。尤其是路燈下金鱗反射光輝的小龍，簡直是移動的焦點。

不到手指粗的小家夥派頭十足地揮爪子解散小弟，然後自己拖着個袋子吃力地爬臺階、爬牆、翻窗。由于袋子穿不過原本出入的通風口，只能退下來，分多次将東西運回自己的金碗中。一次一次又一次，累的吭哧吭哧吭哧也不放棄……

金澤看着投影裏有些傻憨憨的小龍，眨了眨眼睛将搖搖欲墜的眼淚收回，換上感染力強大的笑臉，親親福叔的手指。

江瓊玖捏着他的尾巴，把他拎起來。

金澤努力扭過頭，朝福叔露出大大的笑容：【昂昂，說好了啊，我要挑你最亮的那個收藏，愛你呦。】

江瓊玖抖了抖手。

扭動的金澤頓時老實。

“以後不準帶泥土沙子進門。”江瓊玖把小龍丢浴盆裏。

金澤剛想抗議沒有泡泡，也沒有香香的精油，就看到浴盆中放着個閃閃發亮的金蟾。最重要的是，金蟾背上還背着一團功德。

【給我的嗎給我的嗎？好吧，看在你求和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原諒你啦！】金澤歡呼着纏上去，抱着功德舔舔舔，【阿玖阿玖，愛你呦。】

“在家乖一點。”江瓊玖點點金澤的頭。

【嗯嗯嗯，我很乖噠，我最乖了，上界誰不知道龍神太子又乖又好看。】金澤仰頭親親江瓊玖手指，趁機用舌頭卷下來一縷功德，快樂得眯眼甩尾巴。

江瓊玖嫌棄的洗手，威脅：“不乖，你的脖子上會多條鏈子。”

【我要金鏈子，金色最配我。】金澤昂昂提要求。

避免被拴鏈子這個選項不在他的選擇當中，只要鏈子好看，栓十根八根都沒問題。在上界的時候，他還被拴在天帝宮大門前的柱子上過呢，可惜那鏈子又粗又黑又重。

江瓊玖看着在盆裏歡快打滾的金澤，他在人間修了多世的心境遇到這條龍就鏡面生波——手有點癢。

金澤卷着金蟾在水下吹泡泡，隔着水波仰望金光燦燦的江瓊玖，心裏又高興又苦惱。

高興江瓊玖又是送玉蟬，又是送金蟾，價值上遠遠超過他撿的亮晶晶，還有那些更珍貴的功德——必須發自內心的親近、信任、認可，他才能卷走功德，并且毫無障礙的吸收轉化。

這讓他苦惱，自己的魅力實在太強，萬一道友愛上他怎麽辦。

金澤嘆了口氣：【阿玖你別太愛我，我還不想這麽早結道侶，不能回應跟你同等的愛。】

你放心，不會有誰想跟一條自戀、話痨的蜥蜴結道侶！

江瓊玖接下來整個早晨都不跟金澤說話，連去上班也只跟福叔打招呼。

【等我，我就好了……嗚嗚。】

金澤急急忙忙把蛋黃一口吞，卻被煮雞蛋的蛋黃噎住，他栽進牛奶杯裏狂灌幾口才咽下去。等他弄幹淨自己，江瓊玖的車已經開出了小區。

【唉，人類真是喜怒無常……】

金澤蔫耷耷地挂在一朵玫瑰花上。

福叔看得心疼，為了哄金澤開心，給他看珠寶店的展示冊，還用手機下單一盆亮晶晶的玉葉金花。

“金子，這是少爺的珠寶店，全球連鎖有很多家，總店就在少爺上班的大樓。等哪天放假讓他帶你去，堆一箱子金器給你泡澡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們說定了呦！】

金澤瞬間來了精神，熱情的又是蹭手，又是爬上肩膀蹭臉頰。

福叔種花，他就幫忙刨花坑；福叔拔草，他就清理小石頭。

……

【大王大王！快來巡視地盤！】

橘将軍在院外隔着栅欄門探頭探腦。

金澤草上滾了幾圈擦擦泥土，揮爪子告別老人，躍到橘将軍背上出門巡視地盤。

“真活潑，這麽快就找到新朋友了。”

福叔目送小龍騎乘橘貓遠去。

昨天熟悉了流浪動物喂養點，今天橘将軍帶金澤去貓咖。

【只有你？】金澤沒看到昨晚一起刨沙坑的小弟。

【人類把圍欄的洞堵住了，它們出不來。】橘将軍回答，【我知道鑰匙在哪裏，等晚上人類松懈了，就開門放它們出來尋寶。】

星湖灣的業主非富即貴，物業管理很嚴格，哪怕流浪動物喂養點是一些貴婦們刷慈善的項目，打過疫苗的貓貓狗狗們依然不能随便亂跑。

當然，越獄偷渡等情況總是難免。

正常來說，只要不進入室內，不追趕人類小孩，警衛也不會特意去捕捉它們。

主要是昨晚橘将軍跟牛頭梗打架鬧得太大，晚上又帶着一群小弟集體越獄，物業收到投訴，流浪動物喂養點的工作人員不敢再放任它們到處跑。

橘将軍那叫一個猛，自己開窗從兩層樓上跳下來，把工作人員吓一大跳。

貓咖在物業隔壁，樓下就是小區會所。

警衛牽着一條瘸腿的黑背大狗正巡邏路過，跟橘将軍對上眼，停下。

橘将軍跟大狗對視，躍躍欲試。

【大王，打嗎？】

黑背眼神犀利，性格卻很溫順，他搖了搖尾巴，主動移開視線跟金澤打招呼：【汪汪……我是黑王。】

【叫我大王。】金澤打量左前腿是機械義肢的大狗，眼睛噌的亮起來。

很少有動物身上會帶功德光芒。

黑王身上不止有功德，還牽着多個人類的心念寄托。最有趣的是，黑王的靈魂是站立着的，除了還頂着狗頭，已經很接近人類。

好奇怪的狗，明明沒有超凡的力量，卻把自己當人類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