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緋聞

緋聞

她的話語像薄荷糖，初嘗很甜，舌尖極速漫開涼意。

短短幾個字裏浸透了深重的防備。

“只營業，不公開。”柏攸慢慢回味這幾個字，目光漸冷，“沒人會以為我願意和你炒CP，緋聞傳出去，我不親自替你坐實女朋友的身份，你在別人眼裏，就是我的情人。”

低沉惑人的嗓音咬着“情人”二字，憑空讓氛圍都變得不清白。

她軟軟地“嗯”了一聲：“我不怕。”

一把柔婉嗓音，說不出的倔，可是又顫得不行，顯然被他戳中了恐懼。

“好，很好。”他嗓音澀啞，“就這麽不想當女朋友。”

柏攸手指擡起，碰上她的下颌，指腹摸過她的臉，柔滑細膩。

女孩子臉色素淨，唇是弧度分明的淡紅，像妝點精致的絲絨蛋糕，誘人品嘗。

林念渾身僵硬。

他手指涼，目光也冷。滿目深濃情緒，是她所熟悉的失望。可嘴唇微顫，又不合時宜地顯露出悲傷。

頰上骨節分明的手，故意吊着她的癢意，不讓她痛快地閃開視線。卻又碰得仔細，像是要好好感受她的輪廓。

既珍重又輕慢，矛盾得讓人深陷茫然。

她不敢動，從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察覺到異樣的危險。

她其實害怕柏攸反悔拒絕，讓她錯失了翻盤當年輿論的可能性。又怕他真的答應，她就真的要違背原則，主動在鏡頭前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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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柏攸，她總是矛盾撕扯。

相視良久，柏攸低聲說：“看來你不僅要我的熱度，還要清清白白，依舊單身。”

“圈內人看見營業熱搜，猜不透你的身份，還是會對你傾斜資源，優待讓步。”

“段位挺高。”

其實，她只是想借着今後的營業互動，讓觀衆看清，是柏攸對她更主動。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倒貼過。

這點目的，不需要假扮情侶也能做成。

他錯得離譜，把她猜得心機深重。

她恍然想起兩年前，眼裏凝着淚，隐藏在夜色裏：“柏老師，如果一個人最開始就不信我是好人，解釋無用，我就會徹底壞給他看。”

“那你是好人嗎？”

林念沒料到他直白地問了出來。

“林念，只要你說，我就信。”

柏攸雙眸弧度漂亮，看人的每一眼都深邃而撩撥，語調真摯，和兩年前的某個夜晚一模一樣。她幾乎有種沖動，将這些年真正的委屈和盤托出。

可是，她又不敢賭。

怕真心的話，說給了錯的人，白白遞過笑柄，惹來難堪。

“我還是那個壞孩子。”林念彎着月牙似的眼，“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她正經說話，也像撒嬌，嗓音柔軟地打着旋。

眼睛看着柏攸，姿态蜷縮，看似足夠坦誠，卻又隔着一層霧。

仿佛有無數根極細的絲線，紮到他心口，尾端握在林念掌中。她嘴唇輕碰，掌心一緊，就揪住了他。

柏攸蹙眉，恍然有些頭疼。

“真是把你慣壞了。”

一肚子算計，和他讨價還價。

他有無數種狠心的手段，叫她低頭求饒，心生恐懼。不知怎麽，最終還是縱容她得寸進尺。

林念顫動眼睫，輕聲追問：“你答不答應？”

柏攸停住，細細端詳她。

舞臺上光芒萬丈的女孩，離開聚光燈，便如履薄冰，縮手畏尾。

對不入流的導演讨好賣笑，被營業對象抱着不敢推開。甚至被別人的出軌風波拖下水，拉來擋槍，算計得走投無路。整天怕得罪這個，怕惹怒那個。

她的種種狼狽，刺在他心上難以磨去。

他好歹做過她的導師。

就算她本性難改，也該由他自己來慢慢訓誡，怎麽能叫別人欺負她呢？

營業依舊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把她圈在自己的視野範圍之內。

甚至還能借此，和她的經紀人和公司取得聯系，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麽對待林念的。

“你都壞透了，還保護不好自己。”柏攸輕嘲似地笑了笑，“我有什麽辦法？只能親自來了。”

司機送她回家，柏攸跟着下車。

小區樓外，一戶戶窗牖疊出的昏黃燈光，灰白外牆上，空調管道邊留着陳舊發黑的水痕。

柏攸随口問：“你就住這裏？”

“和助理一起租的，便宜。”

“你演過女主，片酬不至于住不起高端小區。”

柏攸下颌緊繃，目光探究，林念卻只是躲閃。

“別躲，看着我。”柏攸掰過她的臉頰，直接擡起來。

她還記得方才車上劍拔弩張的對視，碰上臉頰的手冰涼的觸感。

又怎麽惹到他了？

柏攸指尖突然在她素白的臉蛋上猛捏了兩下：“挺軟和。”

他居然在回味手感！！！

林念腦子裏轟然炸開窘迫：“你無緣無故摸我的臉，我要摸回去！”

柏攸張了張眼皮，饒有興致地哼笑一聲。

“行。”

林念腦子空白。

她剛才說了什麽？

摸柏攸的臉，誰給她的膽子？

柏攸忽然彎腰湊過來一些，下巴在她伸手碰得到的近處，微微擡起。禍水似的五官，标準的v形臉，一絲多餘弧度都沒有。

林念望着他，腦海中閃過念頭：這輩子就這麽一次機會了，摸回去，肯定不虧。

她手指小心地觸碰了一下。

他的臉頰很冰，細膩如脂。被她碰到的時候，睫毛微微抖了一下。

臉小濃顏，天生的大明星。

柏攸下颌泛癢，臉頰燥熱，皺眉問：“摸夠了沒？”

她趕忙抽回手。

他瞧了一眼黑金的腕表：“這個時間，你應該已經上熱搜，變成我的緋聞女友了。”

“下次見面，記得想好怎麽營業。”

“不然就得聽我的。”

林念悄悄擡頭，入目是他深邃的眼，再往下，嘴唇微不可查地勾着。

與其說是想着怎麽營業，不如說是琢磨怎麽整她吧？！

林念上樓，徐檬檬拿微波爐熱了飯菜給她，托着腮：“你對柏老師，是不是動心了？”

“你想哪去了？！”

“念念，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現在的表情……”徐檬檬糾結半天，最終還是沒找到什麽好詞，“特別蕩漾。”

“我……”林念猶豫半天，還是坦白了，“我摸到了他的臉。”

“！”徐檬檬喉嚨裏擠出一聲驚奇的尖叫，“手感好嗎？”

林念一時不知怎麽評價，臉都燒紅了：“比我皮膚還好。”

“能摸到這個男人的臉，還能讓他親自點頭，跟你炒CP。”徐檬檬翻着手機上的熱搜，言簡意赅地嘆道，“都夠你吹一輩子了。”

“你不是覺得我不該答應嗎？”林念驚奇，“為柏老師的美色倒戈了？”

“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徐檬檬一臉認真，“就算你想爬懸崖，我也幫你拉繩子。”

“嗯。”林念眼眶瞬間紅了，也緩聲解釋，叫她安心，“只是營業，逢場作戲，我們沒什麽暧昧的。”

徐檬檬剛松了口氣，忽然想到什麽：“那你為什麽要摸他的臉？”

“他先摸我的！摸了兩次！”

徐檬檬：“？？？”

你管這叫不暧昧？？？

柏攸和林念在電影院前一同上車，模糊的背影照，在熱搜上用不同視角，不同清晰度瘋傳。

【誰說柏林是過世CP不能嗑的？？？都約會看電影了，我就要嗑，嗑死我了！】

【熟人一起看電影，支持票房很正常啊】

【昨天為了說柏攸的采訪純粹是禮貌，就說這兩人有仇。今天為了說緋聞是假的，就說是熟人支持票房，這屆網友的雙标真的很可以的。】

【會不會還有別人？會不會是湊巧買了同一個場次？】

【算了，我們真的沒法解釋為什麽一男一女大晚上要一起看電影……】

然而照片上的兩個人都戴着鴨舌帽，帽檐擋住眼睛，口罩遮住唇鼻，除了身形和臉型，無法實錘。

很快，林念發了一張和助理徐檬檬一起在家吃飯的照片。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地點也在虹城，不足以辟謠電影院的合照，但至少澄清了一件事：她沒有和柏攸單獨過夜。

柏攸回到私家車上，瞥見“關注”裏林念發的新微博，望着車窗外飛馳的風景，久久凝神。

林念微信發來消息。

【柏老師，我想好了，我們只在節目和活動裏營業就好，私下的行程，還是避嫌好啦。】

【我不打擾你的生活。】

她用了可愛的表情，卻只讓人感覺到冷漠和疏離。

林念發完照片，于薇的微信消息很快彈出來：【那個照片真是你和柏攸？】

林念：【是。】

于薇不含糊，一通電話打來：“什麽情況？”

林念想到以後出了問題還是要于薇聯系公關，坦白說：“炒CP。”

“轉性了？”于薇不鹹不淡地笑了一聲，“可是咱們上次試過了，觀衆覺得你們有過節，CP炒不起來。”

“我不需要他們嗑CP。我要讓別人看見，不管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都是柏老師主動找我互動的。”

林念一語驚人，劃破安靜的夜晚。

半夜點奶茶的徐檬檬，電話裏的于薇，都驚得沉默了片刻。

“念念。”徐檬檬咬着吸管，“你忘了，上一個經紀人田榮哥給你炒CP的時候，是怎麽踩到柏老師雷區的？”

通稿将柏攸主動提及林念的“糖點”誇大，說柏攸對她愛而不得，癡心無果。

吸引眼球的标題，賺來了熱度，可不僅激怒了柏攸的粉絲，也讓路人觀衆對她印象一落千丈。

“我怎麽會忘呢？”林念輕聲一笑，“連柏盛娛樂的官微，都親自下場了。”

在柏盛娛樂官微發聲內涵之前，別人都以為柏攸自矜身份，懶得回應緋聞。

直到官微在林念被罵得最厲害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發了一句：【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麻雀也想變鳳凰。】

暗指的意味太明顯。

微博言辭不加矯飾，惡意沖天，不像他本人編輯的。可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柏攸在借自己家影視公司的手，表達對林念的厭惡。

只是那條微博，白天發過，晚上就被删除了，現在已經找不到痕跡。

電話裏，于薇也沉吟道：“你的心思，要是被柏攸發現了，只會比當年下場更慘。”

利用他為自己“洗白”。

還要走同樣的路線，說是他主動招惹。

林念依舊堅持：“他本來就讨厭我。更讨厭一點，也沒有什麽區別。”

“你真行。”于薇倒吸一口涼氣，“都出去約會了，你還不如跟他正經談個戀愛，弄點資源，好過在獅子頭上拔毛——純粹作死。”

“又不是真約會。”林念越是心虛，越要裝得理直氣壯，“你到底幫不幫我？”

“柏攸知道你要炒CP嗎？”

“其實這件事……”林念想了想，還是沒和于薇提太多細節，“算是他主動提的。”

“喲？”于薇語調上揚，“不錯，他心裏有你，這事就好辦了。”

“……”林念快要對“心裏有你”這句話過敏了，“不可能。”

“心裏沒你，能給你蹭熱度？你當他是菩薩呢？”

倏忽間，林念想起柏攸捏着她臉頰的手，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心跳放大，恍惚驚醒，驟然覺得自己的否認，沒了底氣。

于薇竟然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态：“今天約會看電影，就當是預熱，重點是你們節目裏的互動，要好好設計一下。”

“等等，薇薇姐，你不是覺得我作死嗎？”

“白送的熱度，傻子才不要。”

林念：“。”

不愧是于薇，心裏只有熱度，只是禮貌關心一下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