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暫別

暫別

錄制結束，助理們來接人。

整個酒店都是節目組的人，三三兩兩結伴走了，大堂裏空蕩蕩，十分安靜。

徐檬檬坐在供人等候休息的沙發上，見一個皮膚透白，脖頸修長，戴着鴨舌帽的少年朝這邊走來。随性活潑的姿态，也不減他身上的浮華氣度。

“小程先生。”她早就見過程銳，但每次打照面依然緊張恭敬，不敢出錯。

程銳臉上也略有局促，沉默半晌，突然開口：“徐小姐，你知道我哥和念念姐姐的事吧？”

“嗯？”徐檬檬一個激靈，“是我想的那件事嗎？”

他們頓了頓，同時瞪着眼睛，用口型問對方：炒CP？

話匣如潘多拉魔盒一般打開了。

為了防止前臺的人聽見，程銳音量放得極小：“姐姐是怎麽想的？她和小謝哥哥的CP，不比跟我哥的CP人氣高嗎？”

徐檬檬：“。”

想到林念的真實目的，她微笑，不接話。

程銳的話依然停不下來，像是憋了許多天，非要找個知情人吐露痛快。

“攸哥佛系得很，連自己的數據都懶得看，公關團隊已經幾年沒活幹了，炒CP根本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所以……”他神神秘秘地湊近，眼睛彎成鐮刀，“炒CP是假的，公費戀愛才是真的。”

徐檬檬眼皮一跳，來了精神。

程銳是離柏攸最近的人，他難道知道什麽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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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柏攸目的不純。

為了林念，徐檬檬很想問下去：“這是柏老師親口說的嗎？”

“我瞎猜的。”程銳一臉理所當然，“直覺。”

徐檬檬：“……”

“徐小姐，你別不信，眼神騙不了人。”程銳滔滔不絕，越說越活躍，“我哥在意什麽東西的時候，不會說出來，也沒有表情，只會一直盯着看。”

柏攸和林念終于從電梯裏出來，一人拉着一個行李箱。

柏攸沉聲說：“你行程發我一份。”

林念眼眸掠過驚訝，瞄了柏攸一眼，輕聲說：“節目外保持距離。說好了的。”

她甜甜的聲音浸潤着陽光的溫和，卻十分疏離。

柏攸望着她林念精致臉龐上明媚的笑意，心中不覺冷了許多。

那短暫的溫情，像拍了一幕短劇，他們只是節目裏限定的CP，錄制結束，就成了陌路人。

程銳從柏攸手裏接過行李箱，笑意融融，充滿了少年的陽光氣息：“念念姐姐，你和我哥組CP，以後鏡頭前咱們就是一家人，常聯系——”

林念臉紅得明顯，唇際扯動，沒好意思搭話。

柏攸背影離開，停在門口等車的時候，稍稍側身，回頭片刻。

光影流轉，漂亮蠱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林念的方向。

簡單尋常的離別，被這兩人濃厚的氛圍，襯托得像電影場景一般。直到柏攸的背影離開，從車窗裏投來的眼神，都格外專注。

竟能從他的眼神裏品出一絲眷戀來。

徐檬檬試探地問：“小程先生說，你和柏老師有進展？”

林念笑容燦爛：“柏老師找我要行程，我都沒答應。”

徐檬檬見她反應自然，稍稍放心，卻還是忍不住說：“我好怕你哪天被美色誘惑，把持不住，入戲太深。”

林念：“……”

錄制結束，正巧趕上新一期節目播出。

體驗婚禮習俗那段，新人雙方蒙着眼，由“哥哥姐姐”扶着，蒙眼走過滿布障礙的路。扮演“新娘”的林念，不能比扮演“新郎”的謝淮風走得快，否則“婚禮”取消。

柏攸扶着蒙眼的林念，故意走得極快，林念一邊艱難維持平衡，一邊炸了毛似的問他：“你到底想不想走完婚禮流程！”

然後柏攸語出驚人。

一句“哥哥不想送你出嫁”之後，彈幕裏刷滿了問號。

在節目播出之後不到兩個小時，詞條就登頂熱搜。

節目組剪得非常微妙。

錄制當天，林念蒙着眼，非常害怕，根本顧不得有沒有和柏攸太過親密。

節目組剪掉她一驚一乍的反應，只留下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肢體接觸，又故意剪入了柏攸和謝淮風不那麽友善的眼神特寫。

寥寥數個鏡頭，營造出“修羅場”的氛圍。

蹭了兩個CP的熱度，但被罵的還是林念。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打算兩個CP一起炒啊？】

【綠茶還沒當夠，現在要立萬人迷人設是嗎？？？】

【這邊建議林女士不要太貪心，報應會反噬到你身上。】

【吐了吐了吐了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

【柏攸怎麽可能看得上她？走得那麽快，怕不是想看她摔下去。】

【就算為了黑林念，也不用把柏老師描述得這麽陰暗……樓上真的是柏老師粉絲嗎？知道他人品的，就不會這麽惡意揣測。】

一片混戰。

最後映入眼簾的，還是“倒貼”二字最多。

林念刷着微博，指尖顫抖，呼吸都跟着粗重起來。

為什麽，只要是和她有關的片段，就一定是她在炒作倒貼？

她顧不上委屈，

林念緩緩放下手機，把頭埋在鯨魚形狀的柔軟抱枕裏。

徐檬檬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好多替謝淮風打抱不平的人……你如果請他出來說句話，互動一下，會不會好一點？”

“外面說我兩個CP的熱度都不放過，他和我微博互動，就變成實錘了。”林念苦笑，“而且，拒絕了人家的表白，怎麽好意思讓人家幫忙？”

“那柏老師呢？畢竟你們兩人一起決定要炒CP，他總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林念輕輕搖頭：“又沒有人罵他，他沒必要幫我。”

話音落，她卻想起柏攸溫啞的嗓音。

——“我在你眼裏，就一點都不值得依靠？”

——“如果我三次五次配合，誰還會怪你？”

——“等一段時間，節目多播出幾期，會好的。”

她拿起手機，盯着許多天沒有動靜的聊天框。指尖落在輸入的位置，卻遲遲不動。

《星芒》決賽之前，她對他尚且還抱有一絲希望，以為目睹她苦苦掙紮練習，渴求破繭成蝶的老師，不會懷疑她的人品。

可緋聞傳出之後，柏盛娛樂官微那一條微博，諷刺她妄想攀上高枝，徹底擊碎了她的幻想。

所以後來柏攸質問她，她不辯解。

他和別人沒有區別。

唯一的區別是，旁人再瞧不起她，也只不過将流言傳得更難聽。

而他曾經真的威脅過要封殺她。

三兩句真假難辨的安慰，補不回當初的失落和恐懼。

聊天框忽然動了一下。

柏攸：【別怕】

柏攸：【交給我】

時間在這一剎靜止，恐慌化為洶湧的暗流。

林念慢慢張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震驚過後，一陣迷茫。

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柏攸竟然會主動安慰她。

她随意回了一個表情，沒有細想柏攸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打下兩句話，心裏卻安寧了許多。

簡潔明亮的客廳裏，柏攸仰在沙發上，電視上播着《旅游吧》最新一期節目。

程銳端着茶水走過來，見柏攸氣定神閑，不免有些忿然：“哥，念念姐姐都因為你那句話，被罵成什麽樣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看節目呢。”

柏攸似有不解：“哪裏有人罵她？”

“到處都是！”

柏攸眉心輕蹙：“沒上熱搜？”

程銳瞪大眼睛：“你不會以為現在還和幾年前一樣，輿論只集中在微博吧？你信不信你現在把彈幕打開，上面說的話肯定特別難聽……”

柏攸轉過頭來，問：“彈幕是什麽？”

一絲靜谧在空蕩的客廳裏墜地。

“哥。”程銳面色僵硬，嘴角抽搐，“你不愧是微博密碼都差點忘了的人。”

他想了想，幹脆開始科普：“現在的觀衆，有不少是在各大視頻平臺刷到精彩片段，再去看節目的。你最好下載幾個軟件，看看底下的評論都說什麽。”

柏攸指尖輕擡，慢條斯理地搜索，下載注冊。

程銳終于察覺到一絲異樣。

柏攸只要露臉，發歌，播劇，上電影，話題立刻自主引爆熱搜。

其餘時候，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露臉即頂流，退場卻幹淨。

毫無黑料風波，沒有需要擺平的危機，出了劇組就泡在錄音室裏，工作室的公關團隊常年摸魚。

他根本沒有必要了解操盤輿論的過程和細節。

可因為程銳提到林念，柏攸想也沒想，就去接觸這些與他無關的東西，下載他不曾了解過的軟件。

程銳試探地問：“你又要幫她？”

“不幫。”柏攸面色冷靜，手指飛速按着，半晌微微蹙眉，把手機遞來，“這個軟件怎麽這麽難用？你教我。”

程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