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珠寶

珠寶

港城時尚盛典一年一度，是整個時尚圈矚目的活動，柏攸和林念都收到了邀請。

柏攸從十八歲起，就當上知名高奢品牌Vaille的全球代言人，連續七年至今未曾解約，以品牌大使身份赴邀。

林念能出席，則是熱播劇與熱播綜藝帶來的雙重加持。

林念看着手機裏的消息，心中忐忑。

柏攸：【下周你也要去港城？】

在港城落地時，她仍然沒回柏攸的消息。

他接管了柏盛娛樂，本就多一身事務。錄綜藝之餘，又籌備演唱會，大大小小的影視劇組也在找他。

林念一想到他就心緒錯亂，不知怎麽面對他。

于是盼着他日理萬機，直接把她忘了。

一下飛機恢複信號，卻傻了眼。

柏攸：【我在航站樓出口等你。】

林念猛然扭頭問徐檬檬：“他怎麽知道我們飛機落地時間的？！”

徐檬檬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我以為柏老師是跟你約好的，小程先生來問我行程，我就都說了……”

林念：“。”

她和徐檬檬坐上車，車上只有柏攸和司機，沒見到程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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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攸低聲對司機說：“去她們的酒店。”

司機應和，煙酒浸過的嗓子，一口港城口音。

柏攸一路寡言冷臉，不似在虹城随性散漫。

簡直像變了個人。

“柏老師？”她開口輕輕叫了一聲。

柏攸目光望向司機，食指抵唇，示意噤聲。

空氣随之肅然壓抑。

林念：“？”

怎麽感覺像上了賊船？

林念恍然想起第一眼見他時，他也冰冷冷的，連一點情緒都沒有，像精致漂亮的人偶。

到了酒店門口，柏攸下車，身上那股冰冷氣息才消失，恢複了平日裏的自如神态。

她松懈下來，實在忍不住好奇：“剛才為什麽不能說話？”

“我在港城本地能叫到的司機，都是我父親的人。”

林念：“。”

柏頌是虹城人，但年輕時漂在港城，從演員做到導演，又積蓄人脈做起生意。柏盛集團的總部最初就在港城，後來才搬回虹城。

牽扯到豪門勢力，父子關系，這種危險微妙的問題，她還是不要多問了。

白天的酒店大堂也敞亮通明，酒店裏來往接待的都是明星藝人，仍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們，小聲驚呼着，用港城口音說着“好漂亮”。

柏攸嗓音懶倦平和，有股彬彬有禮的疏離：“麻煩徐小姐先去辦理入住。”

徐檬檬見過柏攸本人幾次，可每每還是被氣場鎮住，不敢對視。他一開口，徐檬檬腦子就短路了：“好，好的……”

林念一頭霧水：“我呢？”

“我帶你去挑首飾。”

她輕聲說：“我的造型已經做好了，不需要你費心。”

他清隽目光中帶着淡淡的冷意：“沒有我，你戴什麽？”

柏攸簡單的幾個字，卻讓林念脊背過電一般震顫。

她确實缺首飾。

路人總是嘲笑她時尚資源成謎，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動，穿不上高定，成衣禮服沒幾個叫得出名字的品牌。與她常合作紅毯的造型師，也是時尚圈的小透明。

這次她沒有拉到珠寶品牌贊助。不願花冤枉錢買下珠寶，她索性什麽都不戴了。

林念嗓音微顫，睫毛半落：“怎麽什麽都瞞不過你？”

“投你所好，當然要了解你的弱點。”

林念停頓稍許，綻開疏離客套的甜笑：“你真會平白無故幫我？”

柏攸眼中倒映燈光，俊雅的眉眼微微蹙起。

“我是Vaille代言人，給你借一套首飾不難。明擺着的好處，你不要？”

簡直不像她了。

見她原地不動，柏攸低聲說：“Vaille那邊已經接到我的通知，默認你會戴着出席。”

如果品牌方已認定她會給Vaille的珠寶首飾做宣傳，哪怕她的咖位不夠戴Vaille，此時拒絕，也是得罪品牌方。

不得不戴了。

她溫軟地垂下腦袋，控訴得輕聲細語：“你根本不給我選擇的餘地，還要假惺惺地跟我商量。”

“你那麽聰明，也不會放過現成的高定珠寶。”柏攸被她嘲諷了，心情卻暢快，“我提前打過招呼，我們可以去貴賓室慢慢挑。”

林念警覺地問：“等等，門店在哪裏？”

“城中心CBD。”

她手指抖了抖。

寸土寸金的港城，行人如織的街道。在這裏被拍到上街同游，出入同一家店……

“我不去。”她堅決地後退一步，“後天紅毯的造型才是重點，我再為別的事上熱搜，會被罵慘的。”

“不想被拍？”他掌心搭上她手腕，側面看去，像是指節相扣，親密異常，“去我家，我把店搬來給你。”

港城雨季來得早，濕熱燥悶。密雨片刻後，陽光又從低垂的陰雲中透出微茫光線。

來到一處山環水繞的莊園，幾十戶外觀時髦的別墅坐落其間，裏面是柏攸在港城的私人住所。

“這裏隐秘性很好，不會讓人拍到。”柏攸刷開指紋鎖，推門進去，微眯起的墨黑眼瞳，閃着細碎的光，“是我的地盤，你可以随便說話。”

門關上，林念臉頰驟然發燙，心裏大呼救命。

來到他的地盤……不就是私會嗎？

她拼命安慰自己。

在他一個人面前緊張窘迫，好過在熱搜裏被千萬人指指點點。

門鈴被人按響，走進來七八個人，個個西裝革履，胸前挂着銘牌，是港城Vaille品牌總店的Sales。

其中一位氣度不凡，明顯與其他幾人不同，主動上來與柏攸握手。

談話中，林念才得知，他是Vaille的著名設計師。這幾年時尚盛典，柏攸佩戴的珠寶都是出于他之手。

他遞來一本厚重的展冊，笑意吟吟，意味悠遠地說：“Vaille典藏級別的珠寶，一般我們是不對外借出的，林小姐是唯一一個能從這裏直接挑選的女藝人。”

店中保管的典藏級珠寶，都一一搬來了。設計師負責介紹，剩下的人待命，等她挑中幾款，再為她試戴。

真是把店都給她搬來了。

即使柏攸是品牌全球代言人，為無關的女明星借品牌的典藏級珠寶，也需要提前聯系，費一番心思。

林念眼睛默默看着柏攸，喉嚨滾了滾。

她處在焦點，面對品牌Sales和設計師和善的目光，卻如芒刺背。

“柏老師。”她顫聲說，“我們單獨聊聊，好嗎？”

設計師了然，輕笑道：“我們給兩位一點私人空間。”

他們退回門口的車上，只留下展冊。

展冊扉頁翻開，入眼是一條水滴形狀的項鏈。

由外到內，四層金銀相錯的嵌框，圈圈包裹着中央火彩耀眼的鑽石。

照片上的珠寶各個彩耀奪目，可要挑選，她還不夠格。

“典藏級珠寶，不是我該挑的。你只能幫我這一次，以後我該丢臉還是丢臉。”

這次盛典過後，絕不會再有人嘲笑她時尚資源拉垮，連個像樣的大牌首飾都借不到。可還沒拿到好處，她已經在琢磨某天失去資源，該如何承受。

“Vaille是全球知名的品牌，你雖不是代言人，但只要這次借來，其他品牌知道你資源質量提升，自然會慢慢來找你。”

他話裏話外，竟然已經開始為她鋪路。

“不會的。”林念篤定地搖頭，“一個品牌的高定救不了我。”

柏攸深邃目光滿含探究，輕描淡寫，卻問得她心裏一驚：“以你的條件，不該借不到大牌禮服和珠寶。你得罪過時尚圈的人？”

她不僅走紅毯借不到高定，唯一上過的時尚雜志封面，還是《逐月》的男女主雙人宣傳。

粉絲被虐得打抱不平，連路人也紛紛困惑。

【人很美，衣服實在拿不出手。】

【從選秀開始就顏值能打，身材出圈，怎麽借不來一套大品牌高定呢？】

【林念的時尚資源在女明星裏也算虐的吧？她最出名的一套紅毯造型，耳釘是橙色軟件上十塊錢買的……】

林念低頭輕聲：“沒有。”

柏攸輕挑眉角，半信半疑。

每次問及她的過往，她都躲躲閃閃，沒一句落在實處的真話。

“你膽子這麽小，怎麽得罪人家的？”

“我沒做什麽，她只是看我不順眼而已。”

“所以真有這麽個人。”

“……你套我話！”

她不想說。

細微之處遇到的不公和排擠數不清，她早已分不清欺淩的界限在哪裏。

何況，他們算是什麽關系呢？

現在習慣了傾訴與安慰，等他走了，她要怎麽面對剩下的空白？

林念唇畔輕扯，清甜嗓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動：“我怕我習慣了你的禮物，再也過不了自己到處借衣服首飾，到處碰壁的日子。”

一想到，習慣了柏攸帶來的光環，再去面對捧高踩低的落差。連展冊中耀眼明豔的紅色寶石，也變得猶如鮮血浸過，讓人不敢直視。

良久，她輕聲說：“這些雖然很好，只是，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寧可全身上下只有一套不怎麽拿得出手的禮服，被輕嘲一聲寒碜廉價。

也不要這些本就不屬于她的東西。

她猶豫許久，放下展冊。

柏攸修長的骨節輕擡，攔住她的動作：“怕什麽？”

态度冷沉，不容抗拒。

林念心跳快到極點。

柏攸對外面比了一個手勢，示意設計師進門。

如果她真的會在長久的利益中迷失自我，貪戀優越的資源，越來越離不開他……

他想到此處，眼眸深濃，慢悠悠地輕笑：“習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