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嫉妒

嫉妒

越是想躲避一個人，越是事與願違。

柏攸要林念發來行程，林念正不知怎麽面對他，假裝忙得不回消息。

再度在活動後的晚宴上偶遇柏攸，她幾乎本能地僵直起來：“……你不是最讨厭這種社交場合了嗎？”

“聽說你要來。”他語氣簡短，聽不出太多情緒，只是目光一直随着她。

像在探究這段時間的逃避。

金曲頒獎有他，時尚展會有他，影視提名有他。

只要他想去，圈內各種活動的主辦方，都恨不得夾道相迎。

更何況圈內的私人宴會，誰能請來柏攸都是蓬荜生輝。

柏攸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手背，不輕不重地牽起她的手，毋庸置疑地說：“你做我的女伴。”

“等等。”林念感覺手掌過電，腦海一片空白，趕忙推開。

柏攸眯起眼睛：“你還有別人？”

林念搖頭又點頭。

她太亂了，在他身邊根本沒辦法思考。倒不如一個人待着，還能想得清楚一些。

柏攸沉聲問：“誰？”

林念編不出來，逃避目光扯着謊：“你不認識。”

指尖的溫度又從掌心劃走，柏攸臉上生動的情緒，幾乎在她離開的同一刻消失。

夏夜微涼的風捎來蟬鳴，悠揚的小提琴聲在身後響起。她獨自吹着風，想着複雜難解的心事。

身後傳來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有些熟悉：“念念？”

她扭頭過去，定睛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的人是誰。

“宋老師。”她颔首恭敬地叫了一聲。

“好久不見，怎麽這麽生疏？”對方是儒雅端正的長相，人很敏銳，很快察覺到她的緊張。帶着笑意調侃，卻讓她有股冷飕飕的感覺。

林念本能地不舒服起來，頭皮發麻。

宋嶼，是她被封殺之後，接到的第一部現代偶像劇的男主角。

他剛出道時資源好，手上的劇本都是頂尖制作，也積攢了一些人氣。後來運氣不太行，總是接到爛片。

和林念搭戲時，他恰逢事業的最低谷。

宋嶼在片場很照顧林念，林念便也回報以善意。她以為自己從此多了個前輩演員朋友，沒想到戲拍到一半，宋嶼就和她表了白。

照顧和相處都變了味道，她震驚之餘，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就拒絕了。

她的果決似乎傷到對方的自尊，宋嶼當場變了臉色：“我對你好，你那麽理所當然就接受了，現在告訴我，你對我沒意思？”

她茫然地說：“我以為你只是擅長照顧人……”

“無緣無故接受男人的好意，你是真不懂還是裝清純？”他冷笑。

後來宋嶼性格像變了一個人，在片場對她冷臉甚至為難。

宋嶼是前輩，劇組的人看到宋嶼的态度，便也跟着甩臉色。

人生第一部戲，林念被所有人明裏暗裏孤立，拍得如履薄冰。

直到殺青也不明白，他們之間哪裏有過暧昧？

她小時候專心學舞蹈，與同齡人接觸不多，長大後參加選秀之前，過的也是封閉的訓練生活。經此一事，才終于明白，原來這世界默認男人對女人的好意，一定是心思不純。

她應了，便是欲拒還迎。推了，便是不知好歹。

她不服，也不理解，卻只能咬着牙面對默認的規則。

因為她還要拍戲，還要生存，還有遙不可及的夢想，需要借助圈內的人脈和平臺才能實現。

後來林念從無數劇組同事，營業對象，以及接觸過的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上，學會分辨那些看似善意，實則飽含欲念的眼神。

學着躲閃，學着避嫌，學着保護自己。

宋嶼長得很有欺騙性，嗓音氣質玉質般謙然溫和。乍然看不出，他曾心胸狹窄得連一個女孩子的拒絕都容不下。

“念念，兩年不見，你更漂亮了。”

林念當初和他一起拍戲時，即使經歷過輿論浪潮，身上仍有一股活潑的勁頭。加上五官靈動，招人憐惜，一颦一笑都深深吸引了宋嶼。

他們同在低谷期，他自然而然地以為，他們是互相取暖的關系，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陷進去的只有他自己。

今晚，聽說了她和柏攸的傳言，又撞見他們兩人不歡而散的畫面，他就特地來看她一眼。

男人總對自己的魅力過分自信，來時宋嶼就存了一點試探的意思，想着若是他們兩人不和，在她脆弱之時，他說不定有機會趁虛而入。

“好久不見了，不願意和我敘敘舊嗎？”

她警覺道：“人要向前看，宋老師。”

林念習慣未改，依舊不願多得罪人，挂上禮貌的微笑。

他眼裏驚喜，頗為滿意地說：“你還願意對我笑，是不是也沒有那麽排斥我？”

“我只是愛笑。”林念渾身激靈，收斂起笑容，“麻煩你讓開。”

林念上前一步，男人的身形刻意擋住，她繞不開，被堵在陽臺和宴會廳之間的死角。

“念念。”宋嶼不死心，又叫了她一聲，“當初是我反應太激烈，你別那麽絕情嘛，好不好？”

話裏讓人誤會，好像他們真有一段過往。

她不明白，為何總有人自作多情，将她友善的目光，當做廉價的暧昧。

等被她拒絕便落井下石，将玩暧昧的名頭安到她身上，嗤笑着，看她身上多出一筆他們親自抹上的污點。

她用力地拂開他一把，看似柔弱無骨的身軀讓男人猝不及防，踉跄半步。

宋嶼瞪大眼睛：“兩年不見，脾氣變得挺大。”

“我一直有脾氣。”林念甜美靈動的五官，添上鮮見的漠然，“是你幻想我柔弱不知反抗。”

林念唇紅齒白的面容冷淡堅決，不再和他周旋，從陽臺奪門而去。

一道如松如竹的高挑身影就在轉角處。

光影交織出紙醉金迷的夜，柏攸與她隔的距離不近不遠，彼此凝望。

柏攸一把将她拉了過來，随着她腳步跟上來的宋嶼，臉色也僵住。

“小柏總……”宋嶼換上了恭敬的稱謂，細汗如雨。

柏攸不認得他，心中無名的火燒得灼熱，眼裏是濃濃的占有欲，燙得吓人。

“離她遠點。”

被柏攸拉住的一瞬，林念下意識向他懷裏縮了縮。

宋嶼一見柏攸，腰像被壓彎了一般微微躬着，語無倫次地解釋：“小柏總，我和念念只是朋友。”

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态無影無蹤，竟是想要解釋自己對她沒有非分之想，拼命撇清關系。

柏攸擡眼挑眉：“念念？”

“哦不，不是，是林小姐……”

宋嶼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別扭，連深黑的西裝衣袖，都被他掌心緊捏着。

柏攸不再給他眼神，宋嶼如蒙大赦，留下狼狽匆忙的背影。

這畫面荒唐可笑，可林念又笑不出來。

放在以前，她絕不敢對宋嶼這樣的演員前輩甩臉色。只是她知道，真被誰欺負的話，柏攸不會不管的。

她有沖撞反駁的底氣，是因為知道柏攸在場。

因為他是她的老師，也是她……未來的戀人。

心思悄無聲息地越界，她被自己大膽的念頭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