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資源

資源

林念陸續收到柏盛娛樂遞來的劇本邀請。

柏盛娛樂的影視業務極廣，每年熒幕上活躍的大制作劇本都是柏盛注資。

還未談妥，劇組就先買了熱搜，像是根本沒想過林念會拒絕。

海報上的“柏盛娛樂出品”掀起觀衆一陣抵觸。

【這還看不懂嗎？林念接到這個劇本，就是走後門來的。】

【以他們的關系，給女朋友談個S+劇本怎麽了？】

【前兩天還嗑得很起勁，今天突然覺得很無語……資源咖滾開好嗎？】

林念看見熱搜和評論，立刻聯系了導演。

“林老師，這個劇本是小柏總親自為你選的。”導演聽見她聲音不悅，很為難，“我們也是照他的意思做事。”

林念篤定地說：“他不會在我合同都沒簽好的時候提前買熱搜。”

“這……是我們做得不妥。”

她認真地說：“拍戲期間我需要全套配合劇組宣發，可我不認同您這次的舉動，考慮到以後的輿論，也沒辦法再合作了。”

導演明顯慌張：“林老師，實在對不起，請您別跟小柏總說……”

敬畏的稱呼，畢恭畢敬的态度，卻不是為了她。

林念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柏攸帶來的光環。

從緋聞傳出之後，就不止一個劇組和合作方，帶着讨好的眼光看她。

真相并不重要，只要他們之間還有暧昧，就有人惡意揣測她借着柏攸的關系上位。

傳到最後，謠言也會變成真的。

世上人言可畏，從來就沒有什麽清者自清。

幾天後，柏攸到了林念一次活動的現場，身形和氣質太過顯眼，蹲守的粉絲立刻認出了他，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他越過湧動的人潮，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找到後臺。林念早知道他要來，并不驚訝，只是臉上還有抗拒的意思。

“有事的話，打電話發微信不就可以了，一定要見面嗎？”

柏攸心墜了墜，忽然無言。抽出時間來看她，不過是想見她一面，沒料到她毫無眷戀。

林念決然道：“我們出去的時候分開走吧，我不想再被拍到了。”

“到了這一步再避嫌，未免掩耳盜鈴。”柏攸擡眸，淡淡地問，“你不要熱度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想營業了。”

自從和柏攸在游輪上被拍到，不管兩人有沒有同框都會成為話題，她這些天，都快住在熱搜上了。

當年的輿論浪潮已經過去，雖然不能完全掩蓋，但終于有很多人開始相信她沒有倒貼。

曙光乍現，她沒有必要再蹭他的熱度，為自己攬上走後門靠身體上位的名聲。

此時此刻，避嫌是最好的選擇。

“你沒看熱搜嗎？”她甜嗓裏帶着幾分愠怒，“現在大家還願意看個熱鬧，嗑我們的CP，過兩天輿論就要變成大少爺包養女明星了。”

柏攸早就聽導演說林念拒絕了劇本，沉默後低聲說：“我把熱搜壓下去。以後你接的劇本不會再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宣發。”

“急着撤掉話題，別人會說我心虛。”

“那就任由他們去說。”

“我做不到。”

他總是義無反顧，随性而為，而她有太多顧慮。

若兩個人中總要有一個人清醒謹慎，只能是她。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柏攸心裏湧上一陣不自在的痛，“別用他們的言論來懲罰你自己。”

她苦澀地笑了笑：“你有不在乎流言的底氣，我沒有。”

“你很介意，一定要撇清嗎？”

“當然了。”

柏攸低聲說：“我有辦法。”

“你能想到什麽辦法呀？”她強行扯起微笑，“你就算手眼通天，能堵上所有人的嘴嗎？”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更沒有必要逃避。”他壓下心裏的疼痛，勾唇輕笑，“你早晚要答應我，大家也早晚要知道。”

林念拂開他的手，眼神裏帶着戒備：“所以你打算能多高調有多高調，讓別人鋪天蓋地把我罵個夠，罵習慣了，就好了？”

“你願意信我一次嗎？”柏攸眼神似月夜雪光，明亮而潔淨。

林念打從心底，很想信他一次。可是此時的情況關乎名聲，由不得她沉醉。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存在本身，就能給我帶來麻煩。”

這便是她，對別人溫柔軟語，生怕一句話得罪了人，卻不怕用錐心的話語，傷他的心。

說到底，她還是不願喜歡他。所以他送上利益，捧來真心，也要被她防備懷疑。

“那你就試着甩掉我。”他不顧林念抗拒，緊握她的手腕，迎着粉絲拍攝的閃光燈，走了出去。

輿論慢慢向她身上集火，他本就不在漩渦之中，沒有立場勸她看開。

就當做是對他自己的一次考驗，贏來她的信任。

許燦驟然接到柏攸主動邀請，十分吃驚。

《啞謎》電影早已下映，他實在想不出什麽風能把孤僻寡言的柏攸吹來，主動找上他。

柏攸開門見山地問：“林念和你談的劇本，還沒有落地？”

他神色淡淡，許燦一時摸不透他的來意：“跟林念早就談好了，但是經費沒着落呢。”

柏攸擡了擡眼：“以你的口碑，還拉不到贊助？”

“你記不記得，上次柏總私宴，我只收到了你的邀請函？”許燦十分豁達地擺了擺手，說話還有些顧忌，但仍然能透露出背後的緣由，“我早年抱錯了團，得罪了柏總，現在就只能當導演圈的邊緣人物。”

柏攸雖沒親眼見過柏頌年輕時的往事，但從他父親雷霆手段，睚眦必報的性格，也猜得出許燦這些年應該受到柏頌不少打壓。

他目光平靜，語出驚人：“柏盛娛樂現在是我管，我可以投資。”

“……我何德何能啊？”許燦一個激靈坐直了，“小柏總這麽相信我的水平？”

柏攸只是漠然道：“不是為你。”

“……”許燦噎了一下，心裏閃過一個微妙的猜測，“不會是為了我的女主角吧？”

柏攸點頭默認：“等合作談成，你要公開和她在微博上互動。”

“就這麽簡單？”

一部電影起碼幾個億的投資，可不是人人都只靠發條微博就能拉來。

許燦一頭霧水，只聽柏攸說：“你和我父親不和的傳聞來由已久，對主角選角挑剔也是出名的。你先官宣，能斷掉別人說她單純靠我拿資源的言論。”

他難得對誰有耐心解釋，像是怕許燦聽得不透徹，配合不到位。

“沒問題。”許燦滿口答應，“我這段時間接觸她，小姑娘人挺好的，見解深刻，別具一格。你真是收了個好學生。”

“學生。”這兩個字微妙地戳中了柏攸，他低聲念着。

總聽她叫自己老師，很久沒聽旁人說她是他的學生。他心裏泛上微妙的錯位和暖意，仿佛回到了初識的純粹時光。

許燦看見柏攸嘴角輕扯，竟露出難見的笑意，心裏一驚，默默犯嘀咕。

柏攸和林念的緋聞早就鬧得沸沸揚揚。

按理說，戀愛中的女孩子一般都比較上頭。他這段時間和林念接觸比較多，沒聽她提過柏攸幾次。

所以他便以為這兩人的事純屬捕風捉影。

可柏攸也極少牽挂一個人，為她悉心謀劃前程。

實在看不懂。

無論如何，柏攸都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他趕忙道謝，只是還有點擔憂：“柏盛那麽多項目，突然調動一大筆資金，是不是有點麻煩？官宣越晚，對她越不利啊。”

“還好。”柏攸平淡道，“一點零頭，從我私賬上出，明天給你。”

許燦：“……”

怪柏攸平常太低調，他猝不及防，被雲淡風輕的炫富糊了一臉。

林念正為輿論焦頭爛額，許久沒聯系她的許燦，突然發來了電影的正式合同。

電影名叫《蒙眼》。

女主角是上世紀的舞女，在當年的虹城知名度極高，機緣巧合淪為各個勢力之間博弈的工具，夾縫求存。

生時絢爛，死時凄美。在林念看過的所有臉譜化女角色裏，立體生動，極為少見。

簽合同當晚，許燦仿佛早就準備好文案似的，連海報都沒有拍，只拍了設計師給電影做的概念插圖@林念，幾行字訴說對她的欣賞，稱她是《蒙眼》命定的女主角。

所有說她借柏攸上位的聲音戛然而止。

【卧槽這麽大的一個餅居然官宣了！】

【那可是許導啊！！！多少人打得頭破血流也争不來。】

【他們怎麽認識的？也是柏攸介紹的吧？】

【許導選人挑剔出了名的，就算柏攸牽線，也要林念實力足夠他才看得上。】

罵她資源咖的聲音，竟然奇跡般平靜了。

“許導，謝謝您。”林念主動撥電話過去，話裏不自覺帶上鼻音，卻很好地忍了回去，不在外人面前失态。

許燦在電話裏笑着說：“謝什麽？要不是你，我都拉不來小柏總的投資。”

林念愣住：“柏盛注資？”

“個人注資。”許燦想到柏攸微妙而異常的态度，忍不住多嘴兩句，“他就提了一個條件，要我幫你發微博。”

一條微博，幾億投資。

林念久久不能平靜，心中的忐忑比欣喜還多。

原來柏攸并不是絲毫不為她考慮，僅憑直覺随性而為。

他鋪好了一片坦途，等她堂堂正正地走上去。

可是這背後的代價太過昂貴，她根本償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