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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幾片幹枯的樹葉在風中堅強地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不甘心地落到了地上,樹叢裏的一只大肥橘正好經過,落井下石般将它們徹底踩進了泥土裏。

“嘿,胖胖又在巡邏呢,前幾天那只小灰貓估計已經被他趕跑了。”葛肖堯蹲在小花園邊,嘴巴裏叼着一根還沒點着的煙,說話的時候流裏流氣的,如若不是身上還穿着身校服,一定會被人當成不學無術的社會青年。

站在他對面的,也是個穿着校服的男生,只不過這倆人的氣質有點不同,如果說葛肖堯是那種深受香□□幫電影荼毒的中二患者,那麽這個男生就顯得正常多了。

校服的拉鎖随意地開到胸口,露出裏面白淨的襯衣,頭發利落,膚色雪白,因為眉骨和眼睛的距離窄,顯得眸光異常深邃。

興許是被陽光曬得有些犯困,他整個人懶懶散散的,垂着眼睛掃過那只肥橘的背影,就連表情都懶得多做一個。

“阿蕩,”葛肖堯把煙拿下來,嘚瑟地沖着對面男生揚揚下巴,“有火嗎?”

周蕩掀起眼皮,不想理他。

這厮最近為了裝逼學抽煙,然而抽了好幾次都沒學會過肺,每次都吸進去,再吐出來,戲倒是很足。

“啧,”葛肖堯被白了一眼也不惱,從善如流道:“就是因為不會才要努力抽呢。”

周蕩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下午的英語課還沒結束,葛肖堯就把正在補眠的周蕩折騰醒了,他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等下放學有好戲可看,拉着周蕩就要從後門溜走。

都是些無心學習的半大小子,所謂的“好戲”無非就是打架鬥毆,周蕩性子懶,對于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提不起興趣,正準備找個理由拒絕,葛肖堯首先憋不住了:“朱輝他們說要蹲康沉呢,就高一新來的那個,這熱鬧你真的不看?”

康沉?

周蕩的睡意瞬間消了一半。

前不久有個新聞登上了本地社會新聞,惹來衆多教育工作者的義憤填膺,那就是三中某康姓學生因不服管教毆打其班主任,導致那位在教育崗位上嘔心瀝血十餘載的老教師住院一個月。

消息一出來,熱議聲仿佛煮沸的開水,康姓學生的腦門兒上直接被貼上了“社會渣滓”的标簽,理所當然地成了萬千家長口中的反面教材。由于這件事的影響過于惡劣,該生沒幾天就被三中退了學,幾經輾轉後,他轉學到了六中——市裏面口碑和風氣都不太好的高中,較三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姓康的學渣,名叫康沉,正是周蕩在這個世界的治愈對象。

所謂治愈不是指身體上的,而是指精神上的,周蕩的首要任務,就是要獲取他的好感與信任,然後就要想方設法改掉他的壞毛病,喚醒他對學習的熱情。

而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順順利利考上大學,成為這個社會上的可造之材。

起初聽聞這麽感人至深的任務,周蕩差點感動哭了,自己本來就是個學渣,還要幫助另一個學渣,這他媽不是逗呢?

“阿蕩?”葛肖堯站起身,伸手按住周蕩的肩膀:“發什麽呆呢?”

周蕩将他的爪子扒拉下去,不耐煩地看向遠處,問:“朱輝他們人呢?”

“別急啊,”葛肖堯将煙夾到耳後,“聽說那小子放學要去打工,這條路是必經之路,朱輝他們在那邊守着呢,等把人堵住了咱們再過去。”

“幾個高三的收拾一個高一的,朱輝他們可真要臉。”周蕩臉色不好看,雙方實力懸殊,康沉那小子估計要吃虧。

“這誰管得了啊,”葛肖堯滿不在乎道,“朱輝才不管那些,他生起氣來連胖胖都揍。”

朱輝是六中臭名昭着的刺兒頭,為人暴力好鬥,誰不服他都不行,但因為本身人品差,常常做出恃強淩弱的丢人事,真正聽命于他的小弟并不多,在圈兒裏的風評也極差。但這并不能阻礙他繼續橫行霸道的腳步。

康沉在三中的時候就很有名氣,但許是為人低調一直沒被六中的人碰上,這下終于低頭不見擡頭見了,朱輝那顆想要一較高低的心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次的事兒都不用問兩人有什麽過節,也許只是朱輝覺得康沉礙眼而已。

話音剛落,小花園另一頭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便傳來了朱輝罵罵咧咧的聲音:“我.操.你爸爸康沉!老子今天非得打到你服為止!”

摔摔打打的聲音此起彼伏,葛肖堯激動地加快了腳步,催促道:“阿蕩你走快點,我還想錄一段康沉被臭揍的視頻呢!”

要知道康沉剛來六中一星期,就憑着一張臉俘獲了衆多女生的芳心,就連孟女神都要對他多看幾眼。于是葛肖堯就有點嫉妒了,陰暗地想要看康沉出醜,打算到時候把視頻抛到校園貼吧裏讓那幫女生好好看看,他們新一任男神是如何隕落的。

“錄視頻?”周蕩微微皺眉,反應過來後嘲諷地笑了一下:“你志向還挺高。”

葛肖堯尴尬地咳了一聲,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半天沒敢吭聲。

走到目的地,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葛肖堯的意料。

一共五人的圍攻小分隊竟然已經被放倒了仨,只剩下朱輝和張蘭飛還在龇牙咧嘴地和康沉做最後的抗争,而且就目前的戰況來看,距離朱輝他們倒地也只是時間問題。

葛肖堯呆若木雞,心說這個劇情反轉有點猛。

“你他媽——”朱輝雙眼赤紅,積蓄全身力量向康沉發動攻擊,沒成想卻被對方以一種巧妙的方式躲開了。他放出去的力道收不回來,身體重心一偏,下一秒就被康沉擡腿頂住了腰眼,對方的臉上沒有猙獰的表情,只是握着他的肩膀猛一發力,就聽見“咔嚓”一聲。

朱輝的手臂直接脫臼了。

在這場鬥毆中,康沉對于送人頭的敵人沒有絲毫憐憫,發狠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哇哦。”

周蕩倚在假山旁,輕飄飄地吹了聲口哨。

面前的少年身形颀長,時值深秋,卻不怕冷的只穿着一件單衣,他仿佛一只皮毛殷實的狼犬般,出拳踢腿時又準又狠,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随着他的動作凸顯出來,青澀卻又充滿力量感。

聽到那意味不明的口哨聲後,他面無表情地偏過頭,一雙黑眸仿佛結冰的寒星,視線也帶着極大的震懾力,看得人不由心神一顫。

“康沉你可別太狂啊!”

眼瞅着六中的幾個校霸就這麽被一外人打趴下了,葛肖堯看不下去了,他怒吼一聲,也不知打哪兒湧起一股同仇敵忾的激烈情緒,撿起起一塊石頭便雄赳赳氣昂昂地沖了過去:“你當我們六中沒人了啊——”

......

二十分鐘後,周蕩陪着葛肖堯來到了醫院,原因是他被開瓢了。

“啊啊啊我說這位白衣天使!您倒是輕着點啊,”葛肖堯疼得直掐周蕩大腿,嚎得跟殺豬一樣,“我這頭可是肉做的!”

“我這腿也是肉做的,”周蕩嫌棄地站起身,遠離這個自不量力的傻逼:“剛才不是挺威武的嗎,人設別崩啊堯仔。”

葛肖堯平時屬于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若是真讓他和朱輝那幾個混混為伍,他還挺不樂意,所以每次只是遠遠圍觀之,又慫又堅強地在失足的邊緣試探。

這一次奮勇出頭,真可謂是壯舉了。

葛肖堯回想起剛才慘烈的一幕,眼淚都快下來了:“誰知道那小子那麽沒人性啊!下手也太他媽黑了!”

“是你先拿石頭砸人的,”周蕩陳述事實,“人家還能不動讓你打?”

“你!”葛肖堯簡直要氣炸了,“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

周蕩沒搭理他。

六個圍一個已經夠丢人的了,竟然他媽還讓人團滅了。

給葛肖堯處理傷口的是個年輕醫生,對于青少年之間的磕磕碰碰也多少有點了解,當他知道事情的大致走向後,也繃不住笑出了聲,不過最後還是端着大人的架子教育了幾句。

“說起來,康沉那小子真挺牛逼的,”葛肖堯畢竟是勵志要當個社會人的,慢慢的也冷靜下來了,打輸了就打輸了,不敢承認的那才是孬種,“打架夠逼格,我服。”

周蕩點點頭,臉上的笑意卻沒那麽深了。

朱輝他們估計還憋着氣呢,康沉以後的日子恐怕會難過。

......

第二天,因為這次鬥毆事件造成的後果比較嚴重,包括葛肖堯在內共造成六名學生不同程度受傷,教導主任一邊氣得血壓狂飙,一邊在廣播站點名批評教育,宣布所有參與此次事件的學生全部記過處分,并且在下周一之前上交一萬字檢讨。

周蕩也是即将上交檢讨的一份子,對此他表示很無辜。

“李老師,”下課後,周蕩來到老李頭辦公室,心平氣和地講道理:“我真的只是觀戰而已,為什麽也要寫檢讨?”

老李頭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擡手捋了捋存在感極低的頭發:“你還有臉來問!看到有同學打架鬥毆,應該及時勸阻,就算勸阻無效的話,也應該及時通知老師,你說說你哪個做到了?!”

“......”

周蕩啞口無言,默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回到教室,葛肖堯從座位上沖過來:“老李頭怎麽說?放你一馬?”

周蕩心情不好,回敬他一個“再問殺你”的眼神。

接下來幾天,葛肖堯都在為了那一萬字檢讨而懸梁刺股,這倒不是因為他誠心悔過,而是因為自打高三開學之後,他大大小小的禍闖了不少,這次事件後他更是直接被老鄧頭列為重點管教對象,如果檢讨再不好好寫,萬一徹底把老鄧頭惹急了,一個電話打給他那随時吃炸.藥親爹,後果不堪設想。

相比起來周蕩就輕松得多了,他仗着班裏小姑娘對他的喜愛,很快便将這一萬字合理分配了出去,一共五個人,每人寫兩千字,收齊了之後再有周蕩親自裝訂,大功告成。

“你那明顯不是一個人寫的,”葛肖堯撇撇嘴,心裏不平衡:“小心老李頭給你媽告狀!”

周蕩沒骨頭一樣用手撐着腦袋,眼睛眯起來:“怎麽可能。”

兩人一起把檢讨交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老李頭果然沒把注意力放在檢查那一萬字的質量上,他随手地翻了翻便放在了一邊,和其他幾個交上來的檢讨放到一起。

“你們現在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把那亂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老李頭板着一張臉,言辭嚴厲:“将來走上社會,誰的拳頭硬就是有本事?打架厲害能當飯吃?”

“不能,”周蕩和葛肖堯突然默契了一回,“李老師我們知道錯了。”

老李頭勉強滿意地哼了一聲,翻出工作簿看着,等了半天也不見這倆孩子走,頓時又生氣了:“還不回去上課?杵在這兒扮演門神呢?!”

葛肖堯反應過來老李頭這是打算饒過他們了,正準備走,就聽周蕩突然開口了:“李老師,我想問一下,留級的話......需要什麽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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