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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麻煩拿一下清創的藥水,還有止血棉啊,膠布之類的。”
周蕩直到走進學校門口的一家藥店,冷冷的表情才收斂了起來,在面對女士的時候,還是露出了紳士的笑容。
“處理什麽樣的傷口啊?”穿着護士服的小姐姐笑了一下,手腳麻利地拿出一堆東西擺上櫃臺,然後用飛快的語速把它們一一介紹了一遍。
周蕩唇角抽抽,覺得有點頭疼,随手挑了幾個順眼的,結賬準備走人。
小姐姐替他裝進塑料袋裏,還不忘熱心腸地提醒了一句:“如果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弄傷的,要記得去醫院打個破傷風針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你說是不是?”
周蕩倒是沒有這個意識,愣了一下,随即和人家道了謝。
一邊往出走,一邊忍不住在心裏罵人:真是個小事兒逼,受傷了就應該交給醫生處理,非要耍小孩子脾氣不去醫務室是什麽毛病!
就在十分鐘前,周蕩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忍住沒發火,心平氣和地說敢問這位少俠,您又和江湖義士約架去了嗎?
少俠的脾氣仍舊很差,受了傷之後更甚,他煩躁地看着周蕩,開裂的唇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揍人。
不過周蕩沒有給康沉這個機會,直接站起身俯視着他的眼睛,臉上沒什麽表情地問:“是你主動跟我去醫務室,還是由我把這件事告訴班主任,讓她帶着你去醫務室?”
看到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朝着腦門兒湧上去了,滿腦子的不理解和不高興在“咕嘟咕嘟”冒泡。
康沉明明那麽強悍,為什麽總讓自己受傷?他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一天到晚總是受傷他媽很好玩兒嗎?
康沉興許是見慣了周蕩吊兒郎當的模樣,冷不丁見到對方這麽嚴肅正經的表情,一時間覺得有點意外。
但他早已經習慣了拒絕任何人的好意,哪怕周蕩已經和他做了小半個月同桌,倆人前不久還一起鑽進地下室抽煙,也沒能讓他破例。
“我不去醫務室,也不會讓你去找班主任。”康沉完全沒有被周蕩震懾住,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周蕩差點直接氣笑,身上的肌肉都繃緊了,恨不得把這熊孩子劈頭蓋臉打一頓:“不去醫務室?你們江湖中人都會用內功療傷是吧?”
兩人之間火星味兒太濃,班級裏的視線全部在這裏聚焦,坐在周圍的幾個人時刻保持警惕,大氣兒都不敢喘,盤算着不要被殃及了才好。
康沉不知道說什麽,移開了視線。
面對自己這個愛管閑事的同桌,他一貫暴力的行事作風受到了壓制,周蕩關心他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幹巴巴地扮演木頭樁子,然後會在不經意間想起的時候偷偷翹一翹唇角。而周蕩生氣的時候,他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樣給他來一拳,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已經下不去手了。
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不說話,也不看他,心想着等一等好了,他的氣說不定等一等就消了。
周蕩看着眼前這個悶葫蘆,忍耐力撐到了極限,在心裏磕磕絆絆地從一數到二十,才妥協道:“不去醫務室可以,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總可以吧?”
眼看着馬上上課了,而周蕩又擺出一副死不罷休的姿态,這次輪到康沉妥協了。
默默地跟在周蕩身後,默默地走出了教室。
“提前說好,”周蕩從藥店走到附近小花園,将塑料袋扔到康沉面前,氣還沒消:“我沒給人包紮過,出了問題概不負責。”
康沉道了聲謝,從塑料袋裏掏出一盒酒精棉球,清創後上藥包紮,動作行雲流水,簡直比專業的還專業。
整個期間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仿佛那傷是在別人身上。
周蕩在一旁愣着,心裏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有點堵。剛剛憋得一肚子火,也莫名消散了不少:“還挺......熟練的啊。”
康沉沒接茬。
“剛剛藥店的人說可能要打破傷風針,”周蕩找了個幹淨地方坐着,擡眼盯他:“需要我押着你去嗎?”
“不用,不至于,”康沉摸出煙盒遞到周蕩面前,生硬地轉移話題:“還抽嗎?”
周蕩無奈推開,嘆了口氣:“吃一塹長一智,我可不想再哭了。”
難得的好天氣,天空中一塵不染,藍得透着亮,融融的陽光落幕般傾倒下來,洋洋灑灑落在兩個少年的頭頂。
倆人都沒有回去繼續上課的心思,并排坐在小花園兒的石階上,一個若無其事地抽着煙,另一個心甘情願地吸着二手煙,畫面倒也和諧。
周蕩幹坐了一會兒,随手翻弄着剛才的塑料袋,從裏面找出一個棕色小藥瓶,看到上面寫着用于治療跌打損傷幾個大字,打開瓶子聞了聞,味道有些詭異。
“就你之前那一拳,到現在還青着呢,”周蕩突然撩起上衣看了看,記仇地瞪着康沉:“噴點這玩意兒會不會好的快點?”
康沉抽煙的動作一頓,低頭看過來,正巧看到周蕩纖瘦的腰和雪白的肚皮。
因為他的皮膚實在是太白了,那塊顯眼的淤青看着有些可憐,好像在控訴着過去的自己實在是太惡劣了。
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很快将頭轉了過去,目光散亂地看着街道上的來往行人,冒出一句:“......對不起。”
周蕩應了這句遲來的道歉,按了一下小棕瓶的噴頭,然後用指腹慢悠悠地将藥水一點點抹開。盡管時間過了這麽久,碰一碰竟然還有點疼。
“你現在挺疼的吧?”
周蕩其實很怕疼,小時候打個疫苗都能把嗓子哭啞,旁邊一起來打針的小妹妹都被他生生逗笑了。
“嗯?”康沉抽煙的手一抖,突然沒由來的緊張。
“光是一點淤青我都覺得疼,”周蕩嘆了口氣,“你那一身的傷怎麽會不疼?”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剛剛那話怎麽聽起來這麽煽情呢?
兩個酷酷的少年為什麽要像小姑娘一樣矯情?
還沒等康沉做出什麽反應來呢,周蕩自己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在這個時候,韓家成一通電話打來,緩解了略顯尴尬的氣氛。
“成子說班主任來查人了,讓咱們趕緊回去,”周蕩清了清嗓子,将那些瓶瓶罐罐收拾好站了起來,“啊對了,等大課間咱們還要一起去打掃廁所呢。”
康沉抽煙的動作有點急,模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從小花園一路走回教室,從始至終沒有再和周蕩對視。
......
晚上放學的時候,周蕩一出門就看到了周瑾廷的車,拖沓着步子走過去,一打開車門就癱在了後座上。
“哥,你今天怎麽舍得來接我放學?”他氣若游絲地問了一句。
今天的晚課是英語,周蕩為了給康沉樹立一個“熱愛學習”的好榜樣,一直靠着左手掐大腿才強撐着打起精神,從頭至尾聽講聽得巨認真,筆記整齊地差點把他自己感動哭。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放學,他覺得自己都差點虛脫了。
“王叔他女兒病了,周小少爺的司機一職暫時由我代勞,”周瑾廷心情不錯地開玩笑道,“我的服務可還滿意?”
“滿意,”周蕩頭枕着自己的手臂,懶洋洋地閉目養神:“第一天上班就沒有遲到,必須要給五星好評。”
周瑾廷從後視鏡瞥了自家弟弟一眼,發動車子向前駛去。
回家的路程進行了一半,就在周蕩就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周瑾廷突然問道:“廁所打掃得怎麽樣?”
周蕩猛地驚醒了:“你......你有千裏眼啊?”
“我有順風耳,”周瑾廷沒好氣地冷笑了一下,說:“因為偷偷抽煙被罰打掃廁所,你也不嫌丢人。”
他這消息有點靈通啊。
周蕩打量着周瑾廷的臉色,看他也不像個要生氣的樣子,便笑嘻嘻地湊過去:“沒,我同桌抽煙,我就嘗了一口,我又不喜歡煙味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周瑾廷打開轉向燈,視線往窗外瞟,“不過打掃廁所一周這個處罰,我覺得有些過分了,需不需要我給你們領導打個電話?”
周蕩上一秒還在想周瑾廷竟然在學校裏安插了眼線,下一秒就被自家大哥的話震驚了。
學生犯錯被罰,家長不滿意就直接給校領導打電話?這個操作是不是有點太護短了?而且周瑾廷之前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全家上下只有鄧姝闵一個人溺愛周蕩而他沒有的?
“不用不用,”周蕩失笑起來,不得不承認,被人寵着的感覺還不賴,“廁所是每個班輪流打掃的,一天打掃三次,輪到我們的時候已經很幹淨了,就拖個地而已。”
“真的不用?”周瑾廷表情嚴肅,像是很不放心:“你從小就沒做過家務,哪裏會拖地?”
“會呢,你弟弟這麽聰明一人,”周蕩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小聲嘀咕:“我都多大的人了。”
晚上,賢惠的鄧姝闵女士又在廚房裏大顯身手,剩下三個男士面對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連話都顧不上多說,只顧着大快朵頤。
周蕩對糖醋排骨情有獨鐘,不緊不慢地吃了半盤子,直到其他三人都吃好放下了筷子,他還在扒拉着米飯。
“寶貝最近是不是長高了,”鄧姝闵摸摸周蕩的頭,“飯量變大了不少。”
周蕩夾了一筷子荷塘小炒裏的藕片,一本正經道:“學習太累了。”
鄧姝闵一臉心疼,又給小兒子夾了塊帶魚,“寶貝真乖,但是學習也是件盡力而為的事兒,別太累着自己。”
周蕩說知道了。
周瑾廷和周城遠特有默契,全程無視這對母子的對話。
吃完飯,周蕩拎着書包走進書房,手機催命一樣響了起來。
接起來,傳來葛肖堯石破天驚一聲吼:“阿蕩,我有個事兒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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