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們需要外彙

我們需要外彙

林君風門口和曲勝伯遇上是巧合，林君風離開公社去鑽營賣藥材的事，他運氣好，遇上了順路的拖拉機，那拖拉機手還認識他，所以就搭了他一程，只是走了一截，拖拉機熄火了，這拖拉機熄火太常見不過了，那拖拉機手嘆了一聲長氣之後，無奈的下車，試圖找出原因，讓它恢複正常。

林君風：“這拖拉機怎麽修？”

他對此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那拖拉機手也只會點皮毛，這次的問題超出他的掌控範圍了，所以兩個人對視一眼，互相露出苦笑。

說實在的，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林君風體驗感都不好，拖拉機更是颠簸的讓他懷疑自己的屁股都失去了知覺，但再怎麽樣也比自己走路要方便，但現在車子出毛病了，擡頭看四周，除了路以外就是荒山野草，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更別說是修車鋪了。

“那怎麽辦？”

拖拉機手撓了撓頭發，“我已經試過了，修不好，要找人來了。”

他不能離開，這不是還有人嗎。

所以拖拉機手問:“你能不能回去幫我報信，找人來？”

林君風也沒推辭:“也只能這樣了，那我應該去找誰？”

就在兩個人溝通着的時候，聽到了車子的聲音，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止了說話，看過去，林君風驚喜了，開車的人他認識啊！

“曲勝伯同志！麻煩停一下！”

這一刻林君風感覺自己看到了天使！

他是知道的，他們大隊那輛報廢的拖拉機能重新啓動就是多虧了曲勝伯的幫忙，他會修車！

曲勝伯在車上看到這情況心裏就有數了，把車停到邊上，從駕駛位上下來，“車出問題了？”

“對，突然就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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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勝伯檢查了一番，找出了問題，是一個零件松動掉了，現在補上就好了。

拖拉機手十分感謝，“曲同志，多虧你了，幫了大忙了！”除了感謝的話之外，他說什麽都想要曲勝伯的聯系方式。

曲勝伯就把單位地址寫給他了，旁邊林君風看着直笑，他知道這人之所以這麽執着的原因，肯定是想着有機會的話能多交流，要是下回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多一個求救的途徑。

拖拉機重新啓動，林君風繼續蹭車，兩輛車一前一後的繼續出發，往前走了一段，上了省道，兩輛車都被攔下了。

攔下他們的人看着就不一般，穿着整齊的中山裝，身姿挺拔，帶着一股部隊出來的人特有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他身後的車，不是貨車，也不是拖拉機，而是吉普車，在車旁邊還站着兩個人高馬大、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現在确實是盤查有海外關系的人，但這并不阻礙另一方面他們國家和外國的這些商人做生意賺取外彙。

只要東西讓這些人滿意，往往這些商人給的價格也會讓他們滿意，畢竟現在的彙率對于這些人來說，他們國家的商品實在是太便宜了。

所以林君風看到了這兩個外國人，眼睛瞬間亮了一瞬。

這個時候的外國商人就代表着有錢賺啊！

也不用擔心沒有交流的機會，他們攔車，不就是想要修車嗎，曲勝伯和卓優才會修車啊！

這段時間應該夠他和這些人攀上話了。

為此，他還特意問了卓優才和曲勝伯身上帶了什麽東西。

曲勝伯身上的東西不少。

不過他沒回答:“你想做什麽？”

林君風:“我聽說，這些外國佬財大氣粗的很。”

曲勝伯想了想，說了驅蚊包和薄荷膏，順手就把身上用着的薄荷膏塞給了他。

現在這個天氣，怕熱的已經是短袖了，在野外別的不說，蚊蟲是最不缺的。

加上現在是春天，萬物蓬生的季節，蚊蟲比之前更加猖狂，曲勝伯在外這兩樣離不了身。

林君風眼睛一亮，他這個時候甚至有些懊惱，哎呀，這些東西不比涼茶更好推廣？

雖然原料為難了些，但如果能掙外彙，那原料就不是問題了啊！

吉普車那邊一共是四個人，一個是攔車的司機，兩個外國人，另一個是翻譯，穿着中山裝，文質彬彬的樣子。

林君風主動湊上前去和那個司機和翻譯說話，如果是和那兩個外國人說話那就太讓人懷疑了。

“兩位同志，他們是什麽人啊，怎麽這車壞在這裏。”

林君風有一張和氣的臉。

他來搭話，那兩個人都很客氣，他們現在還指望曲勝伯和卓優才能幫他們修好車呢。

“這兩位是外商。”

林君風：“這個點來我們這裏，是打算參加廣交會？”

這點不難猜。

他們也痛快承認了:“他們來得早，想在周圍旅游一圈。”

林君風恍然:“旅游啊，我們這邊風景确實好，他們還想繼續旅游嗎？”說着，林君風就給了自己的胳膊一巴掌，把一只蚊子拍死。

然後就拿出薄荷膏來，“這蚊子真毒啊，你們要不要來點？”

這當然是要的，他們穿的長衣長褲，仍舊有露出來部分被蚊子光顧，司機還好，那翻譯的手腕和腳踝都有好幾個包了。

林君風看他們用了，又問： “那兩位要不要也來點？”

翻譯看了一眼，還在猶豫，這時候有一個看着他們交流的外國人已經忍不住了，和翻譯說了一句，就走上前來。

翻譯看了看他，然後看向林君風:“他們也想用，可以嗎？”

林君風:“當然可以啊！這是我兄弟家眷自己做的，效果很好，塗上去就不癢了。”

“要是想驅蚊，還有驅蚊包，我兄弟在車上放了幾個，車上壓根就沒蚊子。”

他特意放大了聲音，問曲勝伯:“是不是啊？”

曲勝伯和卓優才已經找出問題了，不過他們都放慢了動作，看起來很忙碌，實際上就是裝樣子。

聽到問話，曲勝伯從車底鑽出來，“是啊。”

“驅蚊包？真的有用嗎？”翻譯對這個是真的感興趣。

曲勝伯回了他的車裏，然後拿出了香囊，“有用，就是這個，挂在身上沒有蚊子咬。”

這是簡蓁蓁特意給他做的驅蚊包，不僅有個專門的香囊，裏面的藥材也非同一般，不僅可以驅蚊趕蛇，還自帶一股香味。

這個香囊一拿出來，那兩個外國人臉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感興趣，因為這個香囊簡蓁蓁繡了福紋，看上去像是一個精致小巧的藝術品。

曲勝伯聽人說起過外國人對他們國家的刺繡特別感興趣。

這個時候林君風也想起來了，所以特意誇大的說了，這個有多麽多麽的好用，做起來有多麽多麽的艱難，同時又說物以稀為貴，他當初跟他兄弟要，因為材料難得都沒拿到手……

經過翻譯的一番解釋之後，那兩個外國人臉上的感興趣意味更加濃郁了。

然後又跟翻譯說了幾句話，曲勝伯聽不懂，但看神态動作應該是說我可以試試嗎之類的意思，緊接着翻譯說的話也證實了曲勝伯的猜測，然後曲勝伯一邊點頭，一邊看着林君風的動作，他們說的是英語，曲勝伯聽不懂，但是林君風給他的感覺是他能聽懂。

他們公社是沒有英語教學的，曲勝伯認得一些英語，那是因為他找資料的時候經常遇到一些看不懂的外文書籍，他特意學了一些，但如果是對話的話，曲勝伯是不會的，據他所知，林君風的家庭背景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是普通的工人家庭，而且家境還不會太好，那麽他是從哪裏學來的英語？

特務嗎？這個猜測在曲勝伯的腦海裏一閃而過，然後就被他放到了一旁。

誰家的特務會在鄉下動作這麽大？

這也太引人注目了。

而且特務往往身上都是帶着任務的，要真是的話，他不應該待在農村，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多半是他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海外關系或者是背景，不是沒有可能。

那兩個外國人把香囊拿到了手，挨個輪流拿到手上看了看，然後又嗅了嗅，紛紛露出了個笑容，顯然他們兩個都喜歡這個香味。

曲勝伯也聞到了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這是兩個有噴香水習慣的外國人，這樣事情就更好辦了。

曲勝伯等他們欣賞夠了，把拿出來的香囊和薄荷膏都送給了翻譯。

至于翻譯要不要送給那兩個外國人，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翻譯會願意白白收下嗎？

尤其是送出去之後曲勝伯繼續回去修車，沒多久就把車修好了之後，那翻譯臉上的笑容特別誠懇：“這一次出門是意外，本來還有另外一個人同行，多虧了你們。”他把三個人的單位和姓名都記下了。

說要感謝他們。

這個感謝不是一時給予多少東西，還能從另一個層面表達。

曲勝伯和林君風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不出意料的話，他們會再聯系的。

拖拉機手和卓優才看着他們四人上了車，然後吉普車離開，這才看向曲勝伯和林君風。

卓優才有些感慨，“那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佬你們也敢上前去搭話？”

那拖拉機手現在才舒展了身體，之前他一直僵硬着不敢動彈——這還是他第一回看到外貌上和他長得有這麽大差異的外國人，心跳的又快又急。

“他們說的是鳥語嗎？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他佩服的看向曲勝伯和林君風，拖拉機手自嘲：“我要是和他們這麽近，話都不知道怎麽說，我要是晚上看到他們，指不定以為見到妖怪了。”

卓優才倒是不怕，他曾經見過外國人，只是他并不想和任何外國人扯上關系，所以他只專心修車。

林君風不知道他們想的這些，他現在還在懊惱當中，“可惜了，可惜了。”

他沒有把自己可惜什麽說出來，倒是曲勝伯猜出來了一些，他應該是可惜沒有更合适的平臺去認識這些人，比如說林君風剛剛提到的廣交會，在這裏遇到兩個外國人他就這麽興奮了，那廣交會上來的基本都是外國商人，機會更多。

曲勝伯看向他，“你回去的時候跟蓁蓁傳個信，跟她說今天的事，我還沒有那麽快回去。”

這是要讓林君風和簡蓁蓁提前做好準備，免得人家找上門來了，他們卻拿不出東西。

林君風點了點頭。

簡蓁蓁收到了林君風帶來的話，微微皺眉沉思，“外國人啊，我們做外國人的生意可行嗎？”不犯忌諱？

林君風聽了她這話在心裏贊嘆，果然哪個時代都不缺能人啊，他保證他他剛剛只是平鋪直述的把經過說了一遍，完全沒有說他們的傾向和想法，但簡蓁蓁卻把他們的目的直接猜出來了。

他回答的斬釘截鐵，“可以。”

簡蓁蓁靜靜地看着他，林君風繼續開口：“我們國家需要外彙，而且我們也是堂堂正正憑自己的手藝賺錢，不過這是你的配方，你願意拿出來嗎？”

林君風有自知之明，這跟之前的涼茶不一樣，涼茶這東西他們南方基本上都認識那麽幾種可以下火的涼茶，無非就是味道好不好，效果好不好的問題。

除去城裏人，鄉下人大多是不會願意掏錢買涼茶的，而且那涼茶本身技術含量也沒有那麽高，所以他說做生意，簡蓁蓁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對配方看的也寬，沒有提什麽要求，但這回的驅蚊包和薄荷膏不一樣，技術含量不在一個層次。

尤其是曲勝伯手裏的那香囊，要是有條件了，林君風也樂意買一些用，貴一些也無所謂，味道太好聞了。

簡蓁蓁知道了他的顧忌，笑了：“這是我自己鑽研出來的。”上輩子琢磨改進出來的方子，之前做的時候還進行了再度調整，要說簡蓁蓁把這個看的有多重，那也不至于，但她也不會公開。

林君風看她這樣，在心裏豎起大拇指，很多秘方在時間長河中失去傳承，就是因為各種保密，放在整體來看，很可惜很遺憾，他們失去了那麽多明珠，但放在個體身上，交出去之後，自己這一脈本來可以持有的鐵飯碗，甚至是金飯碗就此消失，誰能那麽大度？

林君風：“你真大氣！如果成了，我也會盡力為你争取的！”要是掙到了錢，肯定不能虧待功勞最大的人。“那你看看需要什麽材料，我幫你跑腿！”

簡蓁蓁想了想，拿出紙筆，寫了幾味藥材：“你幫我打聽打聽，這些我們公社醫院也是緊缺的，我們這附近不一定能買到。”

她這幾天要忙碌了，有幾味藥材缺了，她要想辦法先買一些回來，買回來之後也要耗費一番功夫，才能把東西做出來。

她和林君風确認：“那兩個外國人對香囊更感興趣是嗎？”

林君風：“是，他們喜歡那股香味，薄荷膏也好用，不過外面有類似功效的産品不少，沒有讓他們驚豔。”

簡蓁蓁點頭，她明白她的重點要放在哪裏了：“那就麻煩你了，時間比較緊，越快買回來越好。”

林君風收好紙條就往外走：“我這就出發。”

沒有讓林君風期待落空，過了幾天，曲勝伯回來的時候是帶着人一起回來的，這裏有吉普車那四人，也有公社的領導。

簡蓁蓁當時還在衛生站，是五妹妹曲紅巧跑着來找他的，她扶着膝蓋直喘氣，“大嫂大嫂，快回家去，我大哥回來啦！他還帶了人回來，有兩個人是電影上那樣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特別怪，大隊長也過去了，媽媽讓我來叫你回去呢，小弟去叫林叔叔了。”

大隊長之前是不知道這事的，現在知道了，又喜又憂的看着林君風：“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打了他一個措手不急，林君風看到他才一拍腦門，“哎呦忙暈了！”他就說好像忘記了什麽，原來是忘記跟大隊長說一聲了！

大隊長瞪了他一眼，就站到了公社領導那邊，幸好聽他們說了之後才知道不是壞事。

簡蓁蓁快步趕回來，打了聲招呼，就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竹籃，放到了桌子上。

曲勝伯看到現在的成品，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欣賞的目光。

簡蓁蓁在原來香囊的基礎上，還另外做成了香薰球的樣式。

那香薰球是由竹子編織而成，有的編成了一個圓球，有的編成了一個大肚子金魚，還有的編成了個提籃，說不上巧奪天工，卻另有一種古拙自然的美。

這是曲爺爺做的。

他會一手竹編的手藝，簡蓁蓁在重新準備香囊的時候看到了家裏他編織的竹籃簸箕等物，就想起了這個主意。

他們附近的山上竹子漫山遍野，竹編的手藝說不上家家戶戶都會，也有一半的人多少會些，要是能把這一條路打通，他們就不用愁收入的事兒了，甚至還能帶動周邊的大隊一起掙錢。

不僅僅是曲勝伯對外形滿意，那兩個外國人也很滿意，拿起來在手上把玩了一陣，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還聞出了差別，一個濃烈，一個清新，共同點是都好聞舒适，兩人叽裏呱啦說了一通，然後翻譯就看向簡蓁蓁，問起了價格。

翻譯是積極想要促成這件事的，他為什麽會被指派到這兩個外國人身邊？

就是因為想要掙他們的外彙呀，賣什麽一樣。

林君風在簡蓁蓁回答之前，特意問了一句，“同志，我們賣給他，這算不算投機倒把？”

那公社領導看了，正色：“怎麽會投機倒把，這是我們上河生産大隊新成立的廠子，是正常的生意往來。”他看向簡蓁蓁：“小簡同志，組織不會虧待每一個民衆，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提。”

他是知道的，上一年代表他們市前去參加廣交會的廠子成績慘淡，為此他的領導都吃了好大一個挂落，今年廣交會還沒開始，他在公社裏就先掙了一筆外彙，無論多少，說出去都是臉上有光，甚至這運作的好了，未必不能給他們公社新拉來一條生産線！

簡蓁蓁看着那兩個外國人臉上的滿意神色，把原本的報價往上提了提：“這些香囊用了一些珍貴的藥材和香料，你們也聞到了，成本不低，一個八塊。”

八塊？！

就裏面那團跟鴿子蛋大小的團子？居然這麽值錢？！簡直天價啊！

大隊長看這些東西的眼神都不對了。

翻譯見多識廣，面色如常的把這個價格翻譯了過去。

林君風在心裏沖簡蓁蓁豎起了大拇指，他一直看着那兩個外國人的表情，這個價格在他們看來十分昂貴，誰願意花八塊錢買那麽一個驅蚊包啊，就算味道再好聞，那也不頂吃不頂穿，這八塊錢不考慮票的情況下，可以買到十一斤豬肉！

但這對于這兩個外國人來說，這不單單是驅蚊包，還是香囊，一種增加品位的藝術品，它值這個價！

甚至用彙率換算之後，他們拿回國還可以翻倍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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