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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箭法,所以院裏才弄得這番狼藉。”

陸曼兒道:“三位公子的箭法高超,曼兒自愧不如。”

郭惇一聽,提議道:“我們四人各學武藝,雖常聚在一起讨論,但卻沒有真正比試過,不如你也來和我們切磋切磋,我也想看看誰的箭法才是第一。”

林彤山忙附和道:“好建議。”

陸曼兒卻推辭道:“我很久沒活動筋骨,恐怕箭法已倒退不如以前了,不敢在各位面前丢醜。”

洛晨曦道:“哎,你就不要謙虛了,大家切磋切磋,共議心得,對各自的成長也是有幫助的。”

千雪忽插嘴說道:“小姐,你就和他們比試比試吧,要不然會被人看不起,說我們女兒郎又如何的嬌柔無能了。”

陸曼兒說道:“那好吧,可是這箭靶也靠得太近了,再遠一些。”

洛晨曦三人皆吃了一驚,這箭靶足足有一百步,就是普通的男人,要将箭射到箭靶處也要費一番勁,何況陸曼兒是女兒身。

洛晨曦對着郭林二人點了點頭。

郭惇喚兩家仆人道:“你們倆去把箭靶安置再遠些。”

倆仆人聞令,小跑着上前,将箭靶挪了将近二十步,都望着陸曼兒。

陸曼兒卻道:“再遠一些。”

倆仆人又将箭靶挪了将近其三十步之遠,箭靶距離陸曼兒差不多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步?”郭惇忽驚叫道。

林彤山也是眼睛瞪得直圓,顯然很不相信陸曼兒能射那麽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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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晨曦低聲對陸曼兒說道:“曼兒,這麽遠,你有把握嗎?倘若你是開玩笑的,我叫他們将箭靶撤回原地得了。”

陸曼兒道:“洛公子,不用為我擔心。”

說着搭弓上箭,嗖嗖嗖地連發了三箭。箭頭呼嘯着向前竄去,三箭都中靶心。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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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相聚

“好嘞,小姐全射中了。”小丫鬟千雪手舞足蹈地驚叫道:“三位公子,趕快展示你們本領,看看誰才是第一。”

“千雪,不要放肆。”陸曼兒阻止千雪說道:“我也是走了好運,才将三只飛箭射中靶心。”

郭惇拍手叫絕,說道:“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曼兒真乃人中之鳳,不僅貌美如花,還練得如此高超的箭術,我真是自愧不如。”

千雪打趣地說道:“郭公子莫要這般謙虛,箭還沒射,勝負還未定呢。”

郭惇忙道:“即使我能三箭射中靶心,與你小姐相比,也只是平分秋色而已。”

郭惇表面雖是這般謙虛,心裏很是不服氣,一個柔弱的女子能做到的事情,他堂堂一個大男子怎可做不到。

千雪笑道:“若是這樣,郭公子何不搭弓上箭也來個三箭同心,好讓我們一飽眼福。”

陸曼兒卻扯着千雪道:“千雪,休得無禮。”卻只是笑臉相迎。

郭惇心想,這小丫頭長得水靈,楚楚動人,嘴巴卻利索了些。倘若自己再不出手,恐失了面子,于是便大聲道:“拿弓來。”

林彤山道:“郭兄,你可要盡全力,莫要被笑話了去。”

郭惇豪氣地道:“林兄放心,我絕不會丢了男人的面子。”說着搭弓上箭,拉了個半月,嗖嗖嗖三聲響,連發了三只箭。

豈知那三支箭似不聽使喚一般,眼看已中靶心,卻偏偏跑偏了大半截,與靶心相距甚遠。

“哎呀!”林彤山雙拳一擊,失望地嘆了一聲。

郭惇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那三支箭明明向着靶心去的。他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反應過來後才吐了吐舌頭,覺得面子盡失。

小丫鬟千雪湊到他跟前,嘻皮笑臉地說道:“郭公子,承讓了。”

郭惇臉色一沉,把弓遞到林彤山手上,退到旁邊沉默不語。

洛晨曦看出了他的心思,忙上前用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好兄弟,一時失手,不要氣餒。”

郭惇臉上羞愧,這哪裏是失手,真是技不如人。

林彤山望了望郭惇,臉上帶着傲氣,你不行,讓我證明給你瞧瞧,別說一百五十步,就是上天,我也給他射個窟窿。

說着,他也接過家仆手中之箭,搭弓上箭,費了勁兒才拉了個半月,嗖嗖嗖連發了三只。

前兩支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可到第三支的時候,似中了邪一般,竟然脫靶了。

“哎呀,沒中。”林彤山又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羞愧難當。

林彤山是個急性子,失了顏面,無地自容,便把弓往洛晨曦懷裏一扔,怒道:“不玩了。”說完便要離去。

郭惇本憋了一肚子的氣,林彤山也沒發揮好他的實力,還指望他能挽回點面子,這次可好,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可是見了好友生了氣,便擱下面子,一把拉住他說道:“一次失敗了,就要逃避,這豈非是君子所為,你要學學人家洛大哥,武魁考試被人頂替,也不曾拉下顏面,将憤怒寫在臉上。”

林彤山更加羞愧,覺得郭惇說得很有道理,便拱手陪笑道:“剛在彤山失禮,還望各位原諒。”

陸曼兒上前道:“都是我不好,兩位公子肯定是念在我是女兒身,故失手相讓。”

郭惇笑道:“曼兒,這不怪你,是我哥倆技不如人。洛大哥,到你了,好好為我們争口氣。”

洛晨曦一聽,滿臉為難之情,雙方都不該得罪,忽計上心頭,如果與曼兒打個平手,豈不是兩全其美。

說着搭弓上箭,猛烈一拉,竟拉了個滿月,嗖嗖嗖,也連發了三支箭。三支箭呼嘯着往前射去,仿若有雷霆萬鈞之力,眨眼間,三支箭穩穩地插在靶心。

陸曼兒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在洛晨曦猶如湖水一般的眼睛裏,她看出了千般的柔情,是的,他故意讓着自己。

“啊”千雪一聲驚叫,想不到洛公子有如此神力,心中欽佩之意頓時倍增。忽覺自己失了态,便依偎在陸曼兒身旁,湊到陸曼兒耳邊低聲道:“小姐,你果真沒看錯人。”

林彤山和郭惇在旁邊看得陣陣歡喜,拍手叫絕。但他們怎知洛晨曦已在箭上做了文章,才與陸曼兒打了個平手。

“洛大哥果然厲害,為我兄弟倆挽回了一些面子。”郭惇拱手笑道。

三人互相凝視,會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正此時,忽見一小厮走來,說道:“洛公子,飯菜已備齊全。”

洛晨曦望着大夥,說道:“我在屋裏備了一桌小菜,還請各位賞臉去小酌幾杯。”

林彤山道:“既然是洛大哥盛情邀請,豈有不去之理,走。”

三人說說笑笑,徑直往屋裏走來。

陸曼兒也跟在身後,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悅。

來到屋裏,果見桌上備了一桌精致的小菜,顏色俱佳,看來非常可口。

洛晨曦道:“各位,請。”便擇了主位坐下,其他三人也不客氣,皆傍鄰而坐。千雪和陸家兩個小厮則陪在旁邊。

話間,酒家小厮端來一壺桃花釀,被千雪輕巧地接了去。

茶半酒滿杯,千雪依次為他們斟滿酒,又立到旁邊聽候使喚。

陸曼兒舉杯站起來,說道:“這些日子多謝幾位公子的相陪,給我帶來很多快樂,曼兒不勝感激,這杯酒,我敬你們。”便仰起頭,把酒倒入口中,咕哝一聲,一飲而盡。

洛晨曦心疼地說道:“曼兒,你如此豪飲,恐怕對你…”

陸曼兒止住他道:“洛大哥,曼兒自有分寸。”

三個公子哥也都站立起身,郭惇道:“美酒,佳肴,美女。我能遇見這等美事,此生無憾了。應該是我感激你。”說着也是一飲而盡。

林彤山舉杯道:“曼兒果真是人中之鳳,不僅長得傾國傾城,箭術更是技高一等,佩服,佩服。”

陸曼兒笑道:“曼兒何德何能,萬不敢接受此等謬贊。”

洛晨曦悠悠道:“說到感謝,我最要感謝幾位。我千裏迢迢趕到京都考試,若不是承蒙幾位的相助,我恐怕早已客死異鄉。千言萬語不足表達心中感激之情,若有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各位。”

“洛大哥,你…”陸曼兒動容地說道,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她很慚愧,在家裏她做不了主,對洛晨曦的幫助也只是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林彤山忽地将酒杯扔在桌上,怒罵道:“朝廷那群狗官,結黨營私,沆瀣一氣。居然容不得擁有一身本事的洛大哥。”

郭惇也憤慨道:“論人才,論品德,洛大哥都是翹楚之人,那些無用的官宦子弟仗着有背景,竟然将洛大哥的名次頂了去。如果讓這群庸才治理國家,國家不滅亡才怪。”

洛晨曦一聽,吓了一驚,趕快平複兩位的情緒說道:“兩位兄弟不要急躁,是我不才,才不被朝廷發現,我相信比我勤奮用功之人,多如牛毛,我一介小小的匹夫,失敗一次又何足挂齒。如今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少了我一個也不足為惜。我并沒把功名看得很重,人世間有意義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友誼,能結識幾位忠義之人,我死而無憾。”

洛晨曦一番慷慨之言,竟說得陸曼兒心裏流淚,洛晨曦重情重義,又有遠大抱負,是可托付終身之人。

陸曼兒道:“那接下來,洛大哥可有什麽打算?”

洛晨曦又斟滿一杯酒,獨自喝下,回道:“伯父來信,要我明日啓程,回去拜祭父母,我想過了一段時日再上京碰碰運氣。”

郭惇道:“朝廷下半年還要舉行一次武魁考試,大概就在七月左右,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洛大哥也好做一番準備。”

林彤山道:“洛大哥想法很對,有志之士怎可輕易放下夢想,說到友誼,我早把你當做親生大哥看待。以後倘若需要幫助,我彤山縱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洛晨曦眼中淚水涔涔,一把扶住二人的手,激動地說道:“好兄弟,不枉我來京都一趟,能結交你們,是我三生有幸。”

說完,又用溫柔的眼睛看着陸曼兒,“曼兒,我聽說你用鐵梨木神骰設下婚局,誰能破解得了,你就以身相許。可這鐵梨木神骰是天下第一奇人所造,要破解比登天還難,難道你不願嫁人?”

“我…”陸曼兒不知怎麽回答他才好。

千雪卻在心裏道,你這個木頭,明知故問,我們小姐要不是為了你,早嫁出去了,還用得着做出這種事,說的好像我們小姐沒人要似的。我以前還崇拜過你,哪知你也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一樣的無知,膚淺。

☆、夜深撫琴為郎君

洛晨曦又斟滿了一杯酒,忽地灌下。

陸曼兒道:“洛大哥,你好像有心事。不要再灌自己了,借酒澆愁愁更愁。”

洛晨曦苦笑道:“沒有,沒有,我今天高興還來不及。酒家,再去灌一壺酒來。”

洛晨曦當然有心事,伯父在信中提到,已為他說了媒,五月便要娶新娘進門。他不同意,可是卻很無奈,哪個長輩不盼望自己的子女早點成家,開枝散葉。他知道,他一定說服不了伯父,說他還不想成親,伯父的脾氣很犟,決定了的事情,非做不可。

他的心很亂,亂得猶如一團麻,人生不稱意的事情有很多,可偏偏他事事都不稱意,自小沒有爹娘,長大後命運還由不得自己安排。他想逃離,逃得很遠,逃出伯父一手造成的囚籠。但他知道,他一定逃不過良心的譴責,伯父伯母的恩情,他永遠也報答不完。他忘我地喝酒,希望能忘記這些煩惱,可是他越喝越清醒,越喝,那些憂愁越浮上他的心頭。

陸曼兒心疼地望着他,“洛大哥,你不要這樣,林公子和郭公子都還在這裏。”

郭惇和林彤山滿臉驚愕,他們很清楚,當一個男人在喝悶酒的時候,就是擁有很多心事解不開的時候,心事要用心藥醫,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看着陸曼兒,因為陸曼兒就是現成的心藥。有時候女人的一句話要比男人的千萬句話管用得多。

他們互遞了眼色,留下了一袋銀子便告辭而去。

陸曼兒目送着他們離去,嘴裏卻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們…我…”

洛晨曦似乎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不停地要酒。

陸曼兒看着他,擺了擺頭說道:“好吧,讓你喝個夠,喝醉你就忘記一切,也忘記了我。”

說着,不斷地為他斟滿酒。

千雪不解地問道:“小姐,這是為何?”

陸曼兒幽幽地說:“千雪,你不了解他,其實他把功名看得非常重要,奪得武魁是他畢生的心願,他又怎麽會不在意,做得那麽坦然潇灑。”

千雪嘎聲道:“我哪裏知道這些男兒的心事,我的願望就是永遠地陪着小姐,至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陸曼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你當然不了解這些男兒心事,當你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卻不能成名時,你就會像他一樣了。”

千雪歪着頭說道:“難道成名能帶給他一切嗎?”

陸曼兒道:“至少他的精神上不再那麽空虛痛苦。”

“洛大哥。”陸曼兒輕輕地搖晃着洛晨曦的手臂,可是他幾乎醉的不省人事,眼睛虛閉,像忘記了所有的憂愁。

“你醉了,醉了就好,忘記所有的傷心和煩憂。”陸曼兒喃喃道。

天空已漸漸拉下夜幕,繁星又冒了出來,眨巴着眼睛,看着人間在上演溫情的一幕。

陸曼兒還不想走,她還想再陪陪洛晨曦,她盯着洛晨曦俊俏的臉龐,心中溫暖極了,往事忽上心頭。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洛大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她笑了笑,一段尚未被塵封的回憶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又喃喃自語道:“我同所有幸運的女孩子一樣,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在雨中。那一天你騎着馬進入京都,在翎花巷裏擋住了我的花轎,你的馬受了驚吓,不聽你使喚,差點就撞在我的轎子上。驚慌失措中,你慌亂地跳下馬背,止住了那匹受驚的馬。你臉上很尴尬,不知要說些什麽,只是盯着我。”

陸曼兒看了看洛晨曦,他依舊沉醉在迷糊之中。陸曼兒不禁伸手去理弄他雜亂的頭發,繼續說道:“我看着你慌亂的動作,真的很好笑。你不停地彎腰作揖,賠禮道歉,又追問我是不是傷了,嚴不嚴重。其實從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受傷了,卻不是傷在皮肉,而是傷在心裏,看着你這樣失意,我真的很心痛。洛大哥,我真的很想幫你,可是我無能為力。”

陸曼兒潤了潤眼眶中的淚水,繼續說道:“和你認識以後,我便邀你到我家裏來教我功夫,授我琴藝,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優秀,我打心裏佩服你。可是我娘親對我管教嚴厲,時常阻止我和你們交往,我知道,她對你有些偏見,但只要有我在,我一定會說服她接受你的。”

洛晨曦昏昏沉沉,沒再繼續喝酒,而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陸曼兒掃視了一眼屋子,見窗下擱置着一把瑤琴,便起身緩緩走過去取過瑤琴,一小厮也去幫忙搬過琴臺。

琴臺設好,千雪也焚好了香爐。酒家則另送了一盞燈,懸在屋頂,頓時,屋子裏更加的明亮。

陸曼兒撩衣坐下,十指輕佻,在琴弦上流水一般抹過,一縷琴音袅袅飄出。

試音完畢,陸曼兒舒展眉頭說道:“洛大哥,曼兒自彈一曲,為你踐行。”

十指跳動之際,已緩緩飄出恸人的琴音,琴聲哀婉,似乎在傾訴相思情腸。洛晨曦突然心中如洪水泛濫了一般,一陣絞痛,也只好自吞苦淚。

片刻過後,陸曼兒琴音突變,嘈嘈切切,急如驟雨,又仿若一行白鷺直沖青雲,更像是撥雲見日,蕩鼓人心。

洛晨曦迷糊之中,忽地一驚,入肚之酒竟化作了一身冷汗。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驿館又陷入了寧靜之中,陸曼兒冥思良久,方又緩緩起身,走到洛晨曦跟前,見洛晨曦依舊沉睡不醒,便轉身走到小厮面前,取了二百兩銀子,端放在桌上,說道:“洛大哥,這是曼兒的一點心意,希望能緩解你一時之需。”

說完,再看了看洛晨曦幾眼,領着千雪和兩個小厮出了驿館。

洛晨曦伏在桌上很久,當他醒來時,淚水已刷刷而流,陸曼兒已經離開了,寧靜的驿館裏,除了燈盞火焰跳動,便鴉雀無聲。

洛晨曦孤獨地坐在桌旁,他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也許很多,可是他很清醒,陸曼兒的每一句話猶如刀子一般,刻在他的心上。

他用衣袖沾去淚水,眼睛卻盯着桌上閃着亮光的二百兩雪花白銀,陷入了沉思。

此刻天已黑盡,一輪明月高挂天空,卻是殘缺的,洛晨曦走到院中,舉頭望着如鈎的明月,思緒萬千。如此殘缺之月,與他殘缺之心互相映照,真是天衣無縫,他嘆了嘆氣,只因人都如那明月一般,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只是人的悲歡離合,月亮全瞧在眼裏,卻不能分擔喜憂,要是它能聽懂人話,洛晨曦一定向它訴說心聲。

一陣涼風襲來,猶如刀刃一般劃過洛晨曦的臉廓,可是他感覺一點涼意都沒有,他的心反而有種莫名的熱乎。他看累了,又走進屋子,自斟自酌起來,喝了兩杯,他才想起天空中還有一只眼睛在瞧着他,于是他便舉杯說道:“月亮啊,我也敬你一杯。”

卻在此時,烏雲突然遮住了月光,天空一片漆黑,他忽地一怔,悵然若失起來。要是人生沒有黑暗,全是光明,那該多好啊,可是他又想,若是人生全是光明,那人生也沒有意義了。人在黑暗中看到光明,才覺得光明的可貴,要是人一直在光明之中,反而覺得人生索然無味。

他又大笑起來,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他本來就是個瘋子,被生活逼迫而成的瘋子。一邊是伯父的囚籠,一邊是曼兒的天空,他處于兩難之地,無法選擇。他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二百兩銀子,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将銀子捂在胸口,猶如抓住了陸曼兒的心,可是他的心像個囚籠,和伯父所築的無異,他忽地将銀子扔在桌子上,他不能那麽自私。

寧靜的驿館裏,他已經穿了一身夜行衣,将燈盞熄滅後,便翻牆出了去。

陸曼兒也回到了家,才走到正院,兩小厮臉色焦急匆匆地上前說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夫人正在大廳裏發脾氣呢,說是要見你。”

陸曼兒臉色一沉,知道今晚要挨訓了。她加快腳步走進大廳,見娘親已拉下了臉面,一副苦瓜樣子,正在等待着她。

“曼兒參見娘親。”陸曼兒慢條斯理地說道,可眼珠子卻轉來轉去,看看有何機會扭轉局面。

“跪下。”夫人的聲音铿锵有力,猶如一聲雷鳴,震得陸曼兒耳朵嗡嗡之響。

打陸曼兒記事開始,夫人還沒有如此對待過她,她知道今晚之事,不是一般的嚴重。

撲通一聲,陸曼兒已雙膝跪地,千雪躲在門外,也是吃了一驚。

夫人臉上忽然有了輕微的變化,不過在眨眼間又恢複了原樣,她沉着臉厲聲說道:“你這個死丫頭,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戌時。”陸曼兒喃喃地說道。

“你還有臉說出來,我問你,你今天死哪裏去了?”夫人嚴厲地說道。

陸曼兒想了想才悠悠地回道:“和千雪出去踏春了。”

“你還在撒謊。”夫人擡高嗓音說道:“叫千雪那個死丫頭進來。”

躲在門外的千雪一聽,不由得身子直發抖,她踉踉跄跄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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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法伺候

“你說,今天你和小姐都去了什麽地方?”夫人叱聲說道。

“我…我和小姐…去踏春去了。”千雪面如死灰地回答道。

“什麽?你還在袒護你小姐,簡直不成樣子了,好,你們不說,我替你們說。”夫人的眼裏似有燃燒的火焰,“你們去了驿館,還和那個不成器的洛晨曦混了一下午,是吧?”

陸曼兒啞然失聲,瞠目結舌地望着千雪。千雪顫顫抖抖,身上的肉跳得更厲害了。

夫人依舊不依不撓地斥責:“在我面前居然還敢撒謊,你們真是天大的膽子,平時你們愛怎麽鬧就怎麽鬧,我也沒有插手過,可是如今你們主仆二人竟然聯合起來欺騙我,這種窩囊氣我怎麽咽得下。福伯,家法伺候。”

陸曼兒一聽家法伺候,頓時被吓得差點癱瘓過去,她磕頭如搗蒜,不斷地求饒道:“娘,我錯了,你就念在我是你的獨生子女份上,饒過我這次吧。”

可任憑陸曼兒低微到塵土裏,老夫人仍舊不為所動。

“就因為你是我的獨生女,我才要好好管教你。你知道你為什麽叫盼盼嗎?就是因為我希望生個兒子,可是上天是不會給這個機會的。如今,我還沒老到老眼昏花,還能明辨是非,你和洛晨曦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經超過了我的底線。”她罵道,她數落着,她的眼漲得通紅,“福伯,福伯。”

陸曼兒不禁吃了一驚,忙回道:“娘,我和洛大哥是正常的朋友,并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再說,女兒也已經長大,難道兒女私情也自己做不得主嗎,你為什麽要幹涉我們呢?”

老夫人惱羞成怒地說道:“你要和別的公子好,我絕不反對,可是洛晨曦算個什麽東西,要家世沒有家世,要身份沒有身份。在娘的眼中,他只不過是個會混吃混喝的窮小子而已,你真是瞎了眼,你看上他哪一點了?”

陸曼兒跪着爬到她的面前,哭着道:“娘,不是你所說的那樣的,洛大哥光明磊落,擁有一身的本領,只是暫時不被朝廷發現而已,我相信,他終有一天會飛黃騰達的。”

老夫人一把把陸曼兒搡在地上,狠狠地瞪了一眼,說道:“你左一個洛大哥,右一個洛大哥,喊得這麽親熱,你還說你們之間沒有任何事。”

千雪忽插嘴道:“夫人,千雪終日陪在小姐的身邊,小姐的一言一行都被我看在眼裏,小姐絕不是那種不守清規的女子,夫人,還望你三思。”

夫人大聲呵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容得着你說話嗎?福伯,福伯。”

夫人大喊過三遍,福伯才唯唯諾諾地上前,把一支鞭子遞到她的手中。福伯眼中布滿了恐懼之色,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一臉威嚴的夫人,低聲說道:“夫人,你真要打嗎?”

夫人吃力地從福伯手中搶過鞭子,厲聲說道:“福伯,難道你也想為這兩個不成器的丫頭求情嗎?”

福伯吞了吞口水,臉上毫無一丁點的肉幾乎要抖落下來,站到一旁默不作聲。

夫人接過鞭子,順手一甩,啪的一聲,鞭子直擊在大理石地板磚上。

千雪被吓得面如死灰,那鞭子若是打在自己吹彈即破的皮膚上,不疼個十天八天才怪。但當她看着同樣表情的陸曼兒後,心中似乎冉冉升起一股勇氣,一股與老夫人對抗到底的勇氣,她不怕。

老夫人用鞭子指着陸曼兒說道:“你以後還要不要與那個姓洛的來往,你若答應娘再不與他來往,這二十鞭子便可饒了去,要不然,可有你受的了。”

陸曼兒一咬嘴唇,恨恨地回道:“娘,你為何要這般無情,成人之美遠比拆散婚姻好,難道你不想積點陰德嗎?”

老夫人一聽,忽地愣住了,她遲遲下不了手,鞭子在她手中猶如一條沉睡的毒蛇。可當她一想到洛晨曦那副窮酸的樣子,陸曼兒要跟着他吃苦,心裏就恨得牙癢癢,憤怒又堆上心頭,她一咬牙,狠下心來,長痛不如短痛,教訓了女兒,或許她就能将姓洛的忘記。

“今天我就打醒你。”夫人手中沉睡的毒蛇突然驚醒了,飛舞着往陸曼兒的身上咬去。

啪,鞭子抽過後,陸曼兒身上的衣服突然裂了口,白皙的皮膚立刻變成了一條血紅,鮮血汩汩而流。她原本以為陸曼兒會跪地求饒,哀嚎連連,可陸曼兒只是跪在原地,一聲不吭,眼中射出一道尖銳的目光,那尖銳的目光逼得她倒退。

啊,她的心一顫,手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我…我…我居然打了女兒,我的骨肉,我心頭的肉。她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模糊了,她看不清女兒的輪廓,她只看見洛晨曦在陰險地對着她笑,他那副窮酸的樣子實在很讨人厭。

“我不許你笑,也不許你接近我女兒。”說着,她又咆哮着抽出了第二鞭,鞭子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子,迅速地将陸曼兒的衣服和皮膚割破。

“啊,小姐。”千雪望着被夫人鞭打的小姐,心裏一陣陣絞痛,再也顧不上一切,猛地撲在她的身上,擋住了夫人的鞭子。

夫人的眼裏已近漆黑一片,洛晨曦的樣子已近消失,只剩下一串串傲人的大笑。夫人更加瘋狂了,她揮舞着鞭子想驅散那個厭煩的笑聲,鞭影猶如急雨。

啊——

鞭子抽打在千雪的身上,千雪忍不住慘叫起來。

陸曼兒想把千雪趕走,不想讓她替自己挨打。可是千雪的身子緊緊地護着她,任她怎麽用力,千雪始終不離去。

“千雪,你為何要這樣?娘懲罰的只是我,與你沒有關系,你快讓開。”陸曼兒已泣不成聲。

“小姐,這點痛算得了什麽,比起你痛在心上,我要輕松得多了。夫人要打就打吧,但是我不希望她打散你們母女的感情,我雖然受點皮肉之苦,可是我的心裏卻是美滋滋的,我知道,千雪只有小姐這麽一個親人,能為親人受苦,是一種幸福。”千雪強忍着痛苦說道。

啊——

千雪蜷縮着,慘叫着喊着。

秋月和幾個丫鬟也聞聲趕來,見了面前狀況,吃了一驚,便也趕緊跪在地上求道:“夫人,鞭下留情。”

福伯也跪在地上,失聲哭道:“夫人,不要打了,你再不停手就打死她們了。”

哪知夫人像着了魔一般,洛晨曦的笑聲不斷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一次次揮舞着鞭子想驅散,可鞭子又一次次落在千雪和幾個丫鬟的身上,秋月和幾個丫鬟不忍痛苦,滾到一旁去了。秋月則起身離開陸府去尋老爺陸天龍。

“我不能将女兒交給你,你這個窮鬼,一無所有,我們陸家丢不起這個臉。”陸夫人一邊揮舞着鞭子,一邊念念有詞,她此刻忘了女兒的疼痛,忘了其他人的疼痛。她的心裏只想驅散那個厭煩的笑聲,那種令人心酸的貧窮。

千雪依舊緊緊地護住陸曼兒,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已冒出了血珠。陸曼兒聲嘶力竭地喊道:“娘,我求求你不要打了,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你再打下去,千雪恐怕承受不了。”

千雪用微弱的目光看着陸曼兒,細聲說道:“小姐,你怎麽投降了?為了你的幸福,你絕不能投降。”

陸曼兒哭道:“可是鞭子打在你的身上,又叫我怎麽不投降,比起能擁有你這個好妹妹,我的幸福又算得了什麽?”

千雪眼中突然淚如泉湧,心裏猶如堤壩崩潰,感動得一塌糊塗。今天她終于聽到了小姐的真心話,原來小姐是那麽的在乎自己,自己縱使是死了,也值得了。

陸府裏哭聲連連,陸天龍氣急敗壞地走進大廳裏的時候,心裏一震,猶如刀割一般,只見女兒和一行丫鬟哭倒在地,片體鱗傷。夫人似着了魔一般,還在揮舞着那條嗜血的鞭子。

陸天龍三步當作兩步走,一把奪過劉氏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扇了劉氏兩耳光。這兩擊猶如晴天霹靂,頓時把劉氏打醒了。

醒後的劉氏,看着眼下的光景,才頓生愧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嗚嗚嗚哭了起來。

陸天龍趕忙蹲下,将坐在地上可憐如綿羊的女兒扶起,心疼地為她擦拭臉上的汗水,關心地問:“傷到哪裏了?”

陸曼兒嗚咽道:“女兒沒事。”說完,便撲在陸天龍懷裏。

千雪卻要掙紮着行禮,可她實在站不穩,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千雪給老爺請安。”她顫巍巍地說道。

陸天龍溫柔地将她扶起,檢查着她身上的傷口,千雪身上有七八處鞭傷,有點已經慢慢結痂,有的還在汩汩流着鮮血。

陸天龍眉頭一皺,心疼地說道:“到底是為了什麽,要下那麽重的手?”

陸曼兒只小泣不語,千雪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福伯,快去請太醫。”陸天龍大喊。

還在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福伯,忽見了救星,歡天喜地地爬了起來,道了一聲:“是。”

便出了去。

幾個丫鬟從凳子上駕着發過瘋的國公夫人,拐進了寝室,夫人鞋也不脫便倒在一張雕花大床上,心神不安地昏睡過去。

經過太醫診斷,千雪的傷并無大礙,只需服用點藥,休息幾日便好。陸天龍千恩萬謝,便又親自送太醫出去。

陸曼兒安靜地坐在床邊,守着沉睡中的千雪。陸曼兒仔細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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