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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勢均力敵,二人都是第一次談戀愛。有些拘謹,有些局促,亦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完善初戀這件小事。

大腦裏仿似被灌入大量無用的肥皂水,鐘意躲開他直接的視線接觸,低下頭,紅了臉。桌子下面,兩根白得快要透明的指腹捏緊百褶裙擺,相互厮磨不停。

男女朋友之間都聊些什麽呢?她不曉得,需要人引導。可惜對方沒有教她的意思,也沒那個本事。

星星害羞的眨着眼睛,空氣一時間由喧嚣變安靜。

又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段則霄起身,淡漠的說,“雨停了。”

“回去吧。”

他并沒有拘泥于男女朋友的頭銜,照舊還是原來那朵不近人情的高嶺玫瑰,丢下這句話,便自顧自繞開她朝後門走去,沒有再看她的臉。

鐘意在原地反應了好幾秒,才悄悄跟在他身後。

天色漸晚,教學樓裏的燈已悉數盡滅,向着走廊盡頭微弱的光,以及前面那道似有似無的人影,鐘意摸索着牆壁,一點一點往前挪步。

她沒告訴他,她有點夜盲。

黝黑的夜,吊詭的靜,直到跟着段則霄走進安全樓道內,鐘意才覺得自己得說些什麽來活躍活躍氣氛,“大四的宿舍不在這個校區吧?”

他們學校有兩個校區,大一大二在東城區,大三大四在西城區。

“嗯,”他推開樓梯門,兩手插在口袋裏,用後背抵着,“我先送你回去。”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漆黑眸光融入夜色,看不真切,卻能叫人清晰感受得到,段則霄突然看向她時,鐘意慌亂一瞬,邁着拘謹的步伐走進樓梯間,“啊......是、是啊。”

話題再一次被終結。

鐘意邊暗自懊惱自己不會緩解氣氛,邊走進樓梯間去,期盼着對方沒有看清她臉上的酡紅。

踩空就在下一秒。

措不及防的始料不及。

她沒看清第一級臺階到底在哪裏,便魯莽的想要将腳伸到第二級,雖然意識到不對勁之後她也有掙紮兩下,想要反悔,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重力失衡,鐘意無力改變,只得認命似的緊閉雙眼,祈禱不要臉部砸地。

倏忽,腰腹間被人撈起。她低頭,段則霄的手臂正圈在她的細腰,結實的,有力的,灼熱的,滾燙的。她下意識抱住他的手臂,什麽也沒想,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搭在他身上。

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小心。”

那天晚上,鐘意的耳朵根子燒成了玫瑰色。

回憶到這裏結束。

段則霄斂了斂精致的眉骨,“我記得你當初穿着平底鞋也總愛摔跤。”

“那天是天太黑了......”她一頓,眨眨眼睛,小小聲反駁,顯得那樣沒有底氣,“今天是因為我穿了高跟鞋。”

話音落下,男人眼底一閃而過落寞。

“你沒有為我穿過高跟鞋。”

“什麽?”她沒聽清。

“算了,”他忽然有點煩,繼而看向她腳踝,“還能走嗎?”

如果沒看錯的話,剛剛那一下她可扭得不輕。

但鐘意這樣回答,“當然能!”

他狐疑,“你确定?”

“嗯!”

他不信,緩慢單膝跪在她面前,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去觸她的腳踝,女孩子的腳踝細的不敢想,仿似叫他一只手都握不住。明明在一起時就該注意到的,他卻遲到了好幾年。

似有似無嘆了口氣,段則霄簡單檢查了幾下,按住她的踝骨。

還沒等他開口問疼不疼,嬌弱的女孩先開了口,“疼疼疼疼疼......”

皺皺巴巴一張小臉,鐘意似乎天生痛覺敏感,永遠無法對疼與痛進行僞裝。

別說逞強自己回家了,連明天能不能照常上班都是件難事。

他松開手,面無表情的擡眼望她,“疼你還不長記性。”

接着又皺眉轉身,背對着她,“上來吧。”

“你幹嘛。”她警惕。

“送你回家。”

“不用了......”

“上來。”

“真不用。”她堅持推辭。

啧了聲,段則霄站起來,轉身居高臨下,眼中沒有一絲情感,“鐘意,如果你是覺得我對你餘情未了,那大可不必。”

說罷,男人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點開他與鐘曉燕的聊天記錄呈現在她面前。

“是鐘阿姨拜托我在上海見到你,要好好照顧你。”

亮着的手機熒幕豎在她面前,鐘意眯起眼。

他沒撒謊,确确實實是鐘曉燕主動找他聊天,并提出這個請求的。

停留十幾秒,确保鐘意看完他與她母親的聊天記錄,段則霄黑了屏幕,面無表情上下打量她,“你現在又碰巧這個樣子,我總不好見死不救吧?”

“我車就在那。”他指了下不遠處的位置,提了下褲腳,重新蹲下,“上來。”

鐘意抿了抿唇,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趴上他的背。

同從前一樣,男人的背,寬大,溫暖,給人一種莫名的舒适和安全感。只是她沒敢像從前一樣放肆,雙手拘謹,似觸非觸,松松垮垮圈在他脖前。

他似乎沒注意到這點,又或者注意到了沒說,手勾住她的小腿,用陳述的語氣同她讨論另一個問題。

“你還沒告訴阿姨我們分手的事。”

平鋪直敘,一點兒鋪墊也不留,的确是他的風格。

鐘意在他背上愣了下,憋了半天,道,“......我忘了。”

天地為鑒,其實鐘意早就想和鐘曉燕解釋清楚了。

但無奈鐘曉燕太喜歡段則霄這個男朋友了,甚至已經打心底裏把他當作自己的女婿。她不想讓鐘曉燕傷心,只得先扯了個謊,準備在找到下一個比段則霄更優秀的男人做男朋友之後,再同鐘曉燕坦白。

可事實證明,至少在過去的一年裏,她找不到比他更完美的存在。

想着想着,男人忽然停下腳步。

對着灰色的車子按了下鑰匙,段則霄打開門,還算小心的把她放入後排。

鐘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倆的姿勢已經由他背着她,變成他傾身橫抱住她。

呼吸近在咫尺,她頓了下,趕忙松開勾住他後脖的手腕,雙手後撐在後座上,向後挪了挪。

他倒也不與之計較,緩慢起身出車,從外面睨她,“後排空間大,你把腿放在座位上吧。”

說完,不等鐘意回複,他便自顧自關上後門,坐上駕駛座。

包裏的手機震動了下,林辰發來一條微信。

[我到車站了,你安全到家了嗎?]

鐘意垂眼,慢吞吞回複:[已經在車上了。]

就是這個時候,男人不耐煩的問,“地址。”

她擡頭,在衡量矯情與下車的權重比後,緩緩說,“衡陽路霞東小區十一號樓。”

沒說幾單元幾層幾室是她能盡的所有全力。

一路上,安靜的詭異。一男一女,似乎誰都沒這個打算主動和對方搭話,最終,還是驕傲的段則霄敗下陣來,“這一年你過得好嗎?”

她從後視鏡裏偷偷瞥他的眼睛,“挺好的。你呢?”

“嗯,我也過得挺好......你現在在餐廳工作?”

她大學修的是基礎醫學,怎麽會跑來當西點師?

後面這個問題他沒問,畢竟大概率與他有關。

戳到關鍵,鐘意打起馬虎眼,“你怎麽會來上海?”

“我被調來市第一醫院做牙醫。”

“哦......”她點點頭。

怪不得。

市第一醫院和Joyln地處同一條街,中間只隔了幾個商鋪而已。

怪不得他會在Joyln出現。

不知不覺,車開到她家樓下。

一蹦一跳下車的時候,她注意到車上的标志,一個盾牌,上面畫着一匹馬。

老實說,她不太懂車。但單憑段則霄的家境來說,這輛車明顯價格斐然。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她飛快說完這句話,轉頭從緩坡走,準備去乘電梯。

段則霄知道她在顧慮什麽。

記憶裏早就給他打下壞人的烙印。她不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也不會單單只因為皮囊就相信對方是個好人。

他頭也不回重新坐上車,啓動車子就像是想起什麽,對着鐘意背影道,“等下。”

她回頭,“啊?”

“那件事別忘了跟阿姨講清楚。”

“......哦。”

還真是,

鐘意撇了撇嘴。

急着和人撇清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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