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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Joyln的班次分三種，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下午一點到下午六點，或者下午六點到晚上十一點。

鐘意今天早班，所以她早起準備先去醫院看看腳。

排隊，繳費，等待叫號，一套流程下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

裏面的醫生帶着口罩，目不轉睛盯着電腦上的CT看了很久，終于對她進行說教，“你這個情況屬于輕度骨折，”

熟練敲擊鍵盤書寫病歷單的聲音随他的聲帶震動一齊鑽入她的耳道。

“保守起見至少要住院一個月。”

話音落下，鐘意聽見自己的心髒悄悄“咯噔”了下，腦海跟着萌生史無前例的想法。

天啊，那我得被扣多少獎金啊......

想法剛一出現，就被她搖頭扼殺。她也是由衷沒能想到，年紀輕輕的自己會早早迎來淪為社畜的這一天。

皺皺巴巴一張小臉，鐘意理了理病歷單和就診卡，用最委屈的小表情說最溫柔的話。

“好的，謝謝醫生。那我現在去一樓繳費，辦理住院手續就可以了嗎？”

“是的。”沈随之回答。

聞聲，鐘意溫吞的站起身來，扶着牆面，一跛一跛，往外走。步子邁得急卻小，看得出是不想耽誤醫生的寶貴時間，但欲速而不達。

不知怎的，在沈随之看來，鐘意的這些小動作，竟有那麽些滑稽可愛的味道在。

當然，也可能是早年受到段則霄的熏陶。

“鐘意？”他忍不住叫住她。

鐘意回頭，眨眼表示疑惑，“怎麽了醫生？”

男人緩緩摘下口罩，笑，“還想看你什麽時候認出我，這麽快就不記得了？”

直到看見沈随之全臉的時候，鐘意才想起來。

哦。

是他。

段則霄的大學室友。

鐘意笑得牽強，“不好意思呀，關注點全在腳上了，沒怎麽注意醫生的長相聲音。”

但凡是接觸到有關于他的一絲一毫，她都會瞬間忘了如何應對。倒是沈随之，呈現出一種與之截然相反的自如。

“哈哈哈沒事，你大學的時候不就這麽迷迷瞪瞪的。”

“段則霄告訴你的？”

“這還用他告訴？你一看就不是精明的類型。”即使段則霄時常為你辯護。

脾氣好也不意味着有求必應，有問必答。就這一句而言，鐘意抿抿嘴，沒有回複。

原因倒是簡單。

她不想。

沈随之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轉移話題，“對了。你見到段則霄了嗎？他也來上海了，現在在我們醫院做牙醫。”

牙醫。

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個詞了。

“哦......是嗎？”

說起來，段則霄當年分明和她一樣，學的是基礎醫學。沒什麽特殊原因的話，怎麽忽然就成牙醫了呢？

*** ***

“段則霄段則霄，你在醫院實習的怎麽樣呀？”

那年秋風正濃，鐘意背着手，倒走在段則霄身邊。腳下的nike馬卡龍偶爾踩過教學樓後的秋葉黃，發出窸窣的響聲，卻蓋不住少女眼中的笑意。

不得不說，她真的太喜歡段則霄了。深入骨髓的喜歡。

“挺好。”只是他卻習慣冷漠。用炭黑的大衣表明本性。

“那實習有趣嗎？醫生真的會讓實習生操刀嗎？”

“不會。”

多少人受不了他淡漠的嘴臉，鐘意卻總愛跟在他屁股後面跑。怯生生，又小心翼翼。

“可是我不想你做外科醫生。”

“為什麽？”

“因為外科醫生很忙啊！”

“那你希望我做什麽？”

“牙醫！”

“牙醫不忙？”他覺得好笑。

“不忙呀！牙醫哪裏有外科醫生辛苦！”

這句話是假的。

真相也不只鐘意知道。

腳步頓住，段則霄低頭睨她，死潭般漆黑的眸與炭黑的大衣一齊，盯住她，給予視覺上的強烈壓迫。

她最終敗下陣來，小小聲說，“其實是因為我喜歡吃甜食總愛得蛀牙嘛！”

“牙醫”一詞的出現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這點尚不可知。只是舊情人間的回憶太多，壓也壓不住突然湧現。

等鐘意抽離出來回到現實的時候，已經如行屍走肉般走到了繳費窗口。

隐隐約約中，沈随之後來似乎又問了她什麽問題，又似乎沒有。丢失的記憶碎片連同挂號員的催促，一齊銷聲匿跡。

*** ***

住院部和門診部離的挺遠，鐘意在門診部門口推了個輪椅坐上，慢慢悠悠推着自己往住院部走。

路線不複雜，只要直走便好。

來往行人形形色色，匆匆忙忙，橙藍紅綠紫，各色衣料顏色映入眼簾，白色成了最稀少有且顯眼的顏色。

遠遠的，她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啊不，是兩個。

穿粉色制服的小護士抱着文件夾跟在段則霄身後，從鐘意的角度看，段則霄依舊是原來的段則霄，而小護士臉上卻堆滿了冒着粉色泡泡的愛心。

卑微，讨好，勉強。

恍惚間，似乎與自己交疊重合。

鐘意啧了聲，

有點煩。

最煩是煩的東西那麽多，她究竟在煩什麽，她自己都說不清。

也是巧，許是想讓她逃離不愉快的情緒，林辰心有靈犀發來微信，[到休息時間了嗎？記得吃午飯。]

鐘意在路邊停下輪椅，拇指跳動，[我請假啦，受了點小傷。工作還順利嗎？你也要記得吃飯。]

回完消息，她順便把腳上的淤青、醫生開的病歷單和繳費記錄通通拍照，發給了老板梁詠請假。

你來我往，一來一回，不管是林辰還是梁詠，都讓她切切實實感受到平淡而無味的生活究竟該是怎樣的。

寡而無味的白開水日常反轉在下一秒。

“小姑娘一個人上醫院哇，辛苦的呀。要不要阿姨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哇？”

鐘意進病房的那一秒，旁邊床位的李寶慧便和藹的沖她笑。

标準地道的上海阿姨，只是對于腼腆內向的鐘意來說，她的性子有些過分熱烈了。

鐘意在門口愣住。

見新病友在門口傻傻的坐着輪椅不動，李寶慧知道自己是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邊躺在床上削着蘋果，邊以過來人的身份繼續說，“阿姨這不是看沒人陪你來醫院嘛，不就以為你沒男朋友喽？”

鐘意眨眨眼睛。

她還沒和林辰确定關系呢，所以李寶慧這麽說倒也不能說錯。

但怎麽說呢？

總也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但是......”

只是她話沒說完，身後便有人推住了她的輪椅。

“她有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