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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風吹過,白色窗簾一股一股飄動。
鐘意醒來的那一秒,耳邊是窗戶被關上的聲音,接着,風停,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這大片大片的昏暗靜谧中變得尤為明顯。
完全忘記昨晚發生的種種,“霸道總裁怕嬌妻被吵醒,體貼的為其關上窗戶”這一可能性被鐘意抛擲腦後。
家裏進小偷了!
是鐘意沉沉一覺醒來之後,腦海中湧現的第一個想法。顯然,她将宿醉後遺症變成了被迫害妄想症。
伴随“吧嗒”一聲,房門被輕輕帶上,鐘意瞬間清醒,也不需要吃醒酒藥了,心裏一陣透心涼。她直直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手機就是一頓猛如虎的110操作。
“喂?”直到電話接通,聽見警察叔叔的聲音,才給她喂了一粒強效鎮定劑。
鐘意随時注意着門外的動靜,小小聲屏着氣,說,“您好,我住在衡陽路霞東小區十一號樓2單元1110的住戶,今早起床發現家裏有陌生人的腳步聲,懷疑是小偷,可不可以……”
話沒說完,門外的人似乎已經意識到她醒了。
一步,
兩步,
三步。
腳步聲便逐漸靠近,她聽見門外的人抓住門把手,扭動,馬上就要打開門。
鐘意的聲音跟着愈發焦急起來,最後幾乎是嘶吼着說出這句話,“你們可不可以趕緊來看看?”
然而,門和燈被打開後的那一秒,話音落下的那一秒,光線閃亮,四目相對無言,鐘意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原本兇神惡煞拿着菜刀索命的小偷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臉茫然的段則霄。
空氣安靜了十幾秒,又或者是幾十秒之後,電話那頭冷不丁冒出一句,“……您好?”這才将恍如隔世的鐘意拉回到現實。
深吸一口氣,鐘意一氣呵成,“那個,麻煩了,我好像弄錯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緊接不給對方在說什麽的餘地,直接挂斷了電話。
紅色按鈕被按下後,段則霄才緩慢的靠近,轉身邊拉窗簾邊問,“一大早給誰打電話?”
在鐘意租的房子裏,房間四面中有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窗,窗簾被拉開的那一秒,白晝光線立刻射進來,叫鐘意下意識用手捂住了眼睛,“你先離我遠一點。”
此時此刻,她自然不知道男人逆着光的表情裏含笑,段則霄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後退,“好好好,我後退。”
一直等段則霄退到門的那邊,鐘意的眼睛才完全适應,适應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理直氣壯的質問,她直直看向段則霄的眼睛,語氣有點點沖,“你為什麽會在我家?”
男人挑眉,“昨晚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什麽事情?”鐘意皺了下眉,而後又癱坐在床上,像是想到什麽,趕緊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确保沒有在酒後發生什麽少兒不宜的電視劇狗血情節之後,又陷入了無盡的呆滞狀态。
“啧,”段則霄低笑了聲,“不會是要我重演一遍,你才能想起來吧?”他并非一點提示都不給,留下一句,“為什麽不堅持?”之後,餘下的盡是藝術留白。
堅持?
聽見這個詞語,鐘意愣了愣,而後,記憶像是被觸發了某個開關,大批大批的湧現而來,全部輸入成功之後,鐘意的臉上出現一會兒憂,一會兒喜的表情。
看她這樣子……應該是想起來了,段則霄只覺好笑,忍俊不禁的反問,“想起來了?”
鐘意木讷的回答問題,乖的像是犯了錯被班主任當場抓包的小學生,安靜如雞, “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麽了?”男人似笑非笑,“想起來我們是男女朋友了?”
“嗯。”鐘意正盯着白色被子發呆,聞言便沒多想,乖巧的點了點頭。而後又擡眸,對住段則霄戲谑的眸,将自己的話推翻,“不是!”
男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熱,眼神只是與他撞上一秒,就被燙的縮了回去,鐘意的眼睛忽閃忽閃,繼續盯着腿上的被子,語無倫次,“又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那請問我現在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我的女朋友大人。”段則霄問。
“不行!”鐘意擡頭,“雖然我已經原諒你了,但是還沒有完全原諒你。”
“嗯?”段則霄偏了偏頭,等着她的下文。
“你還得接受懲罰。”鐘意一字一頓。
“什麽懲罰?”男人笑。
“還沒想好,”鐘意低頭,撓了撓鼻尖,“等我想到了再說。”
可能是因為剛起床,她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讓段則霄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好,都聽你的。”
許是時間過得太久,忘卻了最初的感覺,鐘意突然有些不習慣他的觸摸,雖然身體很誠實的喜歡他靠近,但是理智還是在愣了兩秒之後躲開了,“我先去刷牙。”
“嗯,刷完出來吃早飯。”男人依舊在笑,“我去客廳等你。”
衛生間內,洗手臺前,鐘意看着雙手手心捧住的水流,從指間流下,發起呆來。
就目前為止,她還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唯一能确認的一點就是,她對段則霄的感覺絕對不是厭惡。
簡單洗漱和護膚步驟過後,鐘意先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走進客廳的時候,看到段則霄對面的位置椅子已經被拉開。
那顯然是留給她的,鐘意按部就班的坐下。
原本一切都很和諧,然而,就在看見早餐真容的那一秒,她被震撼到了。
從水晶蝦餃到幹蒸燒賣,再到廣式腸粉,流沙豬仔包,蜜汁叉燒包,蛋撻……
鐘意絕對有理由懷疑段則霄把整個粵菜餐廳的招牌都買回來了。
見她臉上詫異的表情,段則霄見怪不怪,揚起下巴,“先把你面前的牛奶喝了。”
經過他這麽一提醒,鐘意這才看見自己手邊有一杯熱牛奶,端起牛奶,她看向段則霄,想問什麽卻沒來得及問。
段則霄頭也沒擡,回答,“已經幫你加過蜂蜜了。”
鐘意頓了頓,還想些問什麽,可段則霄簡直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又說,“半勺。”
她只好悻悻然把話題轉向其他方面,“你怎麽買這麽多早餐?”
“誰叫我女朋友愛吃咯。”段則霄回答。
這個回答讓鐘意不知道該怎麽接了,索性埋頭,安靜的喝起牛奶。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客廳旁邊的牆壁上靠着兩箱陌生的行李,她歪頭看着段則霄,“你要搬過來?”
聞聲,段則霄擡頭,伸手,用大拇指擦去她唇上的奶漬,含進嘴巴裏,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搬來照顧你啊。”
“誰要你照顧。”鐘意有點害羞,小聲嘟囔道。
“這麽大個人還在酒吧被人下藥。你叫人怎麽放心啊?”段則霄像是想到什麽,黑着臉。
“那是意外!”鐘意紅着臉反駁。
“好好好,是是是,”段則霄不願意和她争,夾了一塊蝦餃塞進她的嘴巴裏,“我女朋友說的都對。”
女孩子嘛,你讓她贏,她就贏了咯。
鐘意的臉本來就只有巴掌大小,一個蝦餃足以把她的腮幫子塞得一鼓一鼓的,嚼起來更像只小倉鼠,可段則霄還是不滿意,硬是要把她往反方向發展,又夾起一個流沙包,放進她面前的小碗,“把這個也吃了。”
本來,鐘意還是很配合的,畢竟昨晚的火鍋也沒怎麽吃,早上起來肚子都快貼後背了,但看着碗裏堆成山的投喂,鐘意最終選擇舉白旗,“我不吃了,會長胖的。”
“吃飽了?”段則霄問。
“吃飽了吃飽了。”鐘意輕輕打了個嗝。
男人倒也不勉強,終于放下筷子,單手撐頭,“下午有什麽計劃?”
“上班啊。”鐘意說。
換來卻是段則霄一臉氣定神閑,“我幫你請過假了。”
鐘意皺了下眉,露出疑問的表情。
“誰知道你下午起不起得來,這都十一點了。”男人把手腕表橫到她面前,接着自顧自提議道, “不如……我們去約會吧?”
段則霄想不到什麽小衆又有趣的約會場所,鐘意也是。于是乎二人一拍即合,決定返璞歸真,去逛商場,順便吃個烤肉。說到烤肉,鐘意已經饞好久了。
段則霄是開車去的萬達廣場,包含鐘意化妝,加收拾,外加一些七七八八的瑣碎小事花費的時間,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兩點,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
“呼。”剛進商場的門,鐘意就拉住段則霄直直往禮品店的方向走。
女孩子最喜歡逛禮品店裏的那些小玩意兒了,鐘意也一樣,倒是他一個大男人倒是沒什麽興趣,像是陪小公主出來玩的貼身保镖一樣,緊緊跟在鐘意身後。
小公主卻很喜歡和貼身保镖分享自己的一點一滴。
“段則霄,你看你看,我戴這個帽子好不好看?”
“段則霄,你看這裏有解壓玩具耶,你要不要也捏捏看?”
“段則霄段則霄,你看這個盲盒好可愛呀!”
從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切身實際的感受到自己像一位老父親在陪女兒逛街的,除了此時此刻。
正想着,鐘意又發現了什麽新奇的小玩意兒,沖着身後的段則霄,“這個戒指好看嗎?”
段則霄緘默一瞬,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那枚戒指,戒指是開口設計,開口兩端分別是一顆蔚藍色的星星和一個同色的小月亮,他抿抿嘴,“你不戴上,很難評價。”
“也是,”鐘意贊同的點頭,低頭準備把戒指戴上食指,下一秒,就被段則霄搶了過去,男人一手握住鐘意的左手,一手拿着戒指,準備替她戴上,“是戴中指。”
這一鬧,讓鐘意也玩心大發起來,任由他為自己戴戒指,“幫我戴了可就不許跑了哦……”語畢,她左右看了看四下沒人,踮起腳,湊近他耳邊,輕輕一聲,“老公。”
溫熱的呼吸和暧.昧的言語,叫男人的眸色一沉,盯緊她眨巴眨巴的眼睛,“你剛叫我什麽?”
“沒聽到算了。”鐘意收回戴好戒指的手,作古靈精怪的表情。
段則霄不死心,繼續追問,“再叫一遍。“
鐘意捂住耳朵,假裝聽不到,指着對面的抓娃娃機。
“我們去抓娃娃吧!“
”老公……公。“
鐘意不會抓娃娃,也不喜歡抓娃娃,她喜歡的是娃娃機裏的娃娃,但又不喜歡買來的娃娃。
所以,抓鐘意喜歡的娃娃,并把娃娃送給鐘意的重任,就交到了段則霄的身上,當然,他也不是白幹。作為回報,鐘意會再說一次他沒聽到的那個詞。至于他剛才到底有沒有聽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賭約的大致內容如下:
鐘意指着娃娃機:“如果你抓到那個派大星送給我,我就叫你想聽的。”
段則霄自信一笑:“等着叫老公叫到嘴爛吧。”
然而現實是……
“再往左邊一點,再往左邊一點。”
鐘意喜歡的派大星也不能說是不好抓,簡直是非常難抓,這已經是第十六次了,在鐘意的1v1教導下,段則霄依舊毫無頭緒。
連續的挫敗倒是激起了段則霄的勝負欲,男人俯下身,擰眉,投幣,硬是和這臺機器死杠上了,“再來。”
而在他身後的鐘意,只是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發表什麽看法,下一輪的段則霄就逆風翻盤,直接抓到了鐘意最喜歡的那一個,看起來做工最精良的派大星。
整個過程她可以定義為:毫無技巧可言,全靠砸幣亂抓,橫批:人傻,錢多。
男人附身将娃娃随意的拿起來,遞到鐘意手裏,一臉刻意為之的漫不經心。
鐘意接過來,很給面子的說,“耶!段則霄真棒!”
擰着的眉這才舒展開來,段則霄笑,“我的獎勵呢?”
“獎勵啊……”鐘意拖長尾音,“老……”
只可惜“公”字還沒發出來,就感覺到一股很小的拉力正在拉她的裙擺,垂眼,是一個小男孩,正眨着大眼睛看她。
頓了兩秒,鐘意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先無視了段則霄的存在,“怎麽了小朋友?”見小孩子不說話,只是盯着她手裏的派大星看,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家長,又問,“是找不到媽媽了嗎?”
小男孩依舊不語。
“能聽見我說話嗎?小朋友?”鐘意又問。
這時,小男孩突然擡頭,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看着鐘意,“姐姐,你這個玩偶好可愛呀。”
“可以……”
“可以送給諾諾嗎?”
鐘意一愣,笑,“你叫諾諾?”
“是呀,”名叫諾諾的小男孩點點頭,又盯住派大星,撒嬌道,“不可以嗎?姐姐。”
鐘意最吃撒嬌這一套,也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是怎麽知道的,不管是不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鐘意最終敗下陣來,軟着聲,把自己的玩偶給了他,“當然可以啦。”
“給你。”
“謝謝姐姐。”小男孩咧開嘴笑,低下頭就把玩起派大星來。
“乖。”鐘意笑彎了眼睛,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不料這一舉動卻惹得身後男人不滿道,“喂,小孩兒,那是我女朋友的。”
男人的聲線低沉不已,與小男孩的清亮形成鮮明的對比。諾諾擡起頭,對上段則霄充滿敵意的眸子,緩慢的眨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叔叔你是誰呀?”
也不知道“姐姐”和“叔叔”這兩個稱呼是不是他故意的,說完,小男孩便一蹦一跳離開了娃娃機,反倒是把段則霄氣得夠嗆。
看看小男孩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段則霄鐵青着的臉,“噗嗤”一聲,鐘意忍不住笑出了聲。
段則霄盯住鐘意的眼,冷冷的說,“笑什麽?”
鐘意從地上站起來,朝他敬了個禮,“沒什麽,沒什麽,段叔叔好。”
“嗯?”男人臉色一沉,繼而又被得逞的笑容所替代,“娃娃都幫你抓到了,你是不是忘了到底該叫我什麽了?”
“啊……”可惜鐘意不買賬,雙手一攤,佯裝不知,“你送我的派大星在哪兒呢?我沒看到呀。”
段則霄沒說話,只是臉色更沉了。
下一秒,熟悉的拉力又從裙擺下角出現,小男孩折了回來,委屈巴巴看着鐘意。
鐘意歪頭,“怎麽了?”
小男孩支支吾吾道,“我找不到哥哥了……”
“請何思諾小朋友的家長聽到廣播後,速到服務中心,謝謝。”
“請何思諾小朋友的家長聽到廣播後,速到服務中心,謝謝。”
監控室內,鐘意牽着何思諾的小手,盯着監視屏上的人流看,時不時還詢問他幾句,“你确定哥哥是穿白色t恤,黑色外套,戴黑框眼鏡,背黑色腰包嗎?”
“确定。”何思諾乖巧的回答。
“怎麽找不到呢。”鐘意自言自語的眯了眯眼,沒幾秒,又沖着身後的段則霄發難,“你為什麽不過來幫忙找找。”
段則霄沒有說話,一臉不爽緊盯住二人牽住的手,抿了抿嘴,心不甘情不願的上前。
他可不願意在大庭廣衆之下承認自己在吃一個五歲小孩子的醋。
很快,他才意識到何思諾并不是他唯一的情敵。
“諾諾?諾諾!”在廣播的作用下,監控室裏很快闖入一個嘴裏嚷着何思諾名字的男人,與諾諾描述的完全一致。
白t,黑外套,工裝褲和黑腰包。
更加确切可信的證據就是,在看見周書衡的那一秒,何思諾立刻松開鐘意的手,奔向周書衡懷裏,“哥哥!”
周書衡單膝下蹲,将何思諾抱在懷裏,輕輕摸他的頭,接着,一臉歉意的看着監控室裏的工作人員,“真的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
監控室裏的負責人員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大爺,說起話來總有種黑幫老大的做派和腔調。大爺身子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相握,“年輕人,要注意照顧好自己家的小孩兒。”
大爺指了指鐘意和段則霄,“要不是這兩位好心,你家小孩兒可能都丢得咯。”
周書衡順着大爺手指的方向望去,起身,牽着何思諾手,走近些,“真的萬分感謝。”須臾,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到鐘意手中,“這是我的名片,有機會一定請二位吃飯叩謝。”
“不不不,”鐘意擺擺手,“你不用客氣的。諾諾這麽可愛,就算不是我們,也會有人幫助他的。”
推推搡搡之間,難免有肢體接觸,只是手背碰手背,還是讓段則霄非常不快,卻又不好發作,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接過名片,打斷二人客氣的你來我往,“知道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名片,念出他的名字,“周書衡先生……”
“名片我收下了。”
“啊……”周書衡先是一愣,而後看向鐘意,笑的爽朗,“這位是?”
“我是她男朋友。”段則霄一把攬過鐘意的肩,笑,“諾諾很可愛,我們能幫上忙很榮幸。”
“這樣啊,”周書衡撓了撓後腦勺,“那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他低頭,看着諾諾,“諾諾,謝謝哥哥姐姐了沒有?說:謝謝哥哥姐姐。”
周書衡的大手扣在何思諾的後腦勺,讓他想不低頭道謝都難,只好順從,“謝謝……叔叔姐姐。”
不過稱呼這件事他還是能自己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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