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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唐久安,十三歲從軍,先任斥候,而後轉入騎兵營,最後入飛焰衛,任統領,并成為北疆中軍大營先鋒官。
慶豐五年回京兵部任兵曹司員外郎,次年又調回關山帳前。
從軍十載,練兵無數。
每個從她手裏帶出來的兵,都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再也不想落在她手裏。
“你知道去年祖母那場大病嗎?”關若飛躲在樹蔭下,不時打量殿門的動靜,“那是我求了好久才讓祖母裝的,為的就是讓我能早日回來侍疾。”
大日頭下練了一上午箭,姜玺很久沒有吃過這種苦了,和關若飛一起趁唐久安不在時偷懶,靠着樹幹喘息,回想起來,恍然,“難怪我去探病,外祖母都不讓我進去。”
片刻前,關月帶人送了冰鎮的銀耳蓮子羹,說是唐久安教習辛苦,給唐久安解暑。
那蓮子羹足有一缽,明顯是三四人的份,顯然是關月心疼寶貝兒子,想讓姜玺借機休息,才送過來。
結果唐久安誠誠懇懇地謝了恩,接過那一缽蓮子羹就跟關月進了殿內,連周濤都沒有叫上。
姜玺目瞪口呆:“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關若飛則抓緊時間裝頭暈,說自己昨夜沒睡好清早又沒吃飯雲雲,跟周濤争取一炷香的休息時間。
周濤向來寬厚,且也知道在烈日下練箭一個時辰,對于這兩位養尊處優的王孫公子來說确實是有些辛苦。
殿內,關月語氣柔和舒緩,和唐久安聊些閑天,問起關山日常情形。
一面說,一面不停向窗外張望。
那扇窗正對着院中箭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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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久安扭頭望過去,就見姜玺和關若飛坐在樹下,宮人們又是遞水又是打扇。
“多謝娘娘賞賜點心,臣吃好了。”唐久安起身。
“将軍再坐一坐!”關月連忙拉住唐久安的手,“正午天氣太熱,多歇歇涼氣也是好的。”
唐久安:“謝娘娘,臣不怕熱。”
關月噎了一下,臉上的神情變幻再三:“但太子怕熱。”
往日殿中擺滿冰盆還猶嫌熱,而今曝曬在烈日之下揮汗如雨,關月心疼得不行。
唐久安認真道:“娘娘,眼下已經是六月,離大朝典不到半年,殿下若想在諸國面前揚名立威,每天至少要練五個時辰。而且嚴寒酷暑最能磨煉人的心志,這樣練半年,殿下再也不會因為日上三竿才起而惹陛下生氣。”
關月低了一回頭:“唉,罷了,你去吧。”
唐久安過去把周濤換了下來:“給您留了蓮子羹。”
周濤提醒她:“娘娘送的蓮子羹,想來不是單給你我的。”
唐久安一愣:“不是兩人份嗎?”
那邊樹下,早在唐久安踏出殿內的同一瞬,關若飛便從地上彈了起來,還拉姜玺。
姜玺不單不起,還往後直接躺下了。
唐久安走過去:“殿下。”
姜玺兩手枕在腦後,望天:“中暑了,起不來。”
唐久安把姜玺的手拉過來。
姜玺像是被燙着了一樣抗拒,每次被她碰到,皮膚都像是被喚醒某種深刻的記憶,總讓他想起那個不該想起的晚上。
但躺着不好發力,無法從唐久安手中掙脫,于是又喚醒了他昨天被捆成人蛹當箭靶的感覺。
跟這人關聯在一起的就沒有一件不是糟心事!
唐久安聽了聽姜玺的脈相,再捏住姜玺兩頰試圖讓姜玺吐出舌頭看看,姜玺猛地從地上跳起來,臉脹得通紅:“放肆!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殿下應該沒有中暑,若是不放心就請太醫來瞧瞧。”唐久安道,“若是信得過臣的診斷,現在接着去練箭。”
姜玺冷笑:“你還會看病?”
“中沒中暑還是看得出來的。”
“你說了不算,太醫說了也不算,我中暑了就是中暑了,反正練不了箭。”
唐久安嘆了口氣:“殿下,周将軍帶了一隊羽林衛來,你是知道的吧?臣昨天可以讓殿下同意,今天一樣可以讓殿下同意。娘娘還在殿中,若是見到殿下那般模樣只怕要心疼,會忍不住去找陛下,殿下想要看到娘娘和陛下起争執嗎?”
姜玺頓了半晌,無聲罵了一句,重新拿起弓箭去一旁練習。
關若飛震驚地看着唐久安:“……原來唐将軍也會循循善誘。”
唐久安嘆了一口更大的氣:“唉,誰知道殿下這樣小氣,揍雖能揍,但會記仇。”
手段還挺刁鑽。
可不想娘那邊有什麽麻煩。
姜玺練歸練,箭是一股腦地亂射,橫三豎四地掉了滿地的箭矢,唯獨箭靶上幹幹淨淨,一支也沒有。
“殿下,左手持弓,左肩對準箭靶,兩腳與肩同寬,身體稍向前傾。還有,食指要放在箭尾上方,中指和無名指要……”
唐久安一面說,一面上手調整姜玺握箭姿勢。
肌膚相觸間,仿佛有火星在姜玺的肌膚上燃燒。
那個夜晚的記憶又一次被喚醒,金枝玉葉的皇子第一次被人那樣碰觸過,蠻橫,霸道,徹底。
回憶裏的每一次被觸摸都是火星四濺。
姜玺猛地拍開唐久安的手。
力道十分大,還挺疼,唐久安甩了甩手。
姜玺大約也是覺得自己反應過大,悶聲道:“別碰我。”
關若飛連忙把唐久安拉到一邊解釋:“殿下他吧……嗯,不是很喜歡別人碰他。”頓了一下他還是補充,“……尤其是女子。”
“關若飛!”那邊姜玺顯然是聽到了。
關若飛趕緊回去練箭。
唐久安在心裏“哦”了一聲,難怪太子行冠禮都一年了,太子妃還沒個蹤影。
此時姜玺就像一只被塞得滿滿的火藥壇子,只要一點點火星子就能炸開,他冷聲道:“你別聽他的鬼話,我就是讨厭你碰我而已。”
唐久安點點頭:“臣知道了。”
東宮花木繁盛,她折了一根柳枝過來,約三尺來長,撸去葉子,點了點姜玺手指:“中指和無名指在箭尾下面。”
“再拉,虎口要抵至下颔。”
“眼與準星及靶心須連成一線。”
“不,不可收緊,放手之前,須得放松。”
那柳枝點來點去,更是麻麻癢癢。
姜玺心裏的火藥罐子瞬間爆了,扔了弓箭就走。
“來人。”唐久安道,“拿住太子殿下。”
周濤帶來的羽林衛皆是得過皇帝吩咐,只認唐久安不認太子,立即一湧而上。
“幹什麽?”姜玺怒道,“我去喝口蓮子羹不行嗎?!”
“讓殿下過來,”關月一直不放心,守在殿中,此時開口揚聲道,“就一小會兒。”
結果這一小會兒就是小半個時辰。
因為姜玺嫌身上出了汗,還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關月為他忙前忙後,唐久安試圖把姜玺拎出去,關月猛然發怒:“你沒見他都傷着了嗎?還他媽練什麽練?!”
唐久安愣住。
等等,剛才是她耳鳴了嗎?她聽到了什麽?
姜玺提醒:“母妃,端莊。”
關月深吸一口氣,撫撫胸口,再開口時,重新變得溫言細語:“本宮是說,先替他處理好傷勢再練也不遲。”
唐久安:“……”
傷勢就是掌心被勒得有點發紅。
太醫過來後,給姜玺的右手裹上厚厚一層紗布。
姜玺坐在涼氣四溢的殿內喝着蓮子羹,雖然左手吃東西不方便,但他每吃一勺都要瞧上唐久安一眼。
眼神那叫一個挑釁。
唐久安誠懇問:“娘娘想不想殿下箭術大成,威鎮迦南?”
關月:“自然是想的。”
“但又舍不得殿下吃苦受累,是吧?”
關月嘆道:“本宮只有玺兒這麽一個孩子……他自小身子就弱,本宮真怕他累出個好歹來。”
“臣懂了。”唐久安道,“臣有一個法子,可使殿下節省一點時間,只是要娘娘受累。”
關月眼睛亮了:“本宮能幫忙?那再好不過了。”
唐久安向姜玺走去。
姜玺碗裏的蓮子羹頓時不香了:“你想幹什麽?”
唐久安擡手,姜玺下意識戒備,只聽“呲啦”一聲響,新換的錦簾又被唐久安扯了下來。
姜玺猛地一震:“唐久安,你敢?!”
“放心吧殿下,臣也不想看到娘娘與陛下不和。”唐久安說着向關月做了個手勢,“娘娘,您站柱子這裏。”
關月很是配合,站好。
唐久安開始裹關月。
姜玺:“唐久安,你敢對貴妃無禮,不要命了?!”
唐久安:“這是娘娘自願的。”
姜玺急道:“母妃別聽她的,您回宮去歇着。”
“玺兒,莫要再違逆你父皇了,你就跟着唐将軍好生練吧。”關月道,“我受些苦不要緊,要是能幫上忙就更好了。”
說話間,唐久安已經把關月捆了個結實,然後拿起弓箭。
“我——練!”姜玺咬着牙,幾乎是從後槽牙裏擠出了這兩個字,“我這就出去練!”
他奪過唐久安手裏的弓箭,走向箭靶。
唐久安解開關月:“多謝娘娘。”
“玺兒就這麽聽話了?”關月只覺不可思議,“将軍你是想要本宮做什麽呀?”
“娘娘什麽也不用做了。”唐久安微笑,“殿下十分孝順您。”
*
殿外,關若飛一直在賣力練習,不知道殿內發生了什麽,但瞧着姜玺出來的臉色臭得吓人,便猜到了一大半,他語重心長道:“殿下,都跟你說了別惹她,她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姜玺上箭,張弓,松弦,仿佛将箭靶當成了唐久安,箭矢憋着一口氣,将關若飛的靶心直接射了個洞穿。
關若飛一驚:“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
“此仇不報,我這姜字就倒過來寫。”姜玺咬牙低聲。
唐久安從殿內出來,就看見關若飛箭靶上的那支箭,“喲”了一聲,“少都護箭術大有長進。”
關若飛幹笑:“碰巧,碰巧而已。”
姜玺冷着臉,重新拈起一支箭,輕飄飄對着自己的箭靶射出去,還沒到箭靶前就歪歪斜斜落地。
唐久安能說什麽呢?
錢難掙,官難升啊。
*
酉時出宮,陸平照舊在宮門外等唐久安。
“今日如何?”陸平遞上水囊問。
唐久安仰天長嘆:“教了兩天,還沒教會人上箭。”
陸平一路上聽她把今日的事情說了,皺眉道:“小安,那可是太子,你真把他得罪狠了,陛下終有仙去讓位的一天,到時候他要尋你報複,你可怎麽辦?”
“我瞧陛下罵兒子的精氣神,再活個三四十年不成問題,到時候我定然是心願已了,早就買上幾個莊子遠遠地解甲歸田了,還怕他報複什麽?”
說到這裏,唐久安頓了一下,然後微笑道,“不說這些煩心的,走,給娘買雲家鋪的包子去。”
悄然跟在後面的趙賀默默把她的話記在心裏,準備回頭告訴姜玺。
接下來唐久安與陸平兩人去買了包子,還買了兩匹衣料并一些細碎小玩意,全程都是陸平在挑選。
還順路探望了一下親友。
然後兩人踏着暮色回到桂枝巷。
趙賀貼着牆角,見院門關上,便打算回宮禀報。
還未直起身,忽然感覺出一絲涼意。
一抹秋水般明亮的刀尖擱在他的脖頸邊,長長的刀身一直從院牆上延伸下來,刀柄握在唐九安手裏。
唐九安矮身蹲在牆頭,居高臨下看着他。
“我就說我剛回京,殿下就算是要尋我,也該是去唐家,怎麽會尋到這裏來,原來是趙都尉的功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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