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無法言語的花
餘暮雪正坐在醫院的骨科門診等候席上,看着手機上的大唐驿報APP,來打發排隊叫號的時間。
今天有一整版的專題都是寫她的,最大最醒目的标題是——
“白發舞劍君莫笑,歲月何曾敗美人。”
其實餘暮雪覺得這兩句評語她受之有愧,明明醫道大會奪魁那日,有記者采訪她,委婉的提到了一個名字,問她,“你是否覺得自己跟以前的一位大神,名叫‘勸君罷劍暮成雪’的奶秀,很像呢?”
餘暮雪當下就覺得,肯定是有什麽神秘力量指點過了這個記者,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的指名道姓呢?
“就是我自己,能不像嗎?不像的話,不就是精分了嗎?”餘暮雪幹脆就承認了下來。
那記者也不知道是真驚訝還是裝的,居然很誇張地在那說,“哇塞,那你這算是正式複出嗎?重新回歸劍網三江湖裏嗎?”
餘暮雪白了一眼,“嗯,咱争取不忘初心。請各位多擔待。此番君莫怪,身老不能舞。”
此番君莫怪,身老不能舞。想來肯定是那個記者,從餘暮雪的這一句話得到了靈感,給起了一個這樣的标題。
“53號,53號,薛沫微,到你了,進去吧……”護士出來叫號喊薛沫微的名字,提示該輪到她看病了。
餘暮雪剛把頭探進診斷室,一眼就看見坐在辦公桌那邊已半頭花白,滿臉褶子的王醫生,這樣老态的面容,你說他已經七十好幾了,都有人相信。
餘暮雪有些心虛又不好意思的先笑了笑,有點讨好賠罪的意味。
但這個王醫生根本就沒注意到餘暮雪,他仍低着頭在看上一個病人的病例。
餘暮雪主動走上前去拉過椅子,都沒敢坐下,就先把自己的病例跟挂號單遞了過去,這才引得這位王姓醫生擡頭看了眼餘暮雪。
“是你啊……”王醫生一笑,他還記得這個倔強的丫頭,“怎麽手腕又出了問題嗎?”王醫生一想到兩年前的病案,又不得不憂心了起來,一時出口相問,語氣又不自覺地變得凝重了。
兩年前也是這個丫頭來這裏看病,一個常見病卻在他這裏,越看越不好。不是別的原因,是這個丫頭根本就沒照醫囑的囑咐去做,病情自然就會急劇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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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需要靠打封閉注射針來遏止疼痛。
“沒沒……”餘暮雪打着笑臉陪笑,“就是現在,玩電腦游戲的時候不覺得。反倒是在幾個小時後,一旦不玩了,手腕關節那,開始有了疼痛感……”餘暮雪注意着王醫生的臉色,小心說,“也不是多疼,隐約有痛感……您以前不是說過病要止于肌理嗎?我這不就趕緊來看病了嘛……”
王醫生皺着眉頭聽病情,也不表态,神色上更猜不出他是個什麽心情,端着一副老學究在做學問的樣子,但他抓住了餘暮雪病情裏的關鍵,“你說的幾個小時,是幾個小時呢?”
餘暮雪被逮住了,更加不好意思了,“每天十個小時左右吧……”
這可是實話實說。
王醫生示意餘暮雪把手腕遞過來,給他看看。
餘暮雪當然照做,立馬伸了過去。
王醫生仔細看了片刻,手腕并沒什麽大礙,神情有了稍許舒緩,然而他又想到了什麽,“十個小時,你也是不嫌多。我記得你以前說,每天玩游戲是十二個小時起步……”語氣立馬就又變得嚴重起來,有了種老師指責學生的意味。
“是,是……”餘暮雪不敢反駁,直接認錯。
“唉……”王醫生看餘暮雪這個樣子,其實哪有不知道的呢。幾年前就知道這個姑娘,叫她不打游戲是不可能的了。現在長大了些,她還能在游戲以外記挂下自己的身體,就很難得了,“沒什麽大問題……”王醫生把手遞了回去,開始低頭寫病歷。
餘暮雪開始進診斷室裏,松出了第一口氣。
“诶……”王醫生見她一臉直接解脫放心的表情就不樂意了,“沒大問題,不代表沒問題啊!”接着教訓道,“我老生常談多說,你們年輕人又不愛聽……”
“沒沒,您說,我照做。”
王醫生根本不信,直接在那搖頭,“你這腱鞘炎吧,我叫你每周兩次來醫院做針灸和按摩,你肯定是不樂意的。那就先開藥膏貼着吧,暫時只有慢慢地來……”
餘暮雪高興極了,不用常來醫院只用貼藥膏,她真誠地道謝,“謝謝您!我一定找您的話照做!”
王醫生想起了兩年前與暮成雪直接的一個對話。
當時他問,“你現在的身體是可以,但是你就沒想過你四十歲以後,你的身體機能都下降了,你的手腕會怎麽樣嗎?”
那時的暮成雪能一臉笑着說,“我們打游戲,真的打的好的。從不考慮四十歲以後的事情。”
王醫生把寫好的藥單與病理遞給了餘暮雪,看這姑娘這麽高興的樣子,他還好多說什麽呢?
“謝謝,謝謝。”餘暮雪一邊道謝,一邊離開了診斷室。
在跨離那道門口的時候,餘暮雪的心已經開始了放飛。
餘暮雪回到游戲裏,打開游戲列表,找到了亮着名字的山海君,系統顯示他正在萬花谷。
萬花谷,多麽一個好聽的名字。人們說不求獨避風雨外,只笑桃源非夢中,這是一塊人間樂土,夢中仙境。
以前青岩思不起就曾說過,“願此生終老溫柔,白雲不羨仙鄉。”
如果能在萬花谷與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頭到老。
相比之下,去玉皇大帝那裏報道做神仙,也就不是件什麽令人欣羨了不起的事情了。
餘暮雪在一片紫色的花海深處,找到了山海君。
劍網三的玩家都說,這個江湖裏,無論你是怎樣的天仙貌美,怎樣的才情武功蓋世,有三個男人的心,你永遠都無法打動。
第一個就是劍冷,人比劍更冷的劍仙白衣不白。他是一塊你永遠都捂不熱的寒冰。
第二個就是看似君子,實則毫不近人情的劍君應有閑。他是只可遠觀無法觸及的高嶺之花。
最後一個,就是這看似最溫柔,平易近人的擡手滅仙山海君了。他可以對所有人溫柔以待,卻又對所有人隔絕了一切。沒人能真正懂他,走進他的內心。
花海,生死樹下。
餘暮雪看着眼前的山海君,以及山海君旁邊一個叫小盆栽的蘿莉萬花,還有一個ID名為思思的萬花NPC。
這三人,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男萬花,一個女萬花,一個蘿莉萬花。
但就因為這三個人,三個名字,餘暮雪的眼淚就已經滴落了下來,她羞愧到沒有辦法開口,說出自己的目的來打擾這一切。
還是山海君先打破了寂靜,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早說比較好,“報道我也看了,你的來意我非常清楚。但是作為朋友,我只能拒絕你。我是不會參加名劍大會的。”
在餘暮雪獲勝的記者采訪裏,記者問她回來的原因。
她說,“我想第三次參加名劍大會,看誰能第三次阻止我奪冠。”
她猖狂的話,好似在劍指天下。
但作為一個心死的武者,又怎麽能做的劍指天下呢?山海君就是一個已經心死了的人。他連武者都算不上了。
一開始沒人知道山海君是游戲策劃的身份,等大家剛剛把他的馬甲給扒掉的時候,他又辭職不做策劃了。
了解內幕的人都知道,他是因為犯了錯誤而主動辭職的。但這些了解內幕的人中,又只有極少的個別人知道,他到底犯了一個什麽錯誤。
在游戲設定的世界裏,萬花谷從來無雪。
但忽然有這麽一天的萬花谷,無論是你在落星湖畔的晴晝花海,還是手可摘星的三星望月樓頂,那天夜裏,待在萬花谷的玩家,都看見了一場初雪。
紛紛揚揚過後,舉目四望,白雪皚皚。
這場從沒有過的初雪,驚喜了當時在萬花谷內所有的玩家,也驚喜了山海君身旁的姑娘。
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有一個萬花成男弟子說道,“假如我像初雪般走向了你,是否能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山海君因為私放這一場從前沒有,以後也不可能再有的雪景。
因而辭職。
這有點像某個神仙大佬因為私情違反了天規,在人間從不可能下雪的地方,下了一場因愛而生的雪。
自此被貶落凡間。
餘暮雪沒理由更沒有立場勸服如今山海君,她來時就想過會被拒絕,但她沒有想過她被拒絕後,會怎麽樣挽救,“這都怪我……我是個固執的性格。”
餘暮雪在被山海君拒絕後,如是說道,“我想一切都要有個結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做過的事情,都得付出代價。他們問我回來的原因,也許是為了一直沒拿過的冠軍,也許是為了久遠前的愧疚……
但如果真的能達成我所願,冠軍也罷,愧疚也罷,我都可以放下。畢竟,已經是兩年過去的。我可以放下這一切重新開始生活,而我也确實這樣做了……
但是!但是!”餘暮雪打字敲了兩邊的但是,她的心情因為她接下來的話,而格外激動了起來。
“在我重新開始生活的兩年後的某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是關于游戲的八卦貼。想來你一直在玩劍網三,也聽過很多類似的故事。一夜情,同居,打胎,綠帽,腳踏幾條船。最後聽說,這個女主還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情,抑郁自殺了。
我今天不想讨論這些事情的真僞,我只想說這個貼的報道人——無愛的花。
我後來百度發現,她現在成了劍網三自媒體,靠報道這些賺錢。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不玩游戲,不愛熱游戲的人,可以在背後炒作游戲,操縱人心,靠這個賺錢?
我只是不想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再發生在別人的身上。
更不希望,再次會有無辜的人會站出來為此承擔什麽。
我不知道是誰發來的郵件,更不知道他的用心。但我不想兩年前思不起的心思白費。
所以在凱撒被刺殺後,我是來埋葬凱撒,而不是來贊美他。
我想代天執權,讓惡有惡報!”
什麽樣的人,讓人看起來最孤獨。
餘暮雪以前認為,是人聲鼎沸的海底撈火鍋店,你不經意發現了有一桌,只有一個人坐在那裏吃着“寂寞”。
你會唏噓可憐。
現在看着山海君。
餘暮雪今天覺得,需要一個人雙開兩個游戲角色,再找一個NPC,一起同框截圖,還要裝作是整整齊齊,熱熱鬧鬧的一家人。
這才是讓人看的心疼。
海棠花的花語是苦戀。
不是我不愛凱撒,是我更愛羅馬。我可以閉眼不見,逃避這個游戲世界。可我不能對我的朋友也閉眼不見。
不是我沒想過回來,是回來的代價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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