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無法說動的劍

李見素又一次在揚州城發呆的時候，再次很湊巧的碰見了那位賣唱姑娘。

這一次，是姑娘主動找的他。

“胎胎，想不想聽歌呀。我今天可以算你便宜點哦……”姑娘笑着勾引着李見素。

正所謂，流水的爹，鐵打劍純。

純陽宮又號稱男神宮，有着天下男神盡出純陽的美譽。

但這樣的自豪，卻是靠着氣純一枝獨秀撐起來了的門面。

跟用完就要被甩的另一個同門——劍純。毫無關系。

“競技場上到了十二段了，謝謝阿胎，開心，我和蒼雲軍的新爹情緣了。”

是無數玩家之間的玩笑梗，也是無數劍純含着淚也要微笑面對的事實。

與男神氣純同門不同命的劍純都是備胎命。所以這位姑娘這樣叫精通太虛劍意的李見素，也算不得什麽大錯。

李見素直接漠視了這種玩笑，更沒心情理她，直接反諷了一句，“你的名字不是叫‘我的歌不要錢’，你幹嘛還要收人錢財呢。”

名叫我的歌不要錢的五毒禦姐，很撩人地轉了一下手中的蟲笛，委婉一笑，“那是因為你們總要我唱的是你們的歌，并不是我的歌呀。我的歌不要錢……”表示很無辜。

“那你，那天在山海君那唱的是什麽歌，又是誰的歌呢？”李見素問。

歌不要錢姑娘一時記不清了，“哪天？什麽時候？”

“就是那首日文歌。”

“哦哦，那首呀。是那個小姐姐點的哦，很老的歌了。叫，金魚花火。需要我為你唱這首歌嗎？”歌不要錢姑娘好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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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謝謝。”李見素就是好奇那首歌的名字，但他沒有聽歌的心情。

歌不要錢的毒姐笑了笑，也不在意，“你的‘歌’來了，看來确實不需要我的歌了……拜拜胎胎。”說了這麽一句很是沒有頭緒，又莫名其妙的話。

就在李見素直感莫名，想要提出疑問的時。

歌不要錢早已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而等李見素再回過頭來往前看去，只見車馬繁華的揚州城街道，前方因為某人的到來，而開始人群攢動了起來。

“秀姐，我，正宗藍、棕勾人陰陽眼，明教波斯小野貓，不了解一下嗎？”

來自西域聖火教的明教大哥，當街露出了他的八塊大腹肌，掀開了他的兜帽，用他那攝魂的丹鳳眼與餘暮雪眉目傳情，誘惑着她。

“滾一邊去，異族人。餘暮雪大大，我唐家堡獨門深V衣領，只為你而永遠敞開！讓你能看，能摸，還能舔！”還有個唐門驚羽門帥氣炮哥，拖着他才新換上的義肢，假裝碰瓷，直接摔倒在了餘暮雪的腳前。

“呵，你這個唐門還有臉嗎？你的名字不是叫‘冒得感情的炮’，你對得起你的ID嗎？”周圍人笑着，鄙視着這個毫無節操下限的唐門弟子。

“不是啊，冒得感情的炮，真身不是個妹子嗎？是妹子就別瞎參合了。”

“怎麽，妹子就不能愛妹子了？什麽邏輯。”旁邊有一個身為同是女性的天策府禦姐，就很看不慣這些大男人，出來嗆聲了，接着也不忘表明一下自身立場，“餘暮雪大人，策秀才是官配。”

李見素看清了身處“麻煩”漩渦中的人物名字，無奈般只身上前，把餘暮雪給“領”了出來。

脫離了“苦海”。

餘暮雪還不領情，“拜拜，拜拜。我今天有正事，拍照留念什麽的，改日，改日。”一邊揮手，戀戀不舍般做着告別。

等到了無人安靜的地方，李見素才開口道，“好玩嗎？你還有點身為高玩玩家的自覺性嗎？還滿臉樂意不成？”

其實餘暮雪是很想點頭承認的，但眼見李見素情緒不對，只能立馬變臉妥協喊冤，“沒有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違背群衆意願吧。”

“我真是搞不懂你。當年一路追着你愛的是他們，後來一路追着你罵，要趕你走的也是他們。現在他們又是只看了你一場比賽，幾篇有噱頭的報道，重新又回來喜歡你了。你就這麽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

在李見素的世界裏，喜歡與厭惡應該是泾渭分明，不可能輕易改變的事情。

而餘暮雪卻感慨，李見素這娃怎麽這麽執拗，“你怎麽能怨他們啊。他們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別人想讓他們看到的，聽到的。一事歸一事，要記恨的報複人，只需要是幕後陰謀者就行了。”

李見素不認同這點，“難道不正是因為人雲亦雲，三人成虎，而讓他們顯得更為可惡嗎？”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不要去計較人之常情，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是從不缺席。”餘暮雪保有自信地說道。

就連世人皆知聖賢的周公姬旦，都有因深陷流言蜚語，不得不辭去官位逃離家鄉避難的時候。

而後世皆知的陰謀家篡權者王莽，在他陰謀顯露之前，都還是一副禮賢下士畢恭畢敬的君子模樣。

所以人們都說，要驗證一塊玉珏的真假，需要在火上燒滿三日才能辨得出來。要看一棵樹是否是良才，也得等到長滿了七年以後。

做人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也要給與自己一個等待的時間。

“哼，你總是有理由，我說不過你。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李見素裝作一臉滿不在意的态度，扯開了話題。

“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你的？難道不是你一言不問，就直接不容拒絕地把我拉出的人群？”餘暮雪有心捉弄李見素。

“跟你這麽久了，你是偶遇還是特地來找我，我還是分得出來的。但我不知道，你找我是為什麽事情。照理說，名劍大會在即，你本來就準備的比別人晚了，現在更應該加緊備戰了。”李見素也看了關于餘暮雪的采訪。他也不傻，他非但不傻，他想要聰明的時候，他也能條理分明。

“陪我走一段路吧，我想去純陽宮論劍峰看看。”面對這樣的李見素，餘暮雪卻是有意不想開口。

餘暮雪沒有去過現實裏的華山去看雪景，但是她覺得，這游戲裏純陽宮的雪景就夠她看的了。

雲海十裏，霞光萬丈之下伴着一路零星雪花飄落，與寒氣結冰的霧凇沆砀彌漫之景。在飒飒寒風中，餘暮雪與李見素二人，一路靠着雙足，一步一個腳印又一次登上了論劍峰。

峰頂，在那顆毫無意思的歪脖子松樹下。

餘暮雪躺了下來，她好像走累了，就随着自己的心，就地倒在了雪地裏休息。李見素站在她的身旁，為她也是為了自己支起了一把黑色的竹紙傘，堪堪能遮蔽一些風雪。傘上印有金色的詩句與三四只黃鶴飛舞，是一把很華貴的傘。

餘暮雪見着了，很是喜歡，念出了傘上面印着的兩句小詩，“鳴雁征北野，待君歸長安。黃鶴舒雲翎，野田遙相盼。”

傘面上沒印出的後兩句，餘暮雪也一塊念了出來，此情此景，她覺得這詩這景，無一不美，于是她提出了一個看似很随意的問題，“我發現你喜歡練劍呀，李見素仙長。”

那麽多職業，那麽多武器，明明可以有這麽多選擇，這只是個游戲，你也可以随時随地就放棄純陽這個門派，去選擇更帥更厲害的門派。

李見素低頭注視着餘暮雪的臉，反問道，“你的名字是出自李白的詩句，朝如青絲暮成雪嗎？”

餘暮雪雖然不明白李見素怎麽又把問題丢給她了，但是仍點頭答道，“是的。”

早上還是滿頭的黑發，為什麽到了晚上就變成了滿頭白發呢？

鬓角應是未遲暮，何故一念堪白頭。

餘暮雪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是又覺得這個句子很美，所以給自己的角色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我也很喜歡李白的詩句。最喜歡他俠客行裏的那一句，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聽李見素這樣說，餘暮雪反倒是笑了，“我以為以你的性子，不是應該更喜歡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樣酷酷的句子嗎？”

這兩句，一句說的是，劍客閑暇時路過某地，脫下佩劍跪坐喝酒的片刻時光。

一句說的是，劍客擁有十步之內就可以殺一人，千裏之內都無人可以抵擋的厲害劍術。

确實是看起來，是完全不同的詩句。

若論帥氣裝X，那肯定也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這樣才能盡顯威勢。

李見素搖了搖頭，“所以說，這才是我會喜歡劍的原因。劍在其意，不在其外。上能君臨天下，下能出鞘殺人。越是困鎖在這鋼筋水泥的現實裏，我越發的喜歡劍。強只是一時，帥是一輩子的事情。”

在這與日俱進，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裏，人越發會感覺到自己的藐小。也許這種感覺，存在于你某一次仰望天空的一瞬間，存在于某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之後。

但更多的時候，這份藐小認知，會在你理解到黑暗、不公、窘困這些不可避免的問題上時，才能頓感真實。

那你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嗎？能打破常規，逆轉乾坤，做一代名留青史，千古傳頌的偉人聖人嗎？

不，我們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李見素也不可能，但他一樣有這樣的煩惱。

他無法去想，無法去解決，甚至不願去想。他選擇了另一條路，另一條單純有寄托的路。

來何洶湧須揮劍，去尚心靜可付道。

在游戲世界裏，心中有怒的時候，我就揮灑出來。內心平複的時候，我也可以靜下心來問道。

餘暮雪沒想到李見素有一天也能說出，這麽高深莫測的話，她很佩服李見素這樣的劍，“那你有沒有想過，把你的劍，呈現給世人呢？”

餘暮雪終究說出了，最為關鍵的一句話。

她想邀請李見素，一同參加名劍大會。

李見素讀懂了餘暮雪話中的意思，直接愣在了那裏。

餘暮雪見狀，直接站了起來，站到了李見素的面前，與他臉對臉，眼對眼，“我正式邀請你，與我組隊，一同參加今年的名劍大會。世界很大，我想用劍去闖闖。你是否能認同我這個隊友呢？李見素。”

餘暮雪又一次更為慎重的重申了一遍。

“我是一把會犧牲隊友的劍，你确定嗎？暮雪……”

人們都愛在背後譏諷李見素，說他是七劍中最會在賣了隊友後，用以一敵二以少勝多的劍客。人送外號劍獨。一把無法與人合作的孤劍。

名劍大會的3V3角逐，是一場通力合作的競技比賽，絕對不是僅靠一人，就可以逆天通殺的耍帥表演。

“不，你是一把有進無退，有攻無守，攻敵必救，傷敵必死的劍。這是能贏的劍！”在餘暮雪心中，李見素就是這樣一把必勝的劍。

她能看出他的缺點，也能從他的缺點中看到他的優點。

她一直對他保有很大的信心。

她知君之深，勝過知自己。

“我的劍，沒辦法為你出鞘……”

“嗯？”餘暮雪不理解，李見素這是拒絕了她嗎？

緊接着，李見素更是做出了一個令人無語又不解其意的舉動——

李見素，當場，原地，下線了……

餘暮雪直接怔住在了原地，然後更是吼了一聲，“李見素你給我原地爆炸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