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投名狀

在回宿舍的路上，餘暮雪一直沉默無聲，李見素故作輕松想找一些話題，“你怎麽也跑這裏來了。怎麽，是放心不我，要找我的？”

“我比你先出門的，怎麽可能知道你去了哪。”餘暮雪有些無語，“我是想着有幾年都沒來過這裏了。

而恍然間明天就要在這比賽了。我提前來看看，和幾年前有什麽變化沒。”

李見素緊接着問道：“那你看出什麽變化了嗎？”

“沒有。”餘暮雪毫不在意道。

他沒想到餘暮雪會如此回答，更沒想到餘暮雪會接着說，“說實話，我都不記得這裏。在我打比賽那會，是個什麽樣了。”

李見素懷揣了許久，借着當前的機會，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至少現在只有他和餘暮雪兩個人，“那幾年前的名劍大會，你是第一次打的線下比賽嗎？”

餘暮雪與李見素是并肩在走，從路人的角度去看這兩人的背影，倒像是大哥哥在帶着自家的小妹妹出門。

餘暮雪一雙球鞋步子輕快，語調也輕快，“是的，我當時第一次坐飛機，也是我第一次坐在玻璃對戰房內打比賽，還有那麽多的現場觀衆。”

“那你緊張嗎？”李見素連問出的這句話，他都是緊張的。

餘暮雪似乎費盡般想了一下，随即脫口而出，“不緊張的。”

她吊足了胃口，然後猛然停駐了腳步，側臉仰視着對着李見素微微一笑。

李見素怔住了，驚愕般看着餘暮雪，因為這個回答，也因為這個笑容，他一時千絲萬緒。

此時的餘暮雪卻繼續轉過身子，把雙手負在了背後，站到了李見素的面前，踮起了腳尖，“騙你的啦……”在得逞的快樂之下，她笑開了花，“我緊張到需要不停地去看，或者要用手去觸摸鍵盤上的windows鍵，來确認是否是空的……”

只要見過餘暮雪玩劍網三的人，就可以發現。她的鍵盤上是沒有windows鍵的。這是她的個人習慣，她手速很快，在有需要的時候手速APM的數值操作可以達到接近400。為了避免在按CTRL和ALT的組合鍵時，會因手速過快無心碰到windows鍵。餘暮雪習慣扣去這兩鍵位之間的windows鍵，來減少不必要的無反應失誤操作。

照理來說這個事情，是會在她用新鍵盤的第一天就去做的。并無需要第二次确認的事情。

“但這又怎樣呢？”餘暮雪收起了笑容，“到了真正開打的那一刻，我什麽都忘了。我甚至以為我就是暮成雪了，連親爹媽祖宗十八代都給抛之腦後了。我就活在這片賽場上，這個江湖裏。”

她換上了一種認真的表情，“李見素，有一種人在正常的情況下，會超常發揮。我給予這種人的評價，是足夠優秀，就是那些有許多人喜愛的高玩。但還有一些人，可以在超常的局面下，保持正常的發揮。這樣的人，就很了不起了，是卓越。

在團隊裏這樣卓越的人，就是喬丹，就是科比，就是隊伍裏的明星球員，就是比賽的關鍵先生。

他們可以做到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将傾。”

人們常說團隊競技不是靠個人取勝的比賽，是所有人的力量。但在一個隊伍裏，就是會有普通選手與明星選手的區分。這是因為普通選手就是綠葉一直在承托着明星選手嗎？

不是的。

他們能進入到職業這個圈子裏，能打進頂級聯賽，進入天團的隊伍裏。這些普通選手就已經不是普通人的。他們也有無數亮眼的表現，無比輝煌的數據。他們與明星選手相比，所缺少的就是一顆或強大或普通的內心。

缺少在關鍵局勢之下，能正常發揮的硬實力。

很多教練在關鍵局比賽前，都會說一句話，“放輕松，該怎麽打就怎麽打。把平時我們練習的東西與實力，打出來就好了。”

這句話所要說的，不僅是要隊員在賽場上放手一搏，全力以赴。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隊員們放下心理包袱，拿出自己真正百分之一百的實力。

什麽樣的比賽輸掉最可惜，難道不是在被對手打倒前，就已經先被自己打倒了的比賽嗎？

話雖如此，做到卻很難。而且餘暮雪需要李見素的做到的，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實力發揮。如果他們要奪取桂冠，得需要的是李見素在超常時刻，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超常發揮。

明天注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天，有的人可以安然睡下，有的卻在輾轉反側。更有些人，還沒有想睡的意思。

就算是網絡高度發達的今天，有些事情，依舊需要在夜幕的掩飾下來進行。

“菲菲小姐，真的是謹慎。”

發送這則簡短信息的QQ號，是個連頭像都是默認企鵝頭像的新注冊小號。與其說別人的謹慎，這不是在同樣諷刺自己嗎？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一向是我安身立命的準則。”坐在電腦前打字的葛菲菲，也是一直在用小號QQ來與這個人，交流聊天的。

“是的，這樣對大家都好。我昨天發給你截圖，相信菲菲小姐已經看過了。這樣是否能證明我的誠意了呢？”這個小號又把昨天的一個截圖，又發送了一遍給葛菲菲。

只不過這一次的新圖，比上一次的，多了一句話。

是一句回複的話——

發件人：知道一切的

如果你能打到線下賽八強，我們見一面如何？

回複：我已經打到八強了，我們可以見面了。

這個回複，是餘暮雪發出的。葛菲菲知道以及肯定了，這是真的餘暮雪回複的，并非什麽作假。

“怎麽樣，現在還有天賜良機，簡直就是老天都在幫我們。”在發完圖後，這個小號接着補充道。

“我一直有個疑問。”見了這個的人發言後，葛菲菲卻反而有一個問題了。

“你說。我知無不言。”對方也很爽快。

“那件事是真的天意嗎？不是你的手段？比如說，在夥食飲食裏動的手腳？”

“天地良心。”這個人振振有詞道，“我的計劃真的不是這樣的。雖然這個計劃施行起來比較的麻煩，卻比起這個下藥下毒害人，要來得安全穩妥的多。我是不可能做這種，又不幹淨，又會容易留下黑點把柄的事情。

我愛惜己身着呢。”

這樣僞君子假道學的話語，就連葛菲菲都忍不住感到惡心。

但這樣人的，作為合作對象就是上上之選了。因為與他保有同一利益的自己，也會很幹淨，很安全。

而做事已經習慣多疑的葛菲菲，還是仍有一個疑問，是她最後的不放心。

“我與她是有前仇的，而且更是被她逼到丢了飯碗，走投無路的。也算是江湖道義，有仇報仇，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你又是為了什麽呢？”

這樣的葛菲菲，好像是真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她的合作對象趕緊抽身罷手，“男人做事要有風度。你也說了要愛惜羽毛，幹幹淨淨的。

何必這樣搞一個，與你無仇無怨女人呢？”

讀完這一大段感人肺腑的勸解，這個合作對象，不經在心裏冷笑了一下。這個葛菲菲是真的站在善意的立場，勸他此時收手嗎？

這種女人怎麽可能有善良這種東西，不過又是她的一次的試探罷了，她這是在怕翻船，在确定與她合作的決心。

“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之所以選擇來和葛菲菲小姐合作，就是以為大家都是真正的生意人，不是什麽情懷的游戲玩家，更不是什麽初心不忘的劍網三兒。

這就是生意。

菲菲小姐到了現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想要退出嗎？你現在退出确實沒有一丁點的麻煩和損失。但我卻不同了，我是全部家當，真金白銀都已經壓出去了。

所以這件謀劃，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幹下去。”

“說笑的。”是的，什麽事情都可以去猜忌，只有金錢是實打實的存在。這個男人已經将自己全部的家當，都壓在了明天的對局賭注上了，他沒有理由賠上一切。

更何況按計劃，這是一個對他倆來說雙贏的局面。并且這個男人從中得利，會比自己賺得更多。

“但是我冒的風險也很大。你也應該知道，我前不久才被這個女人擺了一道，至今都沒有緩過氣來。可就在我最一籌莫展的時候，你卻找上門來了。

說真的。當初你沒給我看那封電子郵件的時候，我是一百個不相信。你會是這種的人。”

“什麽樣的人？”對方好奇。

“就是這種陰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呀。”葛菲菲說到這裏，她笑了。

這個人回複地很快，“咦，這不是在說葛菲菲小姐自己嗎？”

“我們難道不是，彼此彼此不遑多讓的嗎？”

男人知道，對于要合作的對象來說，葛菲菲認同了自己的表現，

所以他這樣回複，“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財源廣進。”

“合作愉快！”葛菲菲也同樣愉快地給這一次的交談，劃下了完美的句號。

一切确認好了，那這個屬于葛菲菲的夜晚，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并沒有。葛菲菲看了窗外霓虹絢爛的上海大都市夜景，她覺得夜還正燦爛着，好戲還在後頭。

接着她在專做非法交易的暗網裏，找了一位相熟的黑客。

下了一筆必須在明早之前，就要加急完成的訂單。

我親愛的合作對象，以防萬一，我需要對我們的計劃，進行小小的改變。

葛菲菲很快就收到了，任務已經下單成功的通知。

在這暖黃燈光的映襯下，從側面看去，遠處的光影在她白皙如瓷的臉上跳躍着，光影之間還有一道迷人的微笑。

簡直美極了。

有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正在破碎，無限蔓延的計謀與人心。

整個黑夜，都在綻放惡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