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鐘浩宕覺得這劍和硯實在太熟悉了，每次他和鐘夫人的生辰或是什麽節日，總會收到相似的賀禮，鐘顏十有八九是刀劍棍棒之類的，鐘颢十有八九是筆墨紙硯之類的，他們已經堆了半個庫房了。

主要是他們兄妹倆還全然無覺，他們愛好還真是出奇得執着呢。鐘浩宕對自己的兒女感到無奈又好笑，所幸他沒有什麽想要的，只要他們回來已經是最好的賀禮了，所以也就高興地收下了。

鐘顏也很開心：就知道爹爹喜歡！

送罷賀禮，便準備繼續用飯了，沈浸溪卻開口了，“伯父，晚輩也有一賀禮相送。”

沈浸溪畢竟是王爺，而且只是恰巧被鐘顏拉來舒州的，他們都沒想着需要沈浸溪送什麽賀禮，所以剛剛也就略過了他，沒想到他還是準備了。

鐘浩宕接過沈浸溪遞來的長方小木盒，猶豫着要不要收下，擡眼看了下鐘夫人，見她點頭才緩緩打開。

這小木盒看着有五六寸長短，但卻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單是這盒子就價值不菲。

鐘顏不懂這小盒子的價值，也知道鐘浩宕的猶豫，只是看這小木盒精致非常，非常好奇裏面的物件，期待地等着鐘浩宕打開。

盒子上面蓋子被慢慢拉開，裏面的東西顯現在衆人眼前，倒是和鐘顏送的屬于同一類——是一把匕首。

“龍血刃！”鐘顏首先驚呼出聲。

龍血刃是天下排名前五的武器，在短類武器中，它排名第一。傳聞其以血養刃，上面的血跡不會殘留半分，片刻就被它吸收，是一等一的殺人利器。

“哇，不愧是龍血刃！”鐘顏還在一旁驚喜地欣賞，“阿溪，你怎麽會有它？”

“在盛陽的時候偶然得到的，聽聞伯父的生辰，就當作賀禮。”

當然不是偶然得到的，是沈浸溪決定出盛陽的時候，就在庫房千挑萬選好的，為了避免出錯，特意選了和鐘顏的賀禮是同一類。

那邊的鐘浩宕和鐘夫人已經在心裏默默計較，這樣的寶物當作賀禮，沈浸溪自然不是以鐘顏朋友的身份相送，至于是什麽身份，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和沈浸溪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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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夫人目光落在還在驚嘆不已的鐘顏身上，對自己的女兒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永遠這麽開心純粹也很好。

又看到一旁溫柔注視着鐘顏一舉一動的沈浸溪，還時不時回答鐘顏的問題，也是一直挂着笑的，鐘夫人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決定沒有錯，鐘顏能遇到這麽一個愛她的人，他們夫妻也放心了。

鐘顏雖然武功很好，人也很聰明，但實際上心裏卻是很純粹的，只要是鐘顏認可的人，她都會全心對他們好。

以前他們但總擔心把女兒寵成這樣對人不設防的性格，會被人欺騙，現在看到沈浸溪，便覺得他就是鐘顏的那道屏障，希望他可以繼續保護鐘顏的這份純粹，這樣鐘顏一個人在外也可以放心些。

于是鐘夫人做了一個決定，“王爺送我夫君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們也沒什麽回禮。恰好想起一件事情，城東的張員外家的小姐，前日裏見了王爺，便茶飯不思，非君不嫁，她還說做妾也無妨的，不知道王爺是否有意見見？”

“什麽？”在場三位年輕人齊齊擡頭看着鐘夫人，六只眼睛皆是震驚。

自己女兒這性子，要看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還不如自己推波助瀾一把。

鐘夫人滿意地看着在場其他人的反應，示意鐘浩宕不要開口。

這一番操作，就算是沈浸溪，也被打得猝不及防，腦中還沒想明白緣由，便趕緊想着拒絕，“伯母，我不喜歡這位張小姐，還是算了吧。”

那邊鐘顏還在追問：“娘，你說什麽張小姐？”

鐘颢也沒想明白，怎麽一頓飯的功夫，自己娘親就要給堂堂王爺指婚了，只好從旁勸說：“娘，這樣不太好吧。”

鐘夫人卻沒回答兒女的話，只是回答了沈浸溪：“不喜歡也可以慢慢喜歡啊，過幾日就是觀蓮節了，張小姐邀了王爺游湖呢。”

還沒等沈浸溪再拒絕，鐘夫人已經對旁邊一頭霧水的鐘浩宕道：“夫君，飯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我們回房吧。”

然後轉過身招呼餘下三人，“王爺也早些歇息，颢兒顏兒你們也早點回房休息。”

全程沒給沈浸溪開口的機會。

鐘顏走在回房的路上，一點也沒有繼續欣賞龍血刃的心情了，她只感覺心裏悶悶的，非常得不開心，卻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麽不開心。

什麽觀蓮節，一點都不好看！

鐘顏的這種不開心逐漸轉為煩躁，連帶着開始讨厭觀蓮節了，甚至有種馬上就帶着沈浸溪離開，讓他看不到觀蓮節的沖動。

鐘顏氣呼呼的回到房間，扯過被子蒙頭蓋上，企圖将自己煩躁的情緒趕走。

沈浸溪回去的路上逐漸想明白了，剛剛乍一聽到這事，只覺得不可思議，鐘夫人明明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思的，現在冷靜下來，也就明白了鐘夫人的計劃。

只是沈浸溪有些心疼鐘顏，他總是不願意看到她不開心的，猶豫着要不要直接告訴鐘顏算了，不然她還要難過幾日呢。

不過細想起來，鐘顏聽到這個事情如此的不高興，是不是代表她心裏也喜歡他呢？

想到這裏，沈浸溪還是決定聽從鐘夫人的計劃，忍着對鐘顏的心疼，再等幾日吧。

很快，就到觀蓮節這天了。

觀蓮節是舒州的習俗，這一天是一年中蓮花開得最好的時候，碩大的花瓣努力向世人展示它那不染淤泥的清麗，人們泛舟湖上，在荷花簇簇中穿行，連空氣中都是清幽的甜香，引得無數少男少女心動。

這幾日，鐘顏越想越氣：憑什麽自己帶來的人，要陪別人去游湖？

所以一大早就去找沈浸溪，卻被告知他已經去和張小姐游湖了，鐘顏更氣了。

一股腦坐在沈浸溪門前的臺階上，無端覺得自己很委屈，卻又想不通自己的委屈從何而來。

只覺得沈浸溪既然是她帶來的，就不該同別的女子親近，可又覺得，好朋友若是有了喜歡的人，自己不該祝福嗎？

鐘顏腦子亂糟糟的，又傷心又氣憤，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做，該怎麽做，只是将腦袋埋在自己的胳膊裏，來隐藏自己的委屈。

“顏兒？”

鐘顏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坐了多久，聽到有人叫她，擡起頭就看到了身前站着鐘颢，見到人來，鐘顏更覺得委屈了。

鐘颢也從沒見過妹妹這個樣子，以往鐘顏總是帶給身邊人快樂的那個人，現在那個小太陽好像被雨霧籠罩着，渾身濕淋淋的。

鐘颢只好也就地坐下，來陪着她，“顏兒，今日可是觀蓮節，你以往不是最喜歡這個節日嗎？不出去嗎？”

“我不想去。”鐘顏聲音也是悶悶的，任誰都可以聽出她的不開心。

“為什麽？”鐘颢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其實已經猜到原因。

鐘顏還在難過，“哥，阿溪去和張小姐游湖了，明明是我帶他來舒州的，憑什麽要和別人出去？”

鐘顏還在不甘，完全沒發現自己話裏的不對，鐘颢已經完全肯定了，妹妹語氣裏的醋意翻湧實在是太明顯了，不發現才奇怪了。

鐘颢拉過鐘顏的雙臂，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認真地問她：“顏兒，你是不是喜歡翕王爺？”

喜歡？

“哥，我不太懂，什麽是喜歡呢？”看着鐘顏迷茫的眼神，鐘颢知道他的妹妹就是愛上翕王爺了，情深若此，卻不自知。

“喜歡啊，就是看到他，就會開心，看不到他，就會憂心。”鐘颢想到了自己的曾經，又急急收回回憶，結合鐘顏現在的情形，又加了一句，“想讓他只看着你一個人，見不得他和其他人一起。”

聽完鐘颢的話，鐘顏怔住了，她以前從未想過喜歡，她一直覺得，她和沈浸溪就是好朋友，就像她和以往的任何朋友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但這時一想，仿佛這幾日來的所有生氣與煩躁，全都找到了出口，原來是因為喜歡嗎？

因為喜歡，所以一想到他和別的女子游湖便生氣煩躁；因為喜歡，所以想讓他永遠只和自己一起。自己這幾日來的種種行為，都是因為……吃醋？

鐘顏豁然開朗，原來自己喜歡沈浸溪！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早已習慣了沈浸溪的存在，希望他永遠開心，希望他永遠和自己在一起。

明白了自己的內心，鐘顏坦然接受：阿溪那麽好，自己喜歡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連日來的所有煩悶煙消雲散，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喜歡，那就要告訴他，鐘顏迫不及待地去尋他，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一句：“哥，謝謝你，我明白了，我就是喜歡阿溪，我要去告訴他！”

鐘颢看着鐘顏跑走的背影，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沮喪與難過，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歡喜，也跟着高興起來。雖然鐘颢之前不太願意鐘顏與皇家牽扯太深，但只要鐘顏開心，那便随她去吧。

***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道上卻燈火通明。觀蓮節的這日，許許多多的攤子都在販賣河燈，多是蓮花的形狀，點燃上面的燭火，将它們置于緩緩流動的河水之中，寄予少年們的情思。

鐘顏一路不停地跑到街道上，到處尋找沈浸溪的身影。跑到橋上，看橋下的艘艘小船，一對對戀人羞澀又甜蜜，但都不是沈浸溪；又跑到河邊，彎腰放下蓮花河燈的少男少女們閉眼許願，仍然沒有沈浸溪；最後來到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訴說着節日的歡欣，卻還是沒有沈浸溪的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