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鐘顏剛夾起的菜，“啪嗒”一聲掉在碗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時候，鐘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自己做的菜這麽好吃嗎，居然讓阿溪想到成親了？

“阿溪，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們成親吧。”沈浸溪一個字一個字地又重複了一遍。

鐘顏這下确信自己聽到的了，心裏的歡喜一下子湧了上來，喜笑顏開地看着沈浸溪，“好，我們成親。”

說着就要拉着沈浸溪往外走，“走，我們去告訴我哥。”

沈浸溪看着她的反應，心裏懸着的大石終于落了地，從未有過的滿足與欣喜在腦中激蕩，自己的肖想已久，終于如願以償。

卻還是努力保持着一分理智，拉住了鐘顏，“坐下，先好好吃飯。”

“哦。”鐘顏被拉了回來，但一點也沒有不高興，乖乖坐下用飯。

***

盛陽城的夜晚也越來越喧鬧了，但與這喧鬧格格不入的，是一座同樣修建在盛陽的建築，好似宮殿一般龐大雄偉，卻周遭全是漆黑的一片，牌匾上的“十殺樓”三個字，在這漆黑的夜裏泛出幽綠的光，顯得尤為陰森可怖。

夜間的夏風穿過大門往裏飄去，傳來嗚嗚的聲音，仿若自缢于深宮的婦人，化為惡鬼，在深夜裏聲聲哭訴。

宮殿的最裏邊，有一棵孤零零的辛夷花樹，在這黑夜裏盛開出暗紅色的花朵，悲哀地俯視着站在樹下的人，那人也帶着純黑的面具，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他的前面還跪着一人，那人正戰戰兢兢地彙報，“樓主，各個城門口都有千言閣的人暗中監視，我們的人暫時出不了盛陽。”

帶着面具的人開口了，在這寂靜得只有風聲地深夜裏，他的聲音如同鬼魅，“既然出不了，那就把城內的那方勢力先清理了吧。”

跪在地方的人剛想慶幸自己還活着，就聽到了下一個任務，不确定地開口，“翕王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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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帶着面具的人已經轉身往同樣暗黑的屋內走去了，“沒錯，這翕王已經多活了十四年了。”

***

第二日的時候，鐘顏拉着沈浸溪先去告訴了鐘颢這件事情——他們要成親的事情。

“你說，你們要成親了？”鐘颢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他們才回到盛陽幾天？

但看到面前妹妹歡欣雀躍的樣子，只好暫時按下心底的擔憂，“你告訴爹娘了嗎？”

“我昨日給爹娘去了信，為什麽感覺哥哥你不太高興的樣子。”鐘顏走近一步，細究鐘颢表情裏的不對勁。

鐘颢不理她，把鐘顏推開直視對面的沈浸溪，“王爺，微臣可以和你單獨聊聊嗎？”

沈浸溪已經猜到鐘颢想說什麽，之前沈煜讓鐘颢監視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且不說他并未與沈煜為敵，就算真有那麽一天，但鐘颢是鐘顏的哥哥，他也依舊會尊重鐘颢，“自然，鐘大哥請。”

“你們有什麽秘密瞞着我？”鐘顏疑惑，他們什麽時候有秘密了？

但是他們二人沒回答鐘顏，沈浸溪握了一下鐘顏的手，示意她別擔心，就跟着鐘颢進房間了。

鐘颢關門的時候，對着門外的鐘顏補充了一句，“不許偷聽。”

剛準備偷聽秘密的鐘顏：“……”

行吧，不聽就不聽，鐘顏閑着沒事，溜達去其他地方了。

房間內。

“顏兒從小自由慣了，她想做什麽事情我們都不會阻止她，但也是因為這自由的性子，所以她是不可能忍受被拘束着的深宅生活的，也不可能接受王爺再娶別人。”而皇室宗親，又有幾個可以做到只娶一人呢。

這話說出來，已經是犯上了，在他們還沒有成親的時候，就已經給予了不好的結局，但作為一個臣子，更作為一個兄長，鐘颢必須要說。鐘颢鄭重地朝沈浸溪行禮，繼續說完接下來的話，“王爺，臣跟你說這些，不是要阻止你們成親，只是希望，如果顏兒有一天不想繼續這樣的生活了，請王爺可以放她離開。”

沈浸溪順着鐘颢的話，想到了他和鐘顏的未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被鐘颢寥寥幾語無情擊垮，手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緊，但不可能對鐘颢發火，壓抑着內心的不甘與絕望，“不會有那一天的。”

這句話，既是對鐘颢說的，更是對他自己說的。

沈浸溪平靜了又平靜，才扶起仍舊在地上的鐘颢，“顏顏會永遠自由肆意，哪怕是嫁給我以後。”

得到沈浸溪出自真心的保證，鐘颢稍稍安了心，他當然也衷心希望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畢竟妹妹是真的喜歡眼前這個人，“臣祝願你們順遂自在，百年偕老。”

“多謝大哥。”沈浸溪也認認真真地鐘颢還了禮，作為妹夫。

沈浸溪開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鐘颢的最後一個疑問，“王爺，我們會成為敵人嗎？”

這問的，不是沈浸溪與鐘颢，而是沈浸溪與當今陛下，會成為敵人嗎？

“不會。”

沈浸溪拉開房門，堅定地走了出去，夏風熱烈，陽光灑了一地。

鐘顏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臉好奇地問沈浸溪，“我哥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你哥是只是擔心我欺負你。”沈浸溪拉過鐘顏的手，放在掌心，十指相扣，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裏？”

鐘顏任他動作，自豪地開口，“這天底下還沒人敢欺負我呢，阿溪你當然也不會欺負我了，對不對？”

沈浸溪卻沒點頭肯定她，鐘顏一臉不可置信地靠近，沈浸溪順勢湊了上去，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顏顏，‘欺負’可不只有這一個意思。”

奈何鐘顏半點沒有聽懂，依舊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圓了，“你要欺負我？”

沈浸溪無奈又寵溺地捏了捏鐘顏的臉頰，“怎麽這事上這麽傻呢，走了，去下一個地方。”

之後鐘顏和沈浸溪又去了三門，得到了幾句“閣主為了促成聯盟把自己都搭進去了，太偉大了。”的感嘆，讓鐘顏倍感無語：他們千言閣人的腦回路都是怎麽回事？

“阿溪，我的親人朋友都知道了，不在盛陽的也都傳了信，那你這邊呢，要告訴誰？”鐘顏想了一圈，也沒想出沈浸溪這邊應該通知誰，他的那些兄弟姐妹鐘顏也見了七七八八，沒有一個和沈浸溪關系好的，就皇帝感覺人還不錯，但都不讓沈浸溪參與政事，看來關系也不好。

原來她的阿溪，這麽孤單啊。鐘顏心底漫上心疼。

沈浸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拉着鐘顏往皇宮去，“走，我們去告訴皇兄。”

不管怎樣，在沈浸溪心裏，沈煜依舊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是這十四年間，唯一護着他的人。

“對，差點忘了容姐姐……”話說一半，鐘顏就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成親的時候，容姐姐和哥哥不會遇到吧？

沈浸溪聽到鐘顏話說一半就停了，停下腳步問她“怎麽了”。

“阿溪，我們成親的時候，容姐姐會來嗎？”

雖然不知道鐘顏為何有此一問，沈浸溪想了想還是回答了，“皇兄應該會帶她來的，就算皇兄不帶她來，她作為你的朋友，也是應該會來的。”

看到鐘顏聽完之後更急了，沈浸溪有些擔憂，“到底怎麽了？”

鐘顏猶疑了一下，“阿溪，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能告訴你皇兄。”

看沈浸溪點頭保證，鐘顏才開口，“容姐姐，也就是周貴妃，差點就做了我的嫂子。”

“什麽？”饒是向來雲淡風輕的沈浸溪，也猛然一下子被這雜亂的關系糊了一臉，轉瞬就想明白為什麽鐘顏多次欲言又止不告訴他了。

這可真是……

“所以，你擔心我們成親的時候鐘大哥和貴妃娘娘碰面？”沈浸溪這下知道鐘顏在擔心什麽了。

“嗯嗯，怎麽辦？”鐘顏另一只手也扯上沈浸溪的衣袖，向他詢問意見。

“顏顏，這件事裏，我們都是外人，他們遲早會碰面的。”沈浸溪耐心開解鐘顏，“我們阻止不了什麽，還是順其自然吧。”

鐘顏依舊眉頭緊鎖，“不行，當初容姐姐失蹤時候，我哥傷心了好久，現在好不容易放心，我不想再看見他那麽傷心了。”

“顏顏，真正的放下是可以面對，不是永遠不見。”

“可是……可是……”

見鐘顏還在糾結，沈浸溪繼續道：“鐘大哥和貴妃娘娘都是穩重而強大的人，你要相信，他們會走出來的。”

“好吧。”

等真正見到沈煜的時候，沈浸溪才發現，糾結的又何止鐘顏一人，他對着明知道也喜歡鐘顏的沈煜，一時也難以開口，告訴沈煜他們要成親的消息。

上次的不歡而散，再加上今日他們進宮的目的，沈浸溪有些害怕，他們本就傷痕累累、拼力維系的兄弟情誼會被擊得灰飛煙滅。

可身為皇帝的沈煜何等聰明，從鐘顏和沈浸溪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他們此行來的目的了。

一對璧人站在眼前，又有什麽不明白呢？

“你們要成親了？”最終還是沈煜先打破這片寂靜，忍受着心上的片片淩遲，将真心祝願送了出去，“朕祝願你們恩愛白頭，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