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要自救
你要自救
風驚綠一直忙到晚上,接到周若饴的電話,才意識到已經是晚飯時間。
她關了電腦,伸了個懶腰才往食堂走去。
等到了食堂,才發現員工們都吃得差不多了,圍在拍攝組後邊看熱鬧。
“風姐!”方昵昵對她的稱呼日漸散漫,“這裏!”
風驚綠走過去從人群間隙中探尋:“看什麽呢,這麽起勁?”
“蕭哥下廚,你不看?”方昵昵還不知道,風驚綠已經表面上爬了牆。
風驚綠驚訝地問:“他還會做飯?”
今天嘉賓的食材是通過飼養員打分後,憑借積分兌換的,需要自己動手。
劉廚只做了員工餐,就笑呵呵地讓出了廚房。
因為艾斯不小心放開了崽崽的手,因此他們組的積分只夠獲得蔬菜。
艾斯對着另外三人抱歉道:“對不起啊,要不是因為我下午沒有看好崽崽,也不會積分這麽少。”
對着鏡頭,薛娉是個老戲骨了,她連忙擺出不在乎的笑容,寬慰艾斯:“沒事啦,蔬菜多好啊,我們可都是要身材管理的人。”
“蘭老師呢?要不然我一會兒給你叫個外賣,我聽你助理說下部戲好像要增肌的,光吃蔬菜怎麽夠?”艾斯說着就要去拿手機。
蘭苕臉上素來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平淡地回他:“不用,比起增肌,遵守游戲規則更重要。”
艾斯悻悻地收起手機,轉移話題:“我沒怎麽做過飯,只能打打下手,洗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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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娉也不好意思:“我家裏是我先生做飯。”
趙璃生怕落到她身上:“不是我不想做!我每次做出來的東西都是在侮辱食物!”
鏡頭對準蘭苕。
“我來做。”他很自然地從籃筐裏數出五顆雞蛋,打在碗裏的姿勢熟稔,俨然是做慣了飯的人。
趙璃更好奇了,蘭苕看着養尊處優,卻不光會縫衣服,還會燒飯,真是少見。
艾斯見鏡頭都追着去拍蘭苕,立馬拉了趙璃說:“我們給蘭苕打下手去。”
薛娉見沒什麽她能做的事情,便布置起了餐桌。
小象洗澡組完成得很好,他們的積分足夠買豐盛的晚餐,羅誠辛、萬淼和蕭修寧都會做飯,三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就傳來了紅燒肉和可樂雞翅撲鼻的香味。
累了一天的嘉賓們食欲大開,趙璃聞得肚子都開始叫了,羨慕得一直往羅誠辛手裏的砂鍋看。
“要不分點你們?”羅誠辛大方地說。
趙璃:“真的嗎!”
站在一旁擺盤的蘇禦哼笑一聲,用開玩笑的口氣說:“你們蘭影帝不是說要遵守規則嘛?你還敢吃呀?”
“話不能這麽說。”蕭修寧正在将鍋中的雞翅夾出來,聞言立刻反駁,“規則也沒說不能分享啊,只是說要用積分換食材。”
蘇禦聳了聳肩:“你們做的飯,我可沒意見。”
“要不我們一起吃呗!人多才熱鬧嘛,今天大家都累壞了。”萬淼熱情地招呼薛娉把餐具都擺過來。
薛娉下意識看了眼蘭苕,蘭苕無所謂地颔首。
兩組的菜被擺在了一張大圓桌上,蘭苕組的蚝油生菜、蒜炒空心菜、白灼油麥菜、青椒土豆絲,和蕭修寧組的紅燒肉、可樂雞翅、糖醋排骨、土豆炖牛腩,形成了鮮明的紅綠對比。
“蕭哥做菜的樣子真帥……”方昵昵激動又克制地小聲尖叫。
風驚綠的視線卻落在蘭苕身上。
他穿着動物園的圍裙,依舊是深綠的顏色,胸前畫着Q版的字樣,因為炒菜太熱,脫掉了工服,裏面只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露出的手臂上有淺淺的青筋,汗水從脖頸一路滑落到胸口,打濕了衣服,變得半透明起來。
“好性感。”風驚綠在心裏默默想。
蘭苕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放在最是煙火氣的廚房裏,竟然如此動人。
她突然理解了人夫感的魅力。
不對,風驚綠搖了搖頭,她的動物園前景還一片黑暗,怎麽能有心思耽溺美色。
她飛快吃了飯,返回辦公室。
一路上卻想着剛才艾斯提到的話。
蘭苕的下部戲要增肌,剛才桌子上的食物一個也不符合他的需求,他不是情緒外露的人,風驚綠也從沒見他在拍攝過程中提過什麽額外的要求。
她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喊跑腿送了一份輕食店的增肌套餐。
今天的拍攝內容已經足夠了,晚上只有每日采訪的拍攝,風驚綠準備從宿舍樓後門進去,悄悄将外賣送到蘭苕門口。
維修過的宿舍樓換了感應燈,風驚綠饒是腳步再輕,還是驚起電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幸好大部分人都在一樓采訪間和化妝間。
風驚綠将外賣挂在蘭苕門口,又覺得太過顯眼,很難不被路過的人發現。
她猶豫了一會,敲了敲門,無人反應,輕輕擰動把手,門開了。
房間燈還亮着,但是并沒有人在,許是兩人都下去了,一時半會也沒有必要鎖門。
風驚綠轉身将外賣袋子挂在了門內側的把手上,正準備推門出去,身後傳來了聲音——
“風驚綠?”
風驚綠吓得一抖,連忙轉身解釋:“我不是故意進來的——”
她的視線被蘭苕占據滿。
蘭苕穿着灰色的寬松背心和休閑運動短褲,頭發還沒有擦幹,濕漉漉的滴着水。
背心過于寬松,露出肩膀和身側的大片皮膚,白皙的皮肉明晃晃地紮進風驚綠眼睛裏,以及他手臂上一道深色的突兀的疤痕。
“我……”風驚綠無語倫次地說,“我想着,你沒吃什麽,艾斯說,不是,你不是需要增肌……我……”
看着蘭苕平靜的眸子,她挫敗地閉了閉嘴,指了指門上挂着的牛皮紙袋,“我給你送外賣。”
蘭苕走過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清爽,馬鞭草和薄荷,慢慢地将風驚綠籠住。
“謝謝。”蘭苕俯身對上她的視線,“我看你晚上也沒吃什麽,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風驚綠被他突然的湊近和那雙淺色的眼睛奪走了注意力,下意識地點頭後,跟着蘭苕走到了一旁的桌子邊。
宿舍樓裏的設施很簡單,只有一張白色的方桌和兩張折疊鐵藝椅子。
等蘭苕将餐盒擺出來,風驚綠才懊惱地回過神:“我只買了一份,你自己吃就好了,我吃飽了的。”
“已經過了六點了,我晚上不怎麽吃東西,我們吃一份就夠了。”蘭苕将一次性筷子遞給她,從一邊拿過自己的筷子。
風驚綠坐在他側邊,灰色背心的袖口極為寬大,一眼就能看見從他手臂橫貫到背脊上的傷疤。
她心底一顫,不知道多嚴重的傷才能留下這道無法磨滅的疤痕,風驚綠想問,但無從問起。
“好奇?”蘭苕注意到她的視線,語氣柔和平靜,似乎對那道疤痕并不在意。
風驚綠判斷了一下他的神情,還是點了頭,“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從來沒看見媒體報道過?”
“我好像沒有裸露的戲份?”蘭苕還有心思開玩笑。
風驚綠忍不住皺眉,有些不開心地說:“這麽嚴重的疤痕,你是被虐待了嗎?”
蘭苕被逗笑了,唇角揚起,“是虐待怎麽辦呢?”
“報警!這就是證據啊,你為什麽不報警呢?”風驚綠不解。
蘭苕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緊,他垂在另一側的手,在風驚綠看不見的地方顫抖,想觸碰她。
風驚綠看不見,但聽見了他的心聲。
她在心底嘆息,看來蘭苕治愈創傷的方式就是觸摸動物,可惜了,現在沒有動物給他摸。
“是報警也無法懲罰的人。”蘭苕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提到這個人是什麽時候了,“是我生父。”
風驚綠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只無形的手拽了一把,酸澀得發疼。
“這是家暴。”她咬着牙說。
蘭苕笑容很淡,眼睫輕顫:“但是這很難解決不是嗎?尤其是不聽話的孩子,被父母打一頓再正常不過了。”
“可他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呢?”風驚綠憤怒又不解。
蘭苕給她加了一些牛肉,嘆息似的回答:“是啊,為什麽能下這麽重的手呢,不是我不想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蘭苕。”風驚綠鄭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蘭苕低低應了一聲:“嗯?”
“現在他不打你了吧?如果他還打你的話,你一定要報警,不管有沒有結果,都要報警,你一定做出明确的行為阻止他,你一定要……自救。”風驚綠聲音有些沙啞起來。
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或許是在酒店的樓梯間,又或者是停電後的樓道裏,風驚綠發現蘭苕的淡漠是一種自暴自棄。
他對什麽都不在意,哪怕是治療,也是被心理醫生再三叮囑,蕭修寧陪着一起,才參加了一檔綜藝。
風驚綠不喜歡這樣的蘭苕,她見過蘭苕眼底含笑握着香香爪子的樣子,明明是充滿希望的笑,為什麽只有一瞬呢?
蘭苕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額角冒出汗珠,她的話像一劑猛藥,貫穿現在的蘭苕,直擊幼年衣櫃裏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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