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陸小鳳躺在床上,覺得鼻子有點兒癢,伸手撓了撓,過一會兒,又有點兒癢,然後陸小鳳打了個噴嚏,醒了。

床邊站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娃娃,穿着一身深藍色的粗布棉襖,洗得幹幹淨淨,一雙烏眸子透亮有神,見到陸小鳳醒過來,男娃娃歡歡喜喜跑出去門去了,一邊跑還一邊喊着:“爺爺!爺爺!胡子大叔醒啦!”

陸小鳳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着起了身,穿好已經晾幹的外衣,走出了門。

陸小鳳雙手抱胸,斜靠在門邦上,笑着道:“小鬼,我本來只留了兩撇小胡子,你這麽一喊,別人都要以為我是滿臉絡腮胡子了”

小男孩兒聞言有些害羞,趕緊藏到爺爺身後去了。原本在翻曬鹹魚的老人家,見陸小鳳出來了,笑呵呵地停了手上的活兒。

陸小鳳走過去向着躬身行禮,道:“感謝老丈救命大恩,請問老丈尊姓大名”

老人家笑着擺了擺手,道:“免貴姓陳,鄉親們擡舉,送了個诨名‘魚鷹小六’,公子,這恩我可不敢随便擔,公子要謝,就謝謝你這匹小馬吧”

“小馬?”

陸小鳳訓着魚鷹小六的目光看去,角落正有一匹小紅馬在吃草,正是他從花府帶出來那一匹。看見陸小鳳轉身,小紅馬咬着草擡起了頭,看了陸小鳳幾眼,又繼續低着頭吃草了。

魚鷹小六:“昨個晚上啊,有個鄰家央我趕緊給摸條黑魚,我就去河邊了,結果就聽到河裏有大動靜,我提着燈一看,原來是匹小馬在河裏,嘴上還拖着個人”

魚鷹小六說着話,走到小紅馬身邊,輕輕摸了摸它的鬃毛,繼續道:“公子你這馬雖然小,可真真有靈性的很,要不是它,這寒冬臘月的水,不淹死也要凍死啊”

陸小鳳沒想到,昨晚他最後看到的影子居然是這匹小紅馬,自己可真是從花家帶出了個寶貝。陸小鳳彎下腰,看着小馬道:“小馬哥,你現在可是我陸小鳳的救命恩馬,說,你想吃什麽草料,我都給你買!”

小紅馬聞言居然打了個響鼻,陸小鳳心裏一驚,心道這馬不會還能聽懂人話吧?

另一面,魚鷹小六卻突然拉着陸小鳳有些激動道:“公子方才說你叫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魚鷹小六說着話,還好好瞧了瞧陸小鳳那兩撇小胡子,喃喃道:“真是四條眉毛啊”

陸小鳳被瞧得有些尴尬,讪笑道:“沒想到小六叔聽過在下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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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鷹小六笑得開懷,道:“陸大俠莫要謙虛了”

魚鷹小六說完轉身,對小孫子道:“小毛,快去前院叫你奶奶和你娘多端些好酒好菜過來”

“哎!”

小男孩兒一溜煙跑走了,陸小鳳笑道:“小六叔,不要麻煩了,我知今日是年三十兒,我既已醒,還是不叨擾您阖家團圓了,救命大恩,他日必當報答!”

魚鷹小六聞言笑道:“我那混小子晚上才能回來,況且我也有話想說與陸大俠聽”

陸小鳳聞言也不再推辭。

農家的飯食做得并不精致,但卻是很用心烹饪而成,別有一番風味,而且分量很足,再配上自家釀的米酒,陸小鳳吃的很是開懷。

魚鷹小六:“陸大俠此番前來,是不是為了那河裏面的女屍?”

陸小鳳聞言有些詫異,擡頭問道:“小六叔也知此事?”

魚鷹小六:“嗨,我當然知道,有一具就是我給撈上來的,真年輕啊,可惜了”

陸小鳳來了興致,放下了筷子,看着魚鷹小六道:“小六叔是有什麽發現嗎?”

魚鷹小六:“老頭子我知道這案子一直沒破,京城的大官兒都來了。唉,那些個小丫頭們真是可憐,這大冷天的就這麽被人扔在水裏,我自己也是養兒養女的,心裏面看着難受啊,所以我自己也好好查了查”

陸小鳳:“哦?”

魚鷹小六:“我魚鷹在這條河上活了一輩子,這河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了,按着那天我撈到人的地方,我往上找,想看看那丫頭是被人從哪兒給扔下河的。我一直找進了山裏,可是吧,就在進了山口子不久,我就昏了,要不是我們家老婆子不放心我跟着找過去,我怕是就被狼給吃了”

陸小鳳聞言揚了揚眉毛,摸着小胡子若有所思。

魚鷹小六:“後面啊,我們家老婆子就不讓我管這件事了,我也沒敢再進山,不過啊,那日我暈過去前,看得分明,那山裏有了好大一片房子,就在山谷對面的山上,以前是沒有的”

陸小鳳管魚鷹小六要了這山中地圖,又給留下了一百兩銀票,魚鷹小六原本說什麽也不要,但是陸小鳳說他要将這小紅馬寄養在這裏,這銀票就算它的草料費了。不過他并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後腳這小馬兒就掙脫了缰繩從陳家跑走了。

魚鷹小六拗不過陸小鳳,收下了銀票,最後給陸小鳳裝了滿滿一包袱的烤餅和銀魚幹才讓陸小鳳離去。

陸小鳳手上拿着魚鷹小六畫的地圖,嘴上咬着一根銀魚幹慢慢沿河而上。這小魚幹咬一口鮮香四溢,也不鹹,陸小鳳一路嚼了不少。

進山後,陸小鳳故意竄進了矮木叢裏,等到了樹木高大的地方,幹脆直接上了樹,不再走地上,而是穿梭在樹冠之間。

陸小鳳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形,屏息凝神,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雖然陸小鳳聞聲辯位的功夫比花滿樓差多了,但還是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進山行了約莫一個時辰,陸小鳳透過樹葉,終于看見了魚鷹小六說的那一片房子,不過卻是遠得很,陸小鳳估摸着,他就算放開了跑過去,可能都需要到天黑了去才能到,而且再往前就沒有樹蔭遮蔽了,前方是一片枯草茫茫。

陸小鳳蹲在樹上,思考了片刻,飛身下了樹,整了整衣衫,綁好背上裝着烤餅和小魚幹的包袱,昂首闊步地向前走,他甚至心情很好地又唱起了歌,當然不是兒歌。

“雲一渦,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

群山高聳,雖然才到申時,日頭卻是已經挂在山尖上了,陸小鳳走在枯草地上,影子被拉的長長的,走了許久,仍沒有人來說他像頭驢子。

陸小鳳覺得有些奇怪。

冬日荒涼,這山中此時萬籁俱寂,日頭漸落,陸小鳳也越來越謹慎。突然,他聽到不遠處有女人在呼救,陸小鳳停下來仔細辨着,是陸華濃!就在左前方的樹林裏面。

陸小鳳飛身向前掠去,不過依然萬分小心,樹林中的幾處陷阱,他都躲開了,一直到穿出樹林,陸小鳳看到了一處懸崖,懸崖邊顫顫巍巍長着一棵歪脖子樹,彎曲的樹幹正好伸到崖外,上面吊着一個人在山風中悠悠搖擺着,就像是一只破布娃娃,正是陸華濃。

陸小鳳沒有立馬上前,因為懸崖前還站着一個人,一個穿着黑色和服,一手緊握一把武士|刀的扶桑武士,正舉着刀緊緊盯着自己。

那人看起來已經有五十多歲,不過并有留胡子,臉上刮得幹幹淨淨,連鬓角都是修得整整齊齊,整個人看起來很幹瘦,兩只眼睛卻透出刀一般的光芒,讓陸小鳳不禁回憶起,那一年與花滿樓被餓狼盯上時,那匹頭狼眼中的幽光。

陸小鳳的手心微微有些發汗,他不着痕跡的攥了攥拳頭,衣袖下暗暗伸出了兩指。

“‘心有靈犀一點通,雙飛彩翼陸小鳳’,聽聞,閣下是中原武林不可多得的奇才“

那人的漢語說得比前田時初不知差了多少,不過陸小鳳還是聽懂了,大笑着回應道:“不敢當,不敢當,卻不知閣下是?“

“既已将成刀下之魂,知多無意“

那人說着話,右手已然握上左腰間的刀柄,猛地向着陸小鳳沖了過來。

東瀛拔刀術!

陸小鳳瞳孔收縮,展開雙臂。急速向後掠去,就在身體将要撞到樹上時,雙腳猛蹬樹幹,陸小鳳像一只離弦之箭,直直地向着扶桑武士飛過去。

刺耳的拔刀之聲起,刀刃卻沒有像預想中一樣劃開陸小鳳的胸膛,那柄厚重的鋼刀,就在陸小鳳的肋骨前半寸,被兩根手指死死鉗住。

扶桑武士的臉上布滿了不可言說的巨大震驚,但很快,這種震驚之色被極度的興奮所取代,他嘴裏喊着扶桑語,陸小鳳聽不懂,不過他露出此般癫狂之色,讓陸小鳳想起了西門吹雪。

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

果然,那人強行抽刀,連陸小鳳的靈犀一指,也沒能夾住。接着他對陸小鳳便是一通猛砍,臉上挂着瘋魔的笑,手起刀落,又快又恨。

陸小鳳如今也不敢貿然去接刀,只得被動的躲閃,那人的輕功卻也是極好,死死粘住陸小鳳的身。

陸小鳳漸漸體力不支,光是躲開那密如雨的刀刃就已經耗費了他太多氣力,陸小鳳的心口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一個遲鈍,武士的刀就已經砍到了陸小鳳的脖頸之處,只是陸小鳳還來不及反應,一雙憑空插入陸小鳳與武士之間,雙手合十,生生接下了這一刀。

“阿彌陀佛,施主殺孽太重,因果纏身,不如此時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是老實和尚!他雙掌夾着那刀刃,武士無論如何也抽不出了,陸小鳳有些意外,也有些震驚。

扶桑武士看了老實和尚許久,終于還是收了手,收刀入鞘,雙腳猛地蹬地,便掠進樹林中不見了。

老實和尚向着武士消失處,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還沒等陸小鳳說話,便也緩緩走進樹林不見了。

陸華濃挂着地方,着實有些讓陸小鳳為難,陸小鳳夠不着,又不敢貿然上樹去解繩子,這歪脖子樹也不知枯死多少年了,說不定再多一錠金子它就能立馬折斷了去。

陸小鳳四下找了找,也沒有藤蔓之類的可以利用,想着若是花滿樓在就好了,他的流雲飛袖一定可以卷住陸華濃。

正當陸小鳳苦思之時,只見陸華濃蒼白虛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

“陸公子,遇見你與花公子,三生有幸!“

陸小鳳聽着陸華濃的話不對,仔細看陸華濃的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拿着一支小小的鳳頭釵,此時綁着她雙手的繩子已經被割得将斷不斷。

“別犯傻!“

陸小鳳話還未說完,陸華濃手上的繩子已經斷了,她直直就向下墜去,陸小鳳本能地就去抓。

原本陸小鳳一只手抓到了陸華濃割斷的繩子,一只手抓住了陸華濃,可沒想到,陸華濃突然一個鹞子翻身,一腳蹬開了陸小鳳,自己上了懸崖,而陸小鳳只能死死抓住斷繩,歪脖子樹也因為方才劇烈的牽扯,咔嚓一聲,斷了一半,無論如何也再受不住用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猜猜小紅馬誰養的,後面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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