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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謝山白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星期了。

他剛剛考完初升高考試，拿着筆袋，垂頭喪氣地從考場裏走出來。

外面天藍白雲，氣溫二十六度，路邊桂花樹上滿滿綴着黃色的碎花，散發着幽長的香氣。

身邊的考生開開心心地走出來，爸爸媽媽迎上去問：“寶寶考得怎麽樣啊？”

身邊人一拉書包帶，表情又拽又不屑：“好簡單！”

謝山白聽見這聲音，直接感覺自己心口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他忍不住感嘆：“蒼天在上，我怎麽能這麽倒黴啊！”

謝山白穿過來之前是個大二學生，十七歲——因為小學跳了兩級，正是風華正茂，适合熬夜打游戲的好年紀。半年時間就把以前的知識忘了個精光，面對初中知識完全兩眼一抹黑。

他是跟奶奶一起生活，兩個人也沒啥錢，奶奶靠撿垃圾養他，根本拿不出來補課錢。

于是考試倒計時七天，謝山白只能點燈熬油地臨陣磨槍，黑眼圈都大了三圈——結果！

結果考試的題，全他媽是他不擅長的。

謝山白會英語，英語題歷史最難。

謝山白數學從初中開始就不及格，偏偏數學題超簡單。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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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山白在考試之前，還打開了一本全新沒來得及寫的練習題，面對一個偏門大題，堪堪掃了一眼答案，複習資料就被老師收上去了。

結果一開卷看眼大題……

呵呵，可真是似曾相識啊，遇見你真是用盡了我這一生所有運氣。

謝山白只記住了第一個問的解題套路，剩下幾問完全兩眼一抹黑，答案就模模糊糊在他腦子裏，就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十字街頭，謝山白拿着自己的筆袋，身邊川流不息，吵吵鬧鬧不止。

他忍不住唏噓：“啊沒想到，我這個曾經的211大學生有朝一日還會變成失學少年啊！”

話沒說完，“吧唧”一聲，一坨鳥屎砸在了謝山白的腦門上。

燕子一仰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撲騰騰飛走。

只留下淡淡鳥屎味。

謝山白想死。

……認真的。

他此時此刻正在認真地思考，自己要是一頭撞死在車上，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來世界潇潇灑灑享受人生了呢？真是讓人心動呢。

謝山白擡起手淡定擦擦鳥屎，以“在危險邊緣試探”的腳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點腳尖，閉着眼睛就要往前走。

現在還是紅燈，身邊打算無視斑馬線的人全都老老實實地等這波車過去，如果謝山白這個時候出去，一定會被撞了個正着，他沒準就能擁抱舊生活了。

然而正當這時，謝山白無意間擡頭，就看見街那頭出現了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

老人正背着一個黃綠色髒兮兮的編織袋，拄着拐棍烏龜般往這邊移。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很久了，上邊還打着補丁，看上去髒兮兮的，臉上也覆蓋樹皮般的褶皺。

老太太身邊原本肩并肩的年輕人似乎是聞見了一股怪味，嫌棄地回頭，忙避到一邊。

也許是祖孫之間的心有靈犀，老太太在這時擡頭，與謝山白對視。

她揮揮手，慈祥地叫：“老小啊——！”她耳背，聲音洪亮。

謝山白一下子就頓住了。

身邊聚滿了散場的考生，父母在這種“重要場合”，大多衣着體面，中年女性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香水味，老太太這聲音簡直比鳴笛聲更有穿透力，堪稱一個立體的喇叭。在繁鬧的都市街頭，老人顯得無比格格不入。

謝山白腳正無意識地往出邁，就見老太太變了臉，焦急地說：“臭小子！看車呀！”

他頓時就打了個激靈，堪堪把邁進鬼門關的半只腳收了回來。

“神經病！找死啊你！”險些撞到謝山白的車主按下車窗大罵。

兩側的人，眼睛立刻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看向謝山白。

——啊，原來這個是撿破爛老太太的孫子啊，好像跟我一個考場嘛，身邊人心道。

“奶奶呀！”然而謝山白卻像察覺不到這些人嘲諷的目光一樣，開開心心地沖着對面揮手。

老太太身上确實是有味道的，比垃圾桶的味道輕一些，身上衣服髒兮兮的，十分不體面。可是她的手卻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可能是出門之前洗了手，還抹了點平時不舍得用的“雪花膏”。

粗糙溫熱的手撫摸在謝山白的臉頰上。

老太太能有七十歲了，年輕時候也有一米六高，可是現在縮縮成了一米五，謝山白比她高了很多。

謝山白便彎下了一點腰，給老太太摸摸臉，感受到暖意的同時，他眼睛彎得像月牙。

他酒窩特別明顯，因為奶奶耳朵不好，謝山白說話的時候刻意放大了聲音，對她喊道：“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嘛！”

“外面車多呀！讓你在家等我！”

老太太氣勢如虹：“我再不出來，你就要被車撞啦！今天考得怎麽樣啊！”

謝山白對她咆哮：“奶奶！我全都不會呀，怎麽辦啊！”

老太太卻笑起來，大喊道：“沒事的，念書不靈沒關系！開心就好啦！是奶奶委屈你啦！”

謝山白連吼五句有點缺氧。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吼她：“您說得對！開心就好！我和您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

老太太這回不咆哮了，她抿着嘴，朝着謝山白笑，目光顯得平和而慈祥。

兩個人剛剛像唱山歌一樣，謝山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低下頭接過了奶奶身上撿垃圾的編制袋子，也不嫌髒，直接背在自己身上。

老太太搶不過來，“诶呦诶呦”了兩聲，被謝山白牽着手，笑得像個高興的小孩。

祖孫兩個人慢慢往家走，拐杖杵在地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一陣風吹過來，謝山白眼睛突然有點濕。

——他可能是父母親緣淺吧。

上輩子他父母離異，家庭重組，他是個被踢來踢去的小皮球。

這輩子他又和奶奶相依為命了。

但是這還是他活了十幾年以來，第一次有這種被人“愛着”的感覺。

“怎麽啦老小？哭什麽！”

“風太大啦！”謝山白用袖子擦擦眼睛，笑着對奶奶喊道。

謝山白和奶奶一起住在街後面的小巷子裏面，那是一排一看就要快報廢的筒子樓。牆皮向外剝落，露出一臉磚紅色的牆皮。筒子樓外面是個小小的院子，裏面樹和樹之間連着晾衣杆，上面齊齊整整地曬着一家人的被子。

樓道的窗戶破破碎碎，一到刮風下雨天就漏風。

謝山白的家在一樓，據他的推斷，這還是他爹跑路之前的唯一“不動産”——是間十五米的小屋。

一個廁所，一個廚房，還有一間卧室。卧室裏面兩張床，裏面隔了一道簾。

客廳裏面壘着一米高的後紙殼，是謝山白的奶奶，每天去後街鞋城撿回來的，沒有蓋子的空礦泉水瓶被扔在一個大袋子裏面。

整個家裏都帶着一股異味，還有潮濕的感覺。

謝山白卻習以為常地将筆袋放在桌子上，回過神替奶奶将厚紙殼們用麻繩系好，防止它們倒塌。

他穿過來的時候，手上就已經帶着一層薄繭。

“看我這個記性！老小啊，奶奶忘記買菜啦！”老人一拍腦袋，就要把鞋子穿回來。

謝山白聞言接話：“我去買吧！”

一樓因為太低，前面又是個高層建築，一整天幾乎見不到陽光。謝山白帶着賣油贈送的購物車獨自出門的時候，聞着桂花味深吸了一口氣，腳踩着路邊掉下來的細碎的花瓣，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拉它去趕集——”

“不知怎麽，嘩啦啦啦啦，甩了一身泥——”

謝山白快樂地拉着購物車，路過了一個籃球場，裏面打球的年輕男孩大多穿着白色的T恤衫，球拍在地上的時候，發出悶悶的聲響。

謝山白的手以前被球砸骨折過，因此他抄近路穿過籃球場的時候，刻意躲得遠遠的。

一邊拉着車，一邊還用手機查着往年的分數線。

根據他答出來的題，謝山白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中考分數，百分之百能得到的分，根本連三流市重點的邊都搭不上。就他這個……答案AABBCC，他都能蒙出來CCAABB的幸運E水平，壓根也就別想考好了。

——到時候應該也就上個普高吧。

謝山白心頭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突然。

“李燦，球傳給我。”身旁球場裏面傳來了一道低沉男聲。

簡直正中謝山白這個聲控的紅心。

謝山白正想側頭瞅瞅聲音主人的樣子，就猛然間聽到了一陣風聲。

一個球形物體飛快向他奔來！随後就是“砰”的一聲。

謝山白：“！！！”他腦袋一歪，卻反向預判，被砸了個正着。

鼻血立刻就流了出來，謝山白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就要暈倒在地。

“叮——”空氣中驀地出現了一個機械男音。

“恭喜玩家遇見可攻略主線人物丞戰，該人物牌将作為初始ssr人物卡牌贈送給玩家，2013年6月6日下午三點整，玩家‘謝山白’正式開始乙男戀愛游戲‘與你戀愛吧”。

當玩家幸運值累計到十，則可以開啓‘人物抽卡池’和‘快樂抽抽抽’有多位角色即将登場，包括但不限于高冷矜持學霸男、陽光元氣吉他手、溫柔內向大美人……高概率ssr包您滿意哦，敬請期待！”

謝山白：“？？？？？？”

謝山白暈倒之前，看見了一雙電光藍的籃球鞋。

——我、我是被砸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