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第三十三章

謝山白把紙條攥成一個小團就狠狠把它扔掉地上,踩了一腳之後,他想了想,又将它撿了起來,放在書桌堂的腳落裏面。

他小心地把創可貼撕開,痛得直吸氣,才用棉簽沾了一點碘伏給自己消毒,随後在手掌上貼了一個紗布。

他穿得褲子很薄,膝蓋骨的位置肯定已經破了,甚至褲子布料都蘸在了傷口上。

謝山白特別怕痛,把黏在一起的地方撕開一點點,冷汗就冒了出來。

算了。

謝山白呼出一口氣,把丞戰給他的碘伏收了起來。

教室裏還是沒人會來,穿堂風從這一頭吹到那一頭,一片樹葉從窗戶外面飄進來,落在謝山白的頭頂上。輕得像落下了一片雪,謝山白無知無覺。

他覺得腿疼,也不敢動,就趴在桌子上,用手機跟蕭成雲說話。

“雲雲,我摔倒了TAT。”

蕭成雲回複得很快,問他怎麽了。

“剛剛打球的時候被撞了,腿出血了:(你什麽時候走啊?還來學校麽?”

“不去上課了,藝術節我會過去的。你的腿記得上點藥啊,要是明天起來更痛了,就要去醫院找個片子了,別自己挺着。”

“嗯,那我們到時見……”

謝山白把手機扣過去,聽見開門的聲音響起,回頭看見是丞戰,就飛快把頭扭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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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戰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完全幹,皮膚看上去帶着潮濕。

他回到座位上看了謝山白一會,以為他送了藥,謝山白就會主動過來找他。

結果等了好幾秒鐘,謝山白也沒給他一個眼神。

丞戰随手翻了一下書,在冷戰之中主動跟謝山白說話,有一點不自在,不過還是裝地很自然、很冷靜,“你藥上了麽?”

謝山白:沉默。

丞戰,“……”

“謝山白。”丞戰又主動叫他。

“幹、嘛!”被人點名道姓了,謝山白只好應聲。

“藥上了沒有!”丞戰又問他。

一個硬邦邦地回答,一個硬邦邦地問,明明是關心的話,卻像互相扔炸彈。

謝山白深吸一口氣,還是不回頭看他,只把自己受傷的手往後扭,展示自己貼着的紗布。

一秒鐘的時間還沒有,謝山白就飛快地把手縮了回去,又重新趴在桌子上。

身後腳步聲響起,謝山白聽見後面有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随後是一陣腳步聲。他很堅定地不想理這個他,頭發卻被人往上一抓。

丞戰其實只用了很小很小的力氣,不會讓謝山白覺得痛,謝山白卻很生氣地擡起頭,用力拍在了丞戰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打走。

“丞戰,你有病吧。”謝山白覺得丞戰真的很不會尊重人,用他罵過自己的話,記仇地報複回去。

話一出口,謝山白就覺得丞戰很快就會被他氣走。

果然丞戰的血管跳了一下,腦袋頂上冒出一朵烏雲。

可是下一秒丞戰竟然坐到了謝山白的身邊。

“腿給我看看。”丞戰勉強将聲音放平穩說。

謝山白裝作聽不見,甚至把原本就向右偏的腦袋,又往右偏了五公分,脖子都快扭到了。

丞戰坐在他身邊跟他僵持對峙。

他的自尊心只允許他走到這一步——

去詢問謝山白的情況,讓謝山白“識趣”的接收到他的好意,跟他和好如初,再來主動黏着他。

丞戰的氣息沉了一下,剛要放棄主動求和,就聽見謝山白帶着鼻音說:“丞戰,我煩死你了,我不用你的藥。”

他很想克制自己的情緒,可是丞戰坐在他旁邊,心裏的委屈又一下子冒出來,他還是說出來了:“你怎麽這麽能欺負我啊。”

丞戰又悄悄把自己伸出去的腿收了回來,猶豫着伸出手,又去很輕地拉了一下謝山白的頭發。

謝山白這次沒有再拍他的手,只是很安靜地趴在那裏,看起來像一只可憐的,被欺負的小動物。

丞戰的指尖蜷了一下,很努力地将聲音放緩,他重複:“把腿給我看看。”

謝山白坐起身來,眼睛低垂,看着什麽都沒有的桌面。

丞戰很罕見地,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過了将近一分鐘,謝山白才悄悄地把右腿偏了一個角度,踩到旁邊椅子撐上。

等到下一分鐘的時候,謝山白的身體才也偏了過去,斜對着丞戰。

丞戰把碘伏和紗布都拿過來,用手一點一點把謝山白的褲子挽上去,看見他很直也很白皙的小腿,膝蓋骨位置的校服褲子都破了口子。

謝山白裏面穿了一條黑色的寬松牛仔褲,他自己動手,把這條褲子也挽了上去,想要把丞戰手裏的藥拿回來,他自己上就可以了。

丞戰卻一下子把碘伏舉得很高,垂眸看着謝山白,謝山白根本夠不到。

……随你便吧,謝山白想。

把粘在傷口處的布料分開真的很痛,丞戰每把他的褲子卷起來半厘米,謝山白都要痛到抖一下。

丞戰的動作便會很小心地停住,看着謝山白睫毛低垂的樣子。

兩個人連一次對視都沒有。

丞戰本來以為謝山白剛才又哭了,但是他面對着丞戰的時候,卻表現得很冷靜。

謝山白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丞戰低頭時的樣子,他頭發還濕漉漉的,手握在他的腳腕上,也攥住了他的襪子邊緣。

他的手心溫度很高,謝山白的呼吸平穩下來。

等傷口完全露出來,謝山白和丞戰兩個人才都松了一口氣。

上碘伏的的時候,謝山白都差不多痛習慣了,額頭上沁出一點冷汗,他看着丞戰把黃色的藥很輕地塗在他傷口處,把一點點滲在傷口處黑色的土清理幹淨。

等一切都結束了,就查貼紗布的時候,丞戰忽然說話。

他問謝山白,“疼麽。”

“還行吧。”謝山白別別扭扭地逞強,臉其實都白了。

他的膝蓋骨微微凸起,丞戰的手還放在他的腿上,還沒有松開他。

謝山白剛想要把腿收回來——

丞戰就小幅度俯身,在謝山白的傷口處吹了一下。

然後他就飛快地把紗布按在謝山白腿上,轉身就要回去。

在他呼出的氣流掃過謝山白的腿的時候,謝山白一下子就僵住了。

謝山白突然想起來他小時候的願望……

跌倒的時候,身邊人輕輕吹他的傷口,據說大人說這樣可以把疼吹走。

謝山白的腳趾都蜷起來了,他耳垂通紅不自在地說,“謝謝你啊。”

丞戰看了一眼,嗯了一聲,就拿出手機給謝山白拍了一張照片。

謝山白:“???”

他剛要去看丞戰拍了什麽醜照,就見丞戰皺起眉,盯着他的腳。

“你腳腕是不是腫了?”

謝山白下午第三堂課就請了假,去醫院照片子。

他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比剛剛摔倒的時候還要嚴重,出門就只能扶着丞戰的手臂,讓他支撐着自己。

教學樓外面的雲縫之中滲着濃豔的橙紅色,連綿成一條光帶。長長的街道旁邊,亮起零星的燈光,天還沒完全黑下來,路燈柔和的光亮看起來很輕,向外發散,遠遠看去,融合在了夕陽之中。

鐘樓高聳于側。

這個時間本來應該沒有人的,這次謝山白提前出來,學校門口卻站了一小堆人。

謝山白看見靳晖靠在樹上,校服穿得不怎麽正經,靠近領口處的拉索邊緣甚至被他扯到了肩膀的位置。

他是這小堆人的中心,扯着嘴角笑的時候,看起來有點痞,手裏又拿了一根煙,打眼一看就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學生。

聽話的高中生會離他很遠,生怕他跟人打起來。

周圍站着幾個……一看就是校外人士的年輕人。

可能是靳晖的朋友,謝山白想。

梳着長頭發的青年男性,一頭髒辮穿着馬丁靴、畫煙熏妝的女孩,還有個胖胖的男孩。

靳晖正對着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

“你喜歡我什麽啊?”靳晖聲線有點啞,眉宇間帶着非常濃重的厭煩,看起來像一只刺猬。

“你很好啊。“白裙子的女孩眼睛紅了,鼓起勇氣對他說:“我們談戀愛吧。”

靳晖嗤笑一聲,将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了踩:“我哪好?打架鬥毆脾氣差,被處分轉學,你告訴我我哪好?我自己還不知道呢。”

畫煙熏妝的女孩打了個呵欠,上下看了一眼這個靳晖的追求者,拖長了聲音道:“走吧阿晖,一會來不及了。”

“我是不是長得挺帥的?”靳晖突然開口對女孩問。

女孩傻傻地點頭。

——這幾乎是句廢話,靳晖轉學之前,在他們學校是個名副其實的校草。

“那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嗎?”靳晖突然向前,湊近了女孩,臉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笑容,“表白之前不照鏡子看看自己,你在我追求者裏面能排第幾啊?”

謝山白:“……”

丞戰,“……”

女孩一下子就哭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掉,她幾乎哽咽了,“我……”

“草。”長頭發的男人翻了個白眼,罵了一句:“別他媽跟她廢話了靳晖,你有病吧。”

“趕緊處理完,我們在那邊等你。”他們幾個人扔下這句話就轉過身。

謝山白聽了一大半,忽然發現自己新抽到的這個SSR人物好像是個問題少年。

靳晖臉上帶着笑,又輕描淡寫地添了一句,“表白之前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眼線都快畫到太陽穴上去了。”

女孩的臉很紅,還想要說什麽,靳晖就往上拽了拽自己的書包,毫不留戀地想要離開。

“你怎麽能這樣呢靳晖!覺得我醜,覺得鞠筱倩醜!校花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誰啊!”她看樣子憋了很久,把這句話喊了出來。

靳晖回過頭,表情一下子十分陰沉異常。

“你還想說什麽?”靳晖又走回來,語氣冷得好像下一秒鐘就要打這個女孩一拳。

女孩縮了縮肩膀,擦了擦眼淚,報複一樣地說,“我看你就是喜歡夏盡。”

說完,她一下子有了勇氣一樣,惡狠狠地說,“你他媽就是被那個死同性戀掰彎了!覺得我們這些女生都是醜逼!是不是啊靳晖!?”

“你現在的這些同學,知道你是個惡心的同性戀麽?”

靳晖猛然擡起手,女孩下意識閉上眼睛,靳晖卻一拳砸在樹上。

“姐們,怎麽說話呢?”那個煙熏妝的女孩一下就沖了過來,抓起女孩的衣領寒聲說道,“晖哥不打女生,你他媽以為我也那麽好惹是不是?”

“好了好了阿裴,你跟個煞筆置什麽氣。”胖子趕緊過來将他們拉開。

靳晖低下頭注視她,看上去戾氣逼人,最終卻也沒說什麽,活動了一下,對幾個人說道:“走吧。”

女孩吓得不輕,咬着牙不說話。

在她剛要松一口氣的時候,靳晖突然回過頭,表情冷漠地說,“我真的不明白,你們的心理素質是怎麽練出來的。”

“逼死夏盡也有你一份吧,你們身上都背着一條人命……夜裏都不怕鬼敲門麽?”

不遠處的謝山白抿了一下唇,歪頭看了看丞戰。

“我去打車,你自己坐會。”丞戰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手裏幫謝山白拿着書包。

“嗯。”謝山白點點頭,就見靳晖遠遠望過來,對他打了一個招呼。

謝山白笑起來,也對他擺擺手。

“走了。”那邊的出租車已經來了。

驚!小學生飛快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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