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謝山白很快在臺前找到蕭成雲,他們走到了外面安靜的大廳。
蕭成雲手裏拿了一個攝像機,見謝山白湊過來,便給他展示自己拍的東西。
——是謝山白剛剛在臺上的樣子。
第一句次歌唱出來,謝山白就尴尬得不行,滿臉通紅地把機器關掉,“太羞恥了,你拍它幹嘛啊。”
“很好聽啊。”蕭成雲不贊同地看他一眼,不過也沒堅持,只和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丞戰呢?哪去了?沒跟你一起?”蕭成雲問他。
“去競賽了吧,幾天沒來了。”謝山白想了想,問道:“雲雲你哪天走啊?定了麽?”
“明天的飛機,所以我今天來再跟你道別一次。”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偌大的夜幕之中,散布着零零散散的星光。蕭成雲背了一個包,跟謝山白一起坐在長椅上。
“明天我去送你吧。”謝山白側過頭,看着蕭成雲。
“不用了,以後又不是不見面了。折騰來折騰去的,你腳都還沒有完全好。”蕭成雲揉揉謝山白的頭發,對他溫柔地笑:“對了,我送你個禮物。之前說過的那個,我終于完成了。”
說着,蕭成雲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張油畫。
是一片星空,下面有一座幹幹淨淨的雪山,廣闊無垠,而山永遠屹立在那裏。
用色十分簡單,但是雪山好像是用刀一次一次刮出來得,表面凸凹不平,一看上去,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天與山縮在一幅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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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山白驚喜地看着他,很小心地摸了摸這座山,突然發現,它可以代表自己的名字。
——雪山之上,只是一片很大很漂亮的天空,它們擁有彼此,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希望你永遠快樂。”蕭成雲認真地對謝山白說。
接蕭成雲的車就停在外面,暖色的燈光柔和了蕭成雲的眉眼。
謝山白手緊緊攥着那幅畫,抿着嘴唇對着蕭成雲笑,露出輕淺的酒窩。
蕭成雲說,“我走啦。”
當蕭成雲轉身上車的時候,謝山白又聽見了游戲發布任務的提示音——
【叮!發布任務:請跑到SSR人物蕭成雲身邊,牽起他的手,并緊緊地擁抱他。
備注:完成此任務需讓SSR人物蕭成雲感受到玩家的不舍,否則則視為任務失敗】
【任務成功獎勵:變聰明藥水一瓶。】
【任務失敗懲罰:無】
【任務時限一分鐘,請玩家注意時間。】
雖然謝山白和蕭成雲關系很好,但是牽手和擁抱這兩個動作連在一起看……也實在是有點暧昧了。變聰明藥水還是很吸引人的,可是謝山白卻還是不想這樣做。
巨大的鐘表飄在蕭成雲頭頂,滴滴答答地倒計時。
謝山白再和蕭成雲說幾句話的功夫,時間只剩下最後五秒鐘!
在秒針即将歸位的時候,謝山白再一次聽見了那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機械音。
【叮!特別提示:這是攻略SSR人物“蕭成雲”最後機會,此後将不會有任何攻略可能,請注抓緊時間。】
——“你要保重身體啊。”
然而謝山白抱着蕭成雲送給他的畫,完全把這個沙雕任務無視掉了。
他叮囑說:“也要經常發消息給我。”
“我知道,有時間我會再回來找你玩的。”蕭成雲拉開車門,最後又揉了揉謝山白的腦袋,跟,“別送了,我回去了。”
五秒結束。
謝山白在倒計時提示音消散的同時,為蕭成雲關上了車門。
随後,謝山白目送着車駛離,才轉身往回走。
那邊藝術節仍然沒結束,小禮堂中有隐約聲傳出來,路燈将謝山白的影子拉得很長。
謝山白站在寒風裏,用力地呼吸了一下,沒再回頭去看蕭成雲。
——倒也不必難過,他和蕭成雲以後必然還會再見。
此時,提示音第三次響起:“恭喜玩家達成ssr人物蕭成雲結局:致短暫的離別。”
“目前玩家數據統計如下——”
“玩家姓名:謝山白
智力:80(平平無奇)
外表:85(眉清目秀)
財富值:-13123.8元(欠債要還)
聲望值:45(小有名氣)
幸運值:65點(脫非入歐)
在幸運值65點旁邊,有一行金色的小字如霧氣般上下浮動:
提示:當幸運值大于80點,抽到稀有物品概率(包括但不限于頭腦頭腦聰明藥水、外貌提升藥水、一夜暴富體育彩/票等)将大幅提升哦!
同時可以開啓ssr人物心音功能,請玩家再接再厲=w=”
雖說已經跟蕭成雲說好,手術的費用可以等大學畢業再還,但是謝山白仍然選擇在周五的晚上和周末去售賣早餐,比之前的工作量多了很多。
一天半的時間過去,欠款總額就縮到了“12043.9元”。
現在氣溫已經降到了五六度,出門在外則需要穿着毛衣和棉服,平常人家的小區裏面,暖氣已經燒起來,但是謝山白家裏窗戶甚至是漏風的。有的時候樓上洗個澡,都能把他們下面給泡了。
奶奶的腿就開始疼,每天都需要用熱水泡泡腳才好,謝山白自己睡覺的時候也要縮着腳。
他甚至不太敢去想,等到寒冬臘月的時候,他們的房子會怎麽樣。
現在就像睡到外面了一樣,那再過一陣子,怕是要凍壞身體,他奶奶的心髒也受不了,肯定經不起再折騰了。
周日晚上。
謝山白洗洗手,将早餐車清理了一下——手機就響了一聲,是靳晖的消息。
“小白,幫個忙可以麽?”
謝山白,“?”
靳晖,“我們有個樂隊,主唱最近家裏有事沒法來,但活動很重要,想讓你過來撐個場子。”
“很簡單的,你現在有時間麽?我去找你,咱們練一下。”
“不好意思,實在是有點趕。”
【叮!發布任務:答應ssr人物靳晖的請求,并順利完成演出。】
【任務時限:十天】
【任務獎勵:幸運值兩點】
【任務失敗則扣除幸運值兩點。】
謝山白想了一下——
他現在對幸運值倒是沒什麽執念了,那些罕見物品一看就怪怪的。
……況且他被這個破游戲系統坑了這麽多次,也早就絕了投機取巧的心了。
不過謝山白對靳晖這個人還是有點好奇的。
今天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謝山白從家裏拿了一把黑傘,安靜地站在燒烤店門外。
過了一會兒,他遠遠地看着四個人,開着小電驢,從街的那一頭開過來。
謝山白笑起來,“這裏!”
他朝靳晖開心地揮揮手。
“哈喽,你好呀!”上次那個煙熏妝的女孩這次是素顏,從自己的小電驢上跳下來,也朝着謝山白熱情揮手。
靳晖的小摩托是黑色的,看起來十分拉風,還有一點像哈雷摩托。
“阿裴你可真自來熟。”胖子笑罵道。
謝山白這才發現阿裴長相十分清秀,如果不是穿着寬松的破洞牛仔褲,看起來就是一個乖巧的好學生。
“弟弟可愛嘛,哪像你!“阿裴瞪了下眼睛,不悅地罵回去。
“坐我後面吧。“靳晖騎在車上,對謝山白招呼道。
他的小電驢很大,坐兩個人也沒有問題。謝山白幹脆地應了一聲,就爬到了他身後。
說起來別人都不信,但是謝山白……不會騎自行車。
這還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坐小摩托。
車很快開起來,冷風撲在謝山白的臉上。
兩側的街景迅速如光影般迅速後退。
“操,阿裴你慢點開!”城市裏面有自行車的專用車道,不會有車突然沖出來,倒是不危險。
阿裴聲音清脆地喊:“我要你管啊!”
雨滴簌簌地拍在謝山白的臉上。
好在謝山白穿得還算多,沒那麽容易被風吹透,反而覺得十分涼快,坐小電驢的感覺也蠻新奇。
小摩托穿越市中心,商場的霓虹燈照亮地上的積水,盈盈泛着光亮,燈光很快連綿成一條模糊的線。
靳晖的車倒是開得安穩。
阿裴從他身邊沖過去,嫌棄地對他說:“晖哥,你變成烏龜了嘛!”
靳晖卻無動于衷,連開過水窪時驚起的水花都很小。
十幾分鐘之中,幾個人将車停到了一個“車庫”的外面。
這也是個偏僻的區域,行人很少,車庫的門看上去很舊。
“到了!“靳晖停下,穩住車,讓謝山白先下去。
閘門拉開,謝山白就看見了一個“很酷”的地方。
屋子裏面燈偏暗,光卻是暖色的,讓人覺得呆着舒服,牆上則貼着一幅幅的海報,看樣子是某個搖滾樂隊的宣傳照片,上面則是很大的,龍飛鳳舞的簽名。牆面上還裝飾着張漁網,上面挂着很多幅照片。
整個車庫有很強的金屬感,還有很強的生活氣息,角落處空落落的放着一張床,下面規律地擺放幾個百事可樂的鐵罐子,樂器則擺放在中間。
“我可以看看麽?”謝山白對靳晖問道。
“可以。”靳晖拿毛巾擦了擦頭發,将紙巾分給謝山白。
那些樂器看起來品質很好,只不過已經用了很長時間,貝斯甚至有點掉漆,架子鼓也有磕磕碰碰過的痕跡。
阿裴躺在床上滾在一圈,懶洋洋地說,“累死我啦——”
謝山白小心地摸了摸海報,又慢慢走向那些照片的位置。靳晖坐在一旁喝水,看他拿起一張照片,想要制止他,不過又停下了動作。
“都是我們以前照的。”
照片裏都是四個人,阿裴臉上畫着誇張的煙熏妝,對着鏡頭豎中指,看上去十分朋克。
胖子笑容燦爛,比着剪刀手,上次的長發男孩低着頭,而靳晖雙手插在兜裏,漫不經心地靠在牆上眼睛卻認真地看着鏡頭。
背景就是這個車庫。
謝山白也沒多想,随口問道:“誰給你們照的?定時功能麽?”
胖子收拾東西的動作一聽,看了一眼靳晖,還沒等說話,就聽見阿裴拉長聲音,“我們還有一個不上臺的小朋友的,我記得他在右下角的照片裏,和我們合過影。”
打火機按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靳晖點了一根煙,藍紫色的霧絲往上飄。
謝山白想了想,見他們都沒反對,便依言,去看了那一張五人照片。
這似乎是,唯一一張他們的“全家福”。
謝山白在看見第五個人的時候,愣了很長時間。
……那個站在最右邊的男孩,長得跟謝山白很像。
照片背面是一行戾氣逼人的字:夏盡, 2018.3.20.
男孩看上去十分內向,縮着肩膀,看上去很小的一團,像是一只怕人的小倉鼠。
長相其實是很“漂亮”的,五官不濃豔,但是每一寸都恰到好處,皮膚白得像紙,微微側頭,看着靳晖的時候,眼睛睜得圓圓的。
側臉至少和謝山白有七成相似。
謝山白突然想起來,在遇見靳晖的時候,這個游戲給他發布的任務:“讓SSR人物靳輝對你産生印象”
你可以選擇:
【A:你自認為以你的長相就足以讓靳輝記住,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只需要微微偏頭,讓他看見你桀骜完美的側臉】
【B:走向前抱住靳輝,讓他感受你冰冷的體溫,觸碰你有那麽點粗糙的雙手,讓他心生憐愛】
……原來如此。
謝山白突然恍然。
而夏盡這個名字,謝山白前幾天也是聽過的,兩個人影在他腦海中重合。
“你之前也聽到了吧,他死掉啦。”阿裴仍然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聲音在倉庫裏顯得空蕩,帶着回音。
“——我們的夏盡自由了。”
阿裴說話的時候,靳晖一直看着謝山白。
看着他露出不解的表情,自以為隐秘地,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靳晖,再小心地摸摸那張有夏盡在的,唯一一張照片。
然後抿着唇笑,看上去有點難過似的。
他們長得真的是很像的,第一眼看見謝山白的時候,靳晖就以為自己又看見了夏盡。
那種錯覺強烈到,幾乎讓靳晖覺得,困擾他很久的,偶爾出現的幻覺再次出現了。
只不過謝山白一笑,那種感覺就會消失了。
——因為夏盡從來都不會那麽笑。
謝山白的狀态是松弛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
沒有藏着那麽多秘密,那麽多難以宣之于口的心事,而夏盡的笑小心翼翼,眼睛裏沒有多少光亮,像一個跟在靳晖身後的影子。
所以當謝山白用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的時候,他們就又不像了。
在夏盡死後,靳晖無數次地夢見他,夢見他死的時候。
他站在很高的教學樓上,腳伸出去,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靳晖那天本來是請了假的,可是突然發現有東西落在學校裏,就要回去取,結果他剛剛走進校門,就看見了那一幕。
夢裏夏盡流的血是黑色的。
我做錯了什麽呢,靳晖時不時會想,要他被夏盡這麽懲罰。
靳晖已經想不起來他和夏盡第一次遇見是什麽情形了。
大約是小學,靳晖把夏盡被壞學生搶走的錢拿回來,從那之後,夏盡就一直跟着他,像一直忠誠的、無害的小狗。
靳晖轉學之前,在原來的學校就很受歡迎,女生們會偷偷把情書塞進靳晖的書桌。
但是還沒等靳晖看,那些情書第二天就會被撕得粉碎,放回它們原本的主人手裏。
還會有人用手蘸上紅色的墨水,在女生們幹淨的桌布上歪歪扭扭地寫字——
“離他遠一點!!!”
所有人都以為,這些事情是靳晖班級裏,某一個隐藏的,女生愛慕者做的。
只不過她一直沒出來,也沒對靳晖做過什麽“得寸進尺”的動作,靳晖便沒在意,他也從來沒想到,這個人是夏盡的可能性。
畢竟夏盡跟在他身後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柔軟的小動物。
又笨又內向害羞,被人欺負了也只知道偷偷哭的那一種人。
靳晖以前幾乎一身的戾氣,從小打架打大的,沒跟那些心思細膩的生物近距離接觸過,無論是阿裴還是胖子他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
夏盡卻會在冬天給靳晖織圍巾,給他親手做手套,再攢着錢給他買生日禮物。
他跟靳晖認識的每一個月,都會給他親手做東西。
從一開始歪歪扭扭的圍巾,到後來精致得幾乎能進商場的手套,夏盡的進步非常驚人。
只不過顏色卻一點點起着變化,夏盡像一只狡猾的小狐貍似的,慢慢把最一開始的深色毛線換成淺色,換成白色,換成暖黃色,看起來特別不配靳晖桀骜的氣質。
靳晖倒也沒什麽所謂,他在這方面一向沒什麽偶像包袱。
而夏盡看着靳晖帶着自己親手做的黃色圍巾的時候,總會特別特別開心,圍着靳晖叽叽喳喳地說話。
只不過他從來沒對靳晖表白過,甚至除此之外,再也沒做過一丁點過界的事情。
他們連手都沒有牽過,并肩走路的時候,夏盡還會特地離他遠一點。
所以靳晖從來都不知道,夏盡其實很喜歡很喜歡他。
他的心被憎恨裝得很滿,忙着跟酒鬼、賭徒的父親作鬥争,都沒有幾分感受“愛”的神經。
他們唯一的幾次肢體接觸,都是靳晖打架受傷了,夏盡小心地給他上藥。
“這麽抗拒碰到我?”某次靳晖擦破了臉,夏盡用棉簽給他消毒,屁股卻坐得很遠,只是伸着手。
“是啊,因為你太帥了,離你近了我會控制不住的。”
夏盡當時說得很認真,靳晖卻從來都沒當真過。
靳晖經常逃學不去學校,夏盡學習很認真,是個很好的學生,因此靳晖也并不是時時刻刻都跟夏盡在一起。
而在夏盡自殺之後,靳晖才知道夏盡死前都經歷了什麽。
——他的書包裏,藏着很多很多封,寫給靳晖的情書。信封裏面,放着很多很多張偷拍的,靳晖的照片。
無意間,被一個靳晖的追求者發現了。
她逼着夏盡用左手寫字,夏盡那個充滿了占有欲的秘密,也終于被人發現。
幾個女孩聚在一起,把那些情書都抖了出來,在班級裏大聲朗讀,傳得每一個班都是。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夏盡竭盡全力,才保守了很多很多年的秘密。
“行了,阿裴。”靳晖仰起頭看了一眼謝山白,把那張照片拿回來,轉頭望向沉默不語的謝山白,看着他的側臉。
還是忍不住用手按了一下謝山白的頭。
“我們練一下吧。”
謝山白的歌唱得沒什麽技巧,但是嗓音條件卻非常優越。
原來他們的主唱唱這首歌的時候,聲音會更低沉性感,充滿了挑/逗的意味,謝山白的聲音卻更有少年感,中間夾雜着幾分獨特的空靈。
謝山白簡單唱了兩遍,就記住了旋律。
在偏僻的車庫裏,樂隊也倒不必擔心擾民,阿裴打架子鼓非常有力,她穿着短袖T恤,甚至能看見她大臂上的薄薄的肌肉,和靳晖與貝斯手配合的很好。
謝山白有點跟不上,他們也不在意,停下來,一點點教謝山白。
一個半小時的功夫,謝山白的嗓子就啞了,他出了一頭的汗,脊背都被汗打濕,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将雪碧灌進嘴裏。
心裏默默想:“我的媽啊,這個幸運值攢得也太難了吧——!”
“你今年多大啊。”阿裴興致勃勃湊過來。
“十六。”
“那你比我小诶,我都高三了,成年了。”阿裴嘆了一口氣,“馬上就要高考了,我老啦。”
她拉伸了一下肌肉,老氣橫秋地唏噓說,“馬上就要感受生活的殘酷了。”
“還有七個月了吧。”謝山白看她就不像學習好的樣子,忍不住從“過來人”的角度問:“考哪個大學啊?”
“想專心搞音樂的,但是我家裏不讓,說我沒天分。”阿裴不屑地發出一個氣音,“他們懂什麽!”
“本來找你幫忙的那一場,就是告別演出的。”胖子打了個呵欠,“媽的,沒想到我們主唱那小子被家裏抓走關禁閉了。”
“別聽他們說,就是一個小演出。”靳晖看着謝山白笑起來,“別有壓力,你來了就好了。”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露出一枚很大很彎的月亮,空氣中帶着潮氣還有泥土與落葉的味道。
謝山白穿上外套,鑽出去看了看,有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回頭跟靳晖說道:“我要回家啦,下周有時間我再來練練,你們是下個周末要演出對吧。”
在謝山白面前的,是一條蜿蜿蜒蜒的小路。
路燈的微光閃爍,只能照亮腳底下,那一點點的路,甚至影子都是模糊在一起的,樓群也矮矮的。
“我送你。”靳晖抓起自己的外套。
“沒關系,我自己可以的,我過去那邊大路打個車就好了。”
“我送你,太偏了,不安全。”靳晖輕輕碰了一下謝山白的肩。
靳晖已經走到外面,謝山白無可奈何道:“好吧那謝謝你。”
走去小摩托的路程之中,謝山白想了想,還是對靳晖問道:“你們和夏盡是很好的朋友麽?”
靳晖看了他很久,才張開口,用幹澀的聲音對他說:“……不止。”
“哦。”謝山白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再說話了。
回家之後,謝山白筋疲力竭地回到家中,奶奶早就睡着了。
謝山白忍着冷,匆匆沖了澡,從洗手間裏面走了出來。
明明已經半夜十二點鐘了,謝山白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他腦袋裏面,都是那張照片裏面,夏盡專注地看着靳晖的樣子。
謝山白一眼就知道,夏盡是喜歡靳晖的。
也許也有很多人都能夠看出來,畢竟在看着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那種快樂的感覺是藏不住的。
謝山白換上棉睡衣,自己坐在陽臺上,仰頭看着天空,蕭成雲的畫就擺在他手邊。
——他突然想要給丞戰發一條消息。
“明天來學校麽?”
等信息發過去,謝山白才意識到,這個時間丞戰可能睡下了,剛剛将消息撤回,那邊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丞戰:“去,怎麽了。”
謝山白像小猴子一樣,兩只腳踩在椅子上,半蹲在那裏,用語音跟丞戰說,“沒事啊……你還沒睡啊。”
那邊丞戰很快回複:“嗯。”
謝山白又對丞戰說,“競賽怎麽樣?”
“還行。”
謝山白不再跟他說話了,把手機放在一邊,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周末玩得太晚的後果就是,謝山白周一早上就覺得自己不舒服了。
他渾渾噩噩地從床上爬起來,身上痛得好像被車壓過去一樣,四肢都很酸痛。
謝山白本來體質就不好,先是在早市忙來忙去,後來又去嚎到半夜,回家還洗了個冰冰涼涼的澡。
迷迷糊糊吃完飯,又迷糊着坐公交車。
在藝術節之後,謝山白的人氣肉眼可見的提升,剛剛在走廊裏面的時候,就發現有女孩好奇地看他,還跟朋友議論,“那個唱歌的人就是他吧。”
“之前都沒太注意,他長得還挺好看的。”
“那首歌真的好好聽啊,我在網上沒搜到。”
謝山白一邊嗓子疼,一邊心裏陽光燦爛,突然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名人。
非常膚淺的,謝山白得意起來,走在路上跟別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會把腰挺直一些,路過反光物體就想要照照自己的臉。
然而等他進了教室門,做到自己的位置上,就一下被打回了原型,蔫噠噠趴在桌子上。
丞戰是帶着省一等獎的頭銜閃耀歸來的。
他們班主任李紅通知,整整利用了早自習十分鐘的時間,來表揚丞戰,學校外面都拉起了橫幅!
“恭喜我校高一九班丞戰同學,獲得數學競賽省一等獎。”
謝山白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發現丞戰比他強多了,最起碼人家現在看起來十分深沉。
第一節物理課老師講新的內容,是謝山白沒學過的東西,他想要強打精神聽一聽,眼皮卻十分掉鏈子。
教室後面窗戶還開着,一陣陣冷風灌進來,讓謝山白直打哆嗦。
他嗓子疼得不得了,像有一張砂紙在來回摩擦他的喉管一樣,咽一口唾沫都不舒服。
……早上來的時候,謝山白還忘記打熱水了。
他帶的水放了一路,早就像冰鎮一樣,抿一小口都會胃疼。
——我就歇一會,謝山白悄悄想,一會下課了,找前桌同學補補筆記就好了。
他輕而易舉地說服自己,把書摞在桌子上,遮擋住老師的視線,他就安心地閉上眼睛。
“謝山白!”
謝山白剛剛迷糊睡着,一個粉筆頭就精準地敲在了謝山白的腦門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白印。
他一個激靈,吓得站起來。
“你會麽?你就睡!一個周末都不夠你睡得是不是啊!”物理老師恨鐵不成鋼地點點謝山白,“我粉筆頭都快認識你了!
謝山白感覺自己的臉都是熱的,頭重腳輕站不住。
“你給我上外面反省一下去!”全班鴉雀無聲,齊齊轉頭看向謝山白,物理老師生氣地一指門口。
“對不起老師。”謝山白蔫噠噠地說了一句,乖乖巧巧地抱着數學書,就走到了走廊外面。
外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謝山白不太能站住,難受地蹲了下來。
一分鐘的時間都沒有,他身邊的門就開了,謝山白歪頭,看見丞戰走了出來。
他手插在口袋裏,居高臨下地看着謝山白。
這人下颔與脖頸之間的弧度鋒利,喉結突起明顯。
謝山白剛想對他開口,丞戰就俯身,手貼到了謝山白的額頭上。
“去校醫院。”丞戰握住謝山白的手腕,看起來很強硬。
謝山白站起身,乖乖跟着他走。
“你真傻?發燒不知道說。”丞戰睨了他一眼,又對謝山白的智商加以評價。
“你不要罵我了。”謝山白啞着嗓子說。
他眼睫往上翹,眼睛蒙着一層水霧,臉頰是酡紅的,聲音也很委屈。
丞戰看他一眼就閉了嘴。
校醫院在教學樓外面,需要在室外走一段路,謝山白沒有防備就被丞戰帶出來,也沒穿外套,只好裹緊自己的校服,不理丞戰往前跑。
“謝山白。”丞戰叫住他。
邊緣泛黃的樹葉落在他的腳下,謝山白停下腳步,氣喘籲籲地回頭看他,“幹什麽啊?”
丞戰就把自己的毛呢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謝山白。
謝山白看看他伸出來的手,很順從地走回去,把衣服接過來,慢慢穿在自己身上。
丞戰身上的溫度很高,謝山白一下子就暖了很多。
因為丞戰要比謝山白高十公分,他的袖子很長,謝山白的手垂下來的時候,袖口落在他關節的位置,松松垮垮的。
——一股很淡的,謝山白很熟悉的,來自丞戰身上的香味湧了過來,把謝山白包裹住。
“謝謝你啊。”謝山白沒有圍巾,但是也不好意思抓着人家丞戰很貴的衣服擋脖子。
“潔癖會不會嫌棄我啊,”謝山白突然就想起來,之前他睡在丞戰身上的事情,立刻很記仇地說:“要我再給你買一件麽?”
“多少天了,你有完沒完?”丞戰直接看破了他的意圖。
謝山白悻悻“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走路的時候,丞戰不會刻意離謝山白很遠,去校醫院短短一段路,謝山白的袖子偶爾碰到丞戰的手背。
到了校醫院,謝山白做了例行檢查,坐在椅子上等結果。
校醫院是可以刷校園卡的,謝山白剛想要自己付錢——丞戰在窗口的位置,手伸進了謝山白的兜裏,就拿出自己的卡遞出去。
“學校每學期都給我打三千,反正用不掉。”丞戰說完,就率先走進了輸液室。
裏面總算暖下來了,謝山白将丞戰的衣服好好脫下來,見丞戰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就好好抱在身上,輕聲問他,“一會該下課了,老高看見我不在,會不會炸啊?”
“給你請過假了。”
醫生拿着鹽水進來,用碘伏給謝山白的手背消毒。
紮針的時候,謝山白不太敢看,就把頭扭到了丞戰的方向,死死地閉着眼睛。
丞戰見狀笑了一聲,好像在笑話謝山白一樣。
謝山白決定大度一點,不跟他計較。
“腳好了?”校醫走了之後,丞戰問他。
“差不多啦。”謝山白下意識想要把褲腿撩起來給他看,但是單手操作不太順利。
丞戰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謝山白嗓子啞啞的,又拉長聲音叫他,“戰哥——”
……謝山白這個人怎麽那麽能撒嬌呢。
丞戰心裏這樣想,開口卻說:“你又怎麽了?”
“我這個周末要去跟靳晖演出,幫他們一個忙,我想要邀請你。”謝山白歪着頭靠在椅背上,無可奈何地對丞戰說,“你要是不耐煩聽我說話,我就不說了,嗓子還疼着呢。”
丞戰站起來把謝山白的鹽水速度調慢了一點,謝山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提到“靳晖”的時候,丞戰看起來不高興了。
但他只嗯了一聲:“地址發給我,有空我會過去。”
小房間裏面暖暖的,只有謝山白和丞戰兩個人在。
丞戰不說話的時候,就像是一尊安靜的雕像,只有呼吸聲在起伏。沙發十分柔軟,謝山白掙紮着想要回去聽聽課,但是身體還不是舒服。謝山白安慰自己,反正也只是游戲,還是體驗比較重要,明天再繼續努力吧。
他攤開了丞戰的衣服,蓋在自己身上,聲音軟綿綿的,“丞戰,我想睡一會兒了,沒藥了麻煩你叫我。”
謝山白的呼吸很快變得沉重綿長,大了很多的外套,蓋在他身上慢慢往下滑。
丞戰側頭看着,第二次謝山白的睡顏,看着他睡着時微微張開的嘴。
他站起身,手懸空片刻,還是落下去,幫謝山白把衣服蓋好。
謝山白一覺睡到了中午,睜開眼睛已經是十二點半鐘。
他的針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拔了下去,身體沉重的感覺也減輕很多,他精神起來,揉揉眼睛,到處都找不到丞戰,只不過他手邊卻放着一個漢堡,還熱乎乎的。
把漢堡拿起來,重新把丞戰的衣服穿在身上,謝山白走到外面,丞戰果然在操場上。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袖衫,擡起手投進一個三分。
謝山白呼吸了一下新鮮的空氣,坐到了離丞戰很近的臺階上,很安靜地看着他打籃球。
他們學校論壇裏面,甚至有丞戰的個人高樓。
會有人匿名發布丞戰的出行軌跡,因此現在就又有好幾個女孩圍在一邊,在他進球的時候為他歡呼。
謝山白的下巴墊在丞戰的衣服上,安靜地看着他。
而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那裏,很容易就被丞戰看見了。
丞戰用紙巾擦擦頭發,就對謝山白招了下手,跟他一起往回走。
有一片小小的葉子插在了丞戰肩膀與衣服的縫隙裏面,謝山白伸出手,很自然地幫他把樹葉拿下來。
丞戰看了他一眼,也沒什麽所謂,瞳孔像寂靜的海水。
他就聽見謝山白啞着嗓子說:“你看我多好啊,是不是?都不會笑話你的。”
中午的時間暖了一些,陽光垂下來,讓謝山白細軟的頭發微微泛出柔和的光。雖然衣服很擋風,但是謝山白還是被凍得直縮脖子。
回到班級裏面,謝山白剛剛坐下,想要把丞戰給他的漢堡吃掉,就見靳晖敲響了後門,把謝山白叫出去。
靳晖送給他的一條羊絨圍巾。
“晖哥,這是幹什麽?”謝山白卻沒收。
靳晖想了想,還是坦誠告訴謝山白:“是因為我一直很後悔,以前從來沒給夏盡什麽東西。看見你,我就會想起他。這樣會讓我心裏好受一些。”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還是笑着,但是樣子卻顯得有一些可憐。
謝山白認真想了想,嘆了一口氣,才對靳晖說:“好吧,那就這一絲,以後我就不要了。”
靳晖說好。
——謝山白帶着圍巾回到屋裏,遠遠就看見丞戰的臉拉得老長。
“你們現在已經這麽熟?“丞戰說話的時候,卻看起來漫不經心。
“好看麽?”謝山白站到丞戰面前,臉上露出小小的酒窩,獻寶似的給他看自己的新圍巾。
“一點都不适合你。”丞戰掃了一眼謝山白的圍巾,語氣平淡地說。
“醜死了。”
內容提要是在抖機靈
但是好像不怎麽機靈(。)
男友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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