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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運動會的時候陽光很好，操場周圍種着的桃花樹散發出很淡的香味。

跑道上都有細細碎碎的花瓣。丞戰已經在跑道上準備了，謝山白因為也有項目，可以站在操場周圍看着他，嘴裏還叼着一根冰淇淩。

丞戰穿着黑色的運動長褲，上半身穿了簡簡單單的白T恤，衣服上別了數字編號。

發令槍響，丞戰就像獵豹一樣躍了出去。

他身高腿長，短跑很有優勢，幾個呼吸的時候，就領先了第二名一個身位。

全高一的同學都在看臺上排排坐好，發出了劇烈的加油聲。

謝山白在重點的位置等着丞戰，幾秒鐘的時間而已，丞戰就越過了重點線，逐漸減速喘氣。

——預選賽第一名！

“超厲害！”謝山白只來得及吹捧了一句，就聽見那邊廣播說跳高選手檢閱。

謝山白看完丞戰比賽，丞戰又去看謝山白比賽，來來回回也不嫌累。

在所有運動項目裏，謝山白相對最擅長跳高和跳遠。

丞戰靠在柱子上看着他，姿勢懶洋洋的。

在助跑前夕，謝山白扭頭跟丞戰對視，看見他用口型對自己說：“加油。”

謝山白給他比了一個剪刀手，就表情嚴肅地沖刺——背躍，随即輕松越杆。

相對來講，跳高項目很少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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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燦在謝山白跳過去的時候，發出了嗷嗷嗷的誇張喊聲，他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叫：“小白加油！”

謝山白也順利進了決賽！

他們班同學都坐得高高的，吱吱吱地啃薯片，對着這邊的謝山白招手。

謝山白也開心地向他們揮揮手，喘息着奔到丞戰身邊，拱到他面前，他讨賞一樣地說：“我厲不厲害啊？”

丞戰拿出一枚薯片遞到謝山白嘴邊，那他叼住。

一枚還沒咽下去，丞戰又喂一片，沒咽下去，他又喂一片，很快嘴裏就鼓鼓囊囊的，說話都說不出來，像只囤食的倉鼠，只能支支吾吾地說話。

“唔表吃啦！”在丞戰還有把薯片拿出來的時候，謝山白趕緊推推他的手，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結果卻噎住了，趕緊喝了一大口水。

“你謀殺啊！”謝山白說話利索了，趕緊抗議道。

“豬，喂你就吃。”丞戰嘲笑他，聽見那邊又開始決賽開始了，把薯片塞到謝山白懷裏，再次走向賽場。

好在一百米只跑兩場，對丞戰來說算不了什麽，他拿了個第二名，就悠悠閑閑地回來。

坐在前面的九班同學身體探出欄杆，熱情地搖晃塑料小拍手，大聲叫丞戰的名字。

短短一段路，倒是讓丞戰走出新聞發布會的感覺。

謝山白坐在臺階上，拿出手機，給丞戰拍了一張照片，仔仔細細地保存。

他的跳高是第四名——

因為這所學校有很多體育生，這已經算是很好的成績了。

跟平時的慢跑不同，強調速度的比賽會迅速消耗體力，丞戰跑完八百米回來，已經出汗了，頭發都半濕，露出了疲累的樣子，呼吸聲略重。

馬上就是五月份，中午天氣已經很熱了，陽光灑在跑道上，又烤在背上。

趣味游戲“兩人三足”時，謝山白站在丞戰身邊，兩條腿綁在一起，需要相互支撐着走路，稍有不注意，就會跌倒。

謝山白瞄了丞戰一眼，手鑽進他的臂彎，離他很近。

丞戰也看了看他，也沒說話。

這個比賽的位置，是一個很好的看桃花樹的角度。

圍牆外面，高架橋之下，桃花樹連成一片，遠遠望過去，是連綿的粉色。

丞戰的體溫很高，跟謝山白總是涼涼的身體形成了形成了鮮明對比。謝山白近乎是在挎着丞戰，小臂挨着小臂，手背蹭着手背，謝山白甚至能感覺到，丞戰手臂骨骼的硬度。

謝山白的心跳又加速了，他只要動一動，就能牽到丞戰的手，但是現在他手心都是汗，可能摸起來手感不是很好吧。

旁邊人有幾個牽着手的，都不是因為喜歡對方，僅僅是為了比賽能夠更順利地進行。

明目張膽、衆目睽睽，沒有半點暧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謝山白能感覺到丞戰垂下眼睛的時候，看了一下他的指尖。

發令槍再響——

“啪！”

幾個小組同時往前走。

五。

四。

三。

二。

一！

【我想牽他的手】，丞戰正在想。

與此同時，一個粉色的桃心冒了出來。

周遭的一切都亂哄哄的，旁邊的隊伍跌倒了，周圍人發出笑聲，鼓勵他們站起來。

加油助威的聲音此起彼伏，在謝山白耳邊炸開，但是他仍然能夠清晰地聽見這句話。

現在音量最大的聲音，突然變成了謝山白自己的心跳。

幾個人笨拙地往前走，因為練習的時間很少，他們配合并不默契，幾次都險些跌倒。

但是仍然很快就要到終點了。

謝山白看看丞戰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剛想要碰他一下，丞戰竟然就率先動了。

——他很主動地握住了謝山白的手，很有力。

現在變成手心碰在一起了，謝山白抿起唇，他收攏指尖，悄悄回握住了丞戰。

四周人聲鼎沸，在左腳邁過終點線的時候，守在一邊當啦啦隊的李卉卉喊出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咱們班兩人三足也第一！！”

“九班厲害！！太厲害了！！！”

同時旁邊還有其他項目正在進行，槍響聲響徹上空，槍/口飄出一路青煙，和喝彩聲揉在一起已經近乎吵鬧了。

謝山白卻悄無聲息地，和丞戰完成了一次隐秘而睽睽的牽手。

身邊羅宇把腿上綁着的帶子拆開，丞戰把謝山白的手放開，跟身邊同學說了幾句話，就勾着謝山白的脖子，一起去領獎臺處拿獎品。

謝山白的心跳就沒減緩過，手指上仿佛還停留着丞戰的熱度。

獎品是一個漂亮的水杯，謝山白領到了藍色的，丞戰卻是粉色的，上面是一個米尼圖案。謝山白用自己的米奇碰了碰米尼，輕聲說：“粉色跟你很配哦……”

“是麽？”丞戰問。

“是啊，你不覺得麽？”謝山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陽光太亮了，謝山白擡起頭，看見丞戰的耳廓很紅，好像也有點不自在。

空氣柔柔的，鑽進謝山白的鼻腔，他和丞戰一起回到了班級看臺，坐在角落裏，吃同一包零食。

“五一你去哪啊？”謝山白問他。

“沒想好，你想去哪？”丞戰問。

“想去游樂園啊。”謝山白喝了一口桃子汽水，眼睛彎成了月亮，“好像很快就要開園了。”

——可能是專門為玩家設計的。

下周一就是“迪士尼”游樂場開園的日子，且門票比現實便宜了很多，也許是設計游戲不需要考慮回不回本的問題。

“周一去，我五一有課。”丞戰想了想，對謝山白說道。

謝山白哭笑不得道，“上學啊，這位學霸，晚上去只能玩一會，可能只能看個煙花……”

“可以逃學的。”丞戰禮貌而矜持地說道，“落課我負責給你補。”

這次運動會他們班拿了全高一，第一名！

總成績吊打了隔壁十班！全班同學揚眉吐氣！甚至上廁所遇見隔壁班人的時候，都會浮誇地說：“唉，看不出來咱們班這麽全才啊，考試考試學年第一，體育體育學年第一——”

“是哦是哦，欸呀，他們怎麽回事啦。”

可能是陽光和空氣都恰到好處，謝山白心情超級好。

運動會整個流程下來，到傍晚也就結束了。

謝山白重新穿好校服，感覺溫度低了一點，天色暗下來些許，月亮挂在不遠處。

花香更濃了。

謝山白現在可以走着回家了，和丞戰還是同路，能夠很快回到家。

花瓣落在丞戰的肩膀上，他擡手把它摘下去，突然想去湖邊——春秋兩季幾乎是最好的時間，夏天的湖像卸了妝的網紅，冬天則太冷。

謝山白剛想跟丞戰申請同游，就聽丞戰問他：“想現在回家麽？”

謝山白便誠實說：“不想，我想去看湖。”

丞戰點點頭，查了一下公交車，便對謝山白說，“那走吧。”

風是涼的，這個時候夜還不深。

坐在這一頭的椅子上吹風的時候，能夠望見那邊的遠山，料想很快就要隐藏在夜幕裏。

身邊有很多游客，叽叽喳喳地說話，買路邊賣的涼粉吃，鳥叫聲揉在裏面，還有細細簌簌的蟲鳴。

謝山白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機跟丞戰研究游樂園的項目。這個游樂場名頭很足，即使開園時間定在周一，人也不會太少。

“想看煙火，想坐小木馬……”謝山白的腳尖抵着丞戰的腳尖，說話聲音不大。

丞戰總覺得，謝山白看起來真的很期待跟他一起去玩似的。

“還有跳傘诶，但是我不太敢。”丞戰沒說話，謝山白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着傻話，“其實我也想試試摩天輪，晚上應該很漂亮吧，我從來都沒坐過呢，你有麽？”

“沒有。”丞戰終于說。

“那很公平嘛。”謝山白把手機往丞戰那邊伸，問他：“你想玩哪一個，我們需要提前排隊。”

丞戰随手指了一個，謝山白就很認真地記住了，拿出本子給喜歡的項目排序。

過了好一會，天色暗下來，星星點綴在天上，謝山白将手機收起來。

剛剛把它放進書包裏，謝山白的手就空了出來。

丞戰又在看他的手了。

謝山白想了想，雖然想牽丞戰手的欲/望很強烈，但是他仍然很膽小，不敢主動去做。

只會試探着挪挪自己的手，手心往丞戰那邊偏了偏。

丞戰好像也很猶豫，膽子也不會很大。

但是他還是要比謝山白勇敢一些的——即使表情還和平時一樣，臉看着冷冷的，心思也不在謝山白身上似的——底下卻悄悄地牽住了謝山白的手。

謝山白低着頭，看着他們交握的雙手不再說話。

他後知後覺地想……剛剛跟丞戰說要坐摩天輪的時候，很像在跟自己的戀人讨論約會內容。

“走走。”丞戰說。

“好。”謝山白很快答。

路上人還是很多的，就算是個發達的城市，兩個穿着校服的男孩牽手也是很奇怪的事情。而且丞戰的長相無論到了哪裏都是人群的焦點，就有更多的人，看着他們牽起的手。

但是站起來了之後，他們的手也沒分開——也不會很熟練地十指緊扣，甚至牽手的角度都和剛才一模一樣。

……反正也是游戲，沒關系的。

路人的眼光落在他們身上的時候，謝山白這麽安慰自己。

身邊丞戰也不怎麽卻在乎別人怎麽看他，看起來非常淡定，是一個合格的酷哥。

“想不想吃？”在走到賣烤腸的小亭子的時候，丞戰停下來問。

“你要麽？我想給你買。”路燈的光像煙火一樣，映在謝山白的瞳孔裏，他終于鼓足勇氣，晃了晃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嗯。”丞戰說。

于是謝山白就領着丞戰，去買了兩根烤腸。在想買一小碗紅糖涼粉的時候，丞戰說：“不要這個。”

“好吧。”謝山白很聽話地放棄了，把錢交給店家，跟丞戰一人一根腸。

過了好一會，謝山白才意識到，為什麽丞戰不想要涼粉。

涼粉需要兩只手吃。

“晚上了，回家。”當這條橫路走到盡頭，再走馬上就要順着車道上山了，丞戰才對謝山白說。

“好。”謝山白道。

周圍的花香更濃了，時間也不算晚，不需要着急到家，因此謝山白和丞戰一起上了公交車，坐在無人的最後一排，車窗開着，外面的風灌進來。

丞戰坐在角落裏，車裏的人都背對着他們，謝山白偷偷靠在了丞戰的肩膀上，接過丞戰遞給他的耳機。

——我是在談戀愛麽？謝山白想，原來談戀愛就是這種感覺啊。

好開心。

丞戰的肩膀骨頭很硬，硌到謝山白的太陽穴上，他動了動角度，才找到了一個軟點的地方。

我好喜歡他啊，謝山白突然想。

但是他好像還不算和丞戰正式在一起吧，應該需要一個正式的過程。

那我先要跟他表白麽？他會答應我麽？

我會不會在自作多情？

雖然能聽見丞戰的心音，但是謝山白總聽不到關鍵的地方，丞戰好像也不會像謝山白一樣在心裏想——我好喜歡他。

正在這裏胡思亂想，謝山白就在耳機裏聽見了熟悉的歌聲……主人是他自己。

謝山白，“……”

他一下子坐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丞戰，眼睛圓圓的，仍然看起來不聰明。

“好聽麽？”丞戰問。

“你怎麽有這個啊？！”謝山白問他。

“你管我。”丞戰哼了一聲，把手機扣了過去，不在跟謝山白說話了。

“丞戰，你說你是不是偷偷關注我了？”謝山白锲而不舍地問他。

“是又怎麽樣？”丞戰不鹹不淡地說。

“你偷窺我！”謝山白擡手戳了一下丞戰的臉。

“我在光明正大地看。”丞戰對着謝山白勾了一下手指，示意他過來。

謝山白就又靠在了他身上，還作勢要去搶丞戰的手機，“那你有沒有給我留過言啊？我粉絲那麽多，評論可看不過來哦。”

丞戰也沒阻攔，任他把手機拿走了。

——謝山白就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ID。

丞戰只關注了他一個人。

“謝謝你，你給了我很多鼓勵。”

“今天不傳歌麽？”

“很晚了，早點休息。”

“晚安。”

謝山白的臉一下子變得很燙，起身去看丞戰的時候，發現他耳垂也紅紅的。

“哦，跟陌生人說晚安，說早點休息。“謝山白看起來不高興：”怎麽不見你跟我說過。“

“你有病吧。“丞戰惱羞成怒。

“切。“謝山白還要再翻翻丞戰跟他說話的話，手機就被頂着一腦袋烏雲的丞戰搶走了。

“自己過來。”丞戰說道。

謝山白就又靠過去了，因為白天有些累了，稍微一停下，困意就泛上來，他閉着眼睛，任晚風吹在臉上。

外面的花飄進來，落在謝山白的手背上。

“給你什麽力量啊。”謝山白說話變慢，語調往上揚。

“可以減輕失眠。”丞戰也閉着眼睛休息，頭發被風吹起來，外面有很輕的，流水的聲音。

公交車後座的兩個年輕男孩，頭靠在一起，帶着同一副耳機，呼吸逐漸變得又慢又長。

周一早上的時候，謝山白就特別精神。

……因為跟丞戰約好了要逃學，雖然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謝山白一想這件事情就很期待。

而且特別天時地利人和！

據說他們紅姐在早上第一堂下課之後，就出門開全市先進教師大會了。

謝山白，“。”

他看見丞戰早上起來就一直趴在桌子上，有老師關切地問起，他就撒謊不打草稿地說，“老師我有點不舒服。”

“那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啊？自己能行麽？”

謝山白耳朵豎起來，看見丞戰點點頭，跟謝山白對視一眼，就往外面走去。

“老師，我去看看戰哥。”謝山白神色如常地站起來，拿出了自己的巅峰演技，就雙手插兜，跟丞戰在走廊裏回合。

“不錯啊。”丞戰勾着謝山白的脖子，對他的表現評價道。

“還行吧。”謝山白有點緊張了。

他高中從來都沒逃過課，真是有點……刺激，大門有保安虎視眈眈，偶爾還有教導主任閑着沒事出來走一走。

教學樓有一個前門一個後門，後門通向食堂，那邊的圍牆要矮一些，植物也很多，比從前門跑路容易得多——開什麽玩笑，從升旗臺那邊走，不是送人頭麽？

後花園的樹矮矮的，要是想走過那個矮一些的圍牆，需要穿過小樹林。

謝山白就和丞戰一前一後地貓腰走。

丞戰這回包都沒背，腳踩在磚塊上，手往上一搭，用力——就翻到了圍牆上面，靈活地像只大猴子。謝山白肅然起敬！

然而丞戰過去了，他怎麽過去啊！

謝山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根本沒有這種引體向上的臂力，而且除了那個矮趴趴的磚塊之外，沒有任何着力點。

怪不得這邊監控少呢，就沒幾個人能完成翻牆動作。

謝山白，“……”

他趕緊叫住丞戰，壓低聲音道：“我翻不上來！”

丞戰沉默瞬間，又從牆上跳下來，扯着謝山白的手腕走。

幹壞事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要過來！

謝山白的心髒咚咚跳，鬼鬼祟祟地四處看，還沒有防備呢，就被丞戰抱起來，被舉得很高。

謝山白手腳并用，動作看着笨兮兮的，好不容易才坐到圍牆上。

跳……跳不下去。

真的是太高了，謝山白眼前一黑，幾乎能遇見自己腳腕腫了的慘劇。

這個圍欄能有一米八高！

這邊還有踮腳的地方，那邊什麽都沒有，是很平坦的青石板路。

謝山白現在簡直上不去下不來，手死死地抓着欄杆，竟然破天荒地覺得有點恐高。

再看那邊丞戰。

人家輕松越上來，又輕松跳下去，落地聲音都很輕，像一只有肉墊的大貓。

“跳啊！”丞戰手插在兜裏催促道。

謝山白抱着柱子頭瑟瑟發抖，很沒出息地說，“我不敢啊……太高了。”

“笨死你得了。”

謝山白想哭，認真的。

那邊隐隐約約又有說話的聲音，好像是有老師結伴吃早飯！

只要他們從唯一的路走過去，那一定會看見謝山白騎在圍欄上——簡直太明顯了，像燈塔一樣，那就等着處分檢讨書找家長三連吧。

謝山白手都涼了，表情很可憐地看着丞戰，“戰哥，有老師要過來了……”

“快點，跳，我接着你。”丞戰終于說。

走來的老師在輕聲交談，“五一你想幹什麽去啊？跟你老公出去玩麽？”

“不去啦，才三天——”

來了來了來了！

相信他吧！謝山白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把另外一只腳轉過來，就往下一躍——

他穩穩地被丞戰掉在了懷裏，被他抱住了。

這個姿勢有點怪怪的，還有點搞笑。

因為謝山白下意識靠近“落點”，腿就夾住了丞戰的腿……看着像一只大型樹袋熊。

很快，老師從樹林前走了過去，小樹林遮擋住了謝山白和丞戰兩個人的身形，學校外面也沒有人。

逃學計劃！成功！

現在這個接觸方式實在是太超過安全距離了，跟之前謝山白和丞戰牽手時完全不一樣，丞戰帶着他明顯的壓迫感，還有明晃晃的控制力。

“你幹嘛。”謝山白壓低聲音說話，推了推丞戰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然而這時丞戰卻在心裏想……【為什麽這都不會，他好笨。】

謝山白，“！！！“

聽聽！

他就說吧！丞戰肯定總是在心裏說他的壞話！真是一點不意外！

落地之後，謝山白意識到此地不可久留，他狠狠瞪了丞戰一眼，帶上兜帽，就拉着丞戰，和他一起往網約車處跑去。

他的肩膀從花樹邊擦過的時候，驚起了一地的麻雀，“啾啾啾“地逃到一邊。

——此時陽光正好。

游樂園外果然排起長隊。

開園的第一個禮拜是半價日，來了很多大學生——逃學的高中生十分罕見。謝山白從大門走進去的時候，腳踩在木橋上，擡起頭看看天邊的雲，走路的時候還是跟丞戰手牽手。

陽光落在他臉上，謝山白側頭對着丞戰笑，很直白地說：“跟你一起來玩，我覺得很開心。”

丞戰把謝山白的手松開，改為搭住他的肩膀，臉上還帶着一個墨鏡。

謝山白又立刻誇獎他，“好帥啊！”

丞戰想笑，又很有偶像包袱地憋住了，對謝山白很克制地說，“謝謝。”

——入院之後，好像一下子走進了童話世界一樣。

游樂園的邊緣是玫瑰花叢，外面則是矮矮的、褐色的籬笆。

建築也很有古歐洲特色，仿佛一步穿越到了賣火柴的小女孩的世界，還有好幾個米奇米妮排着隊走，看見謝山白和丞戰牽着手，米尼就翹着手過來圍着他們轉圈圈。

謝山白很輕地摸了摸米尼的頭，拽着丞戰，讓他和自己一起站在米奇和米尼的中間，拿着自拍杆照相。

謝山白對着鏡頭比了一個剪刀手。

丞戰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高冷。

米奇和米奇揮揮手走掉，謝山白看看照片，覺得不是很滿意。

謝山白道：“你都不笑。”

“很傻。”丞戰說。

謝山白把手機收起來，跟丞戰面對面，丞戰倚在椅背上，跟謝山白對視。

……他發現謝山白好像在打什麽壞主意。

果然，謝山白下一秒鐘就伸出手，把丞戰的嘴角往上提，然後自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丞戰挺着這個很醜的笑臉，冷聲道：“謝山白，你手別欠，三、二、一——“

恐吓生效，謝山白慫慫地把手收回來，又對那邊的小店升起好奇心，他也不理丞戰了，轉頭就往那邊的小店跑去。

因為知道讓丞戰這個酷哥主動跟在他後面，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謝山白主動給丞戰遞了臺階，站在店門口，向丞戰招了招手。

謝山白去裏面挑東西，丞戰突然對門口的扭蛋産生興趣，看中了裏面的小倉鼠擺設，臉頰鼓鼓的十分可愛，很适合放在謝山白的腦袋上讓他頂着。

——丞戰給它喂了十塊錢，就掉出來了一只塑料小狗。

嫌棄地把他放在一邊，又喂了十塊錢，結果還是塑料小狗。

又喂了十塊錢，還是塑料小狗。

丞戰，“……”

雖然是一個富二代，但是丞戰也覺得，花一百塊錢買個塑料小玩具是一個很有病的行為。

謝山白拿着兩個米奇耳朵從店裏走出來，就發現丞戰戀戀不舍地看着扭蛋機。

機器的塑料罩子上還放着三只塑料小狗，三只塑料青蛙，都特別不好看。

“我幫你把你想要的抽出來。”謝山白把米奇耳朵戴在丞戰的頭頂，很得意地說，“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願望。”

“你要是抽不出來呢？”丞戰把小狗和青蛙随手裝進謝山白的兜裏，頂着米奇頭問，“怎麽辦？”

謝山白看看扭蛋機，仰起臉說，“那随你便喽，你想怎麽都行啊。”

“成交。”丞戰從謝山白懷裏，把另外一個米奇耳朵拿出來，戴在謝山白頭頂，拿了十塊錢給他，“只有一次機會。”

謝山白一點都不緊張，拍拍丞戰頭頂耳朵，慢悠悠道：“好了，本歐神現在宣布，你閉眼睛可以向我許願了，心裏默默想想要的小動物吧——”

——咕嚕嚕嚕嚕。

……投幣之後，小倉鼠直接掉了出來。

丞戰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倉鼠，看着眼前謝山白尾巴要翹上天的樣子，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謝山白說，“現在我要想一想，是要你給我當牛做馬，還是玩少爺和仆人的游戲！”

他們先去排了人很多的熱門項目。

因為只有兩個人比較容易排隊，謝山白很快就坐在了急速摩托上，之前下來的人好幾個都臉色泛白，互相攙扶。

謝山白看着他們，突然有點慫，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看着前面丞戰的背影，終于找到了一點安慰。

很快，摩托車像箭一樣地飛出去，謝山白“啊——”地叫出來，手緊緊地握住車把，生怕自己被甩出去，上這個游戲明天的社會新聞。

這比之前坐在丞戰車上快太多了，風速很快，帶走謝山白身上的熱量，讓他指尖泛涼，惜命惜得不得了。明明上來之前還很期待的，現在卻盼着早早到頭。

周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不遠處的城堡糊成一團。

“呼。”謝山白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手腳虛浮，頭暈目眩。

丞戰卻臉不紅氣不喘，還有餘力“嗤”一聲嘲笑謝山白。

謝山白幾乎挂在丞戰身上，很虛弱很可憐地說話，和之前要丞戰做小仆人的樣子天差地別，“戰哥……我想吐……”

他眼前仍然在轉似的，謝山白就被丞戰安置到了椅子上，軟噠噠地靠着，腦袋往後仰，難受地閉起眼睛。

周圍有很輕的鳥叫，遠方城堡前面有漂亮的噴泉。

——很快，謝山白聞見了一陣香味，丞戰拿了一根冰淇淩和一盒烤雞肉回來。

“要哪個？”丞戰問。

謝山白臉色蒼白，哼哼唧唧的，很像丞戰兜裏的那只倉鼠。

“……要雪糕。”謝山白蔫噠噠地說：“我要一會也吃烤雞，你給我留一點。”

過了好一會兒，謝山白終于緩了過來，臉上有了一點血色，可以繼續下一步征程。

他絕望地看着穿梭在山間的過山車，挂在丞戰身上說：“我本來還想試一下的……現在這輩子我都不想玩了。“

“你要是吐我身上，你就死定了。”丞戰說。

謝山白抿抿唇，“我都這麽可憐了，你竟然還這麽兇……”

這個時候太陽還大，謝山白不怎麽經曬，一時半會也沒什麽興致了，便和丞戰慢慢走路，一起吃烤雞肉。

很快夜幕就降下來。

可以看看點點的星光，遠處是城市連成片的霓虹燈，還有花車在巡街。

摩天輪裏面是有光的，站在遠處看的時候，好像一個個的燈籠花，裏面包着小小的螢火蟲。

謝山白吃得很飽，把最後一根薯條吃進嘴裏，終于滿血複活。

耗費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排到了摩天輪。

他們的小亭子晃晃悠悠升起來，謝山白扒着窗戶，看外面的夜色，又将窗戶開了一道小縫，軟暖的風吹進來，掃過他的手背。

丞戰就坐在他對面，手拄着下巴，也在看着外面。

剛剛的喧鬧和童話電影主題曲漸漸遠離，只有隐隐的歌聲順着窗棂縫隙遛進來，謝山白和丞戰離得很近，這個空間也只有他們。

摩天輪裏面的桌子是深藍色的，圓形，邊緣有凸起的，起伏的波浪形狀。

一個周期差不多要四十分鐘，基本只有情侶會坐這種東西，謝山白望了一會外面，就趴在桌子上，歪頭，專注地看着丞戰。

“看我幹嘛？”丞戰問他。

“好看啊。”謝山白自然地說，“長這麽帥還不讓看的？”

丞戰嗤笑一聲，也轉頭回來，專注地看着謝山白。

剛剛對視上，謝山白的目光就抖了一下，避開他，眼簾低垂，“看我幹嘛？”

丞戰模仿道：“好看啊。”

謝山白抿唇笑。

他坐起身體，把剛剛的小玩具放在桌子上，小倉鼠放在最前面，像領着青蛙和狗狗大軍。

“丞戰，剛剛的願望算不算數？”謝山白問。

“時限今天。”丞戰說道。

他話音剛落，就又看見謝山白對他傻笑——好像跟丞戰在一起，真的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情。

丞戰挪了位置，對謝山白說，“坐過來。”

謝山白的心跳又加速了，他很順從地坐在丞戰身邊，跟他緊挨着，也不問他要幹什麽。

“你好香。”謝山白吸吸鼻子，湊到丞戰衣領處聞了聞，像一只毛絨絨的小狗，“是不是特別臭美，天天都噴香水啊？”

但是丞戰推他的腦袋，不讓他離自己太近。

謝山白很快規規矩矩坐好，把腦袋偏向窗戶那邊，不理丞戰了。

在狹窄的空間裏面，每一個動作都會被放大，每一個行為都無所遁形。

一個呼吸的時間，謝山白知道丞戰擡起了手，衣料摩擦，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響。

——這種時候，當對方動了一下，心裏一定會知道，他想要做什麽。

謝山白挺直脊背。

丞戰的手搭在了他的腰間，是在抱着他。

“你幹什麽啊。”謝山白聲音很強，手腳都是涼的，因為緊張，他聲線又不明顯的顫抖。

“太擠了。”丞戰淡定地說。

“哦。”謝山白的臉還偏向窗外，點點頭，讓自己的狀态看着很輕巧自然，“……那好吧。”

“好什麽？”丞戰偏要問。

“你覺得好什麽就好什麽。”謝山白應道。

他感覺自己這個回答真是太機智了。

謝山白抱起兩只手抱起果汁，喝了一口，又放回去，過了一會，又喝了一口，又放回去。

來來回回三次，看起來很渴了。

“你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啊？”謝山白潤了一下嗓子，轉頭看着丞戰的眼睛。

【叮！發布任務：追求人物丞戰，跟他成功交往。】

【任務視線：二十四小時。】

【任務獎勵：當玩家與SSR人物·丞戰戀愛至高中結束，可獲得脫離游戲飛機票一張！】

【任務失敗懲罰：無】

機械音毫無預兆的響起，謝山白愣了一下，陌生的感覺從他心髒處蔓延而生，讓他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脫離游戲飛機票”這種東西。

果然是個戀愛游戲吧，順利跟NPC談戀愛之後，就是打通關了，也就可以回去了。

“你有麽？”丞戰聲音很低，低垂着眼簾，瞳孔中有謝山白小小的倒影。

謝山白往丞戰那邊靠了靠，定定地看着他，“是我先問的，我現在要想許願了。”

——“我要許願你先對我說。”

“嗯……”丞戰笑起來，帶着謝山白明顯的暖意。夜幕之中，小亭子裏面的光散發出很淡的光，鍍在丞戰的側臉上，讓他此時此刻看着俊美無俦，眼窩之下，有黑色的陰影，“我先說可以，你也可以留着願望，再想一點別的。”

“好啊。”謝山白的臉離丞戰很近，又抱着果汁喝起來，還正了正自己頭上的米奇耳朵。

他覺得，以丞戰這個別扭的性格，一定要努力很長時間，才能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結果丞戰卻直白道：“要不要跟我談戀愛。”

謝山白呼吸一頓，用很圓的眼睛看着丞戰。

他沒讓丞戰多等，就聲音輕快地對他說，“好啊。”

謝山白又很認真地重複，“我想跟你談戀愛。”

丞戰又笑起來。

謝山白的眼睛有很亮的光，在丞戰面前，彎成了很好看的，月亮的形狀。

丞戰剛剛還虛虛搭着的手終于落在了實處。

謝山白劇烈的心跳沒有減緩的跡象。

“現在我想好願望了。”謝山白輕聲說，“我想親一下你。“

謝山白不等丞戰反應，就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丞戰的臉頰。

動作輕得就像在親吻一片羽毛，他很快縮了回來，若無其事地看着窗外。

因為閉着眼睛，謝山白沒有看見自己碰到丞戰的一瞬間，粉色的桃心“砰砰砰“在丞戰頭頂冒出來，就像月夜中綻放的繁盛煙火。

“過來。“丞戰的手收了一下。

謝山白的眼神閃爍，很乖地又湊到丞戰身邊。

——丞戰的眼睫在謝山白眼中放大，謝山白閉上眼睛，抱住丞戰的脖子，慢慢仰起臉。

摩天輪向上攀升，永不停歇似的，外面的煙火大會即将開幕，音樂聲響徹樂園，遠處燈火連綿不止。

高空之上，積雲之中。

謝山白又聞見丞戰身上很好聞的味道了，他笨拙地回應丞戰也很生澀的吻，感覺氧氣快要消耗殆盡。期間他偷偷睜開眼睛看，發現丞戰正在閉眼睛，他就也很快閉上眼睛，很小心地觸碰丞戰。

擁抱越來越緊。

再分開的時候，謝山白酡紅着臉頰，眼睛裏有一層水光。

“……要下去了。”摩天輪即将轉到原位，謝山白抱住丞戰的腰，在他耳邊說。

外面看煙火的好位置都被占滿了。

謝山白握着丞戰的手腕，跟他一起站在人群後面，看着城堡出神。

“我真的好喜歡你啊。”謝山白低聲對丞戰說，“一直不敢對你表白。”

所有人都是背對着他們的，丞戰跟謝山白十指緊扣。

“砰——”

金色的煙火毫無預兆地在星月之間出現，炫目的卡通人物在城堡上起舞，王子牽起公主的手，在她頰邊落下一吻。

前面的游客高舉起手機，謝山白仰起頭，只認真看着頭頂這盛大的煙火，悄悄地搖了搖和男朋友牽在一起的手。

跟文案有點出入，唔。

崽長大了（。）

明天！完結！……雖然我還沒寫出來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