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趙新桐剛上大學時，曾有一段時間沉迷過言情小說，但“破鏡重圓”是她很少看的題材。

她喜歡在小說裏找共鳴，唯一無法共鳴的就是“破鏡重圓”。

她覺得兩個人既然能破鏡，必然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和誤會。在一起時都無可調和，何況分手好幾年，所有感情都淡到看不見了之後。

直接進階到沒必要調和還差不多。

直到後來，她與江敘戀愛分手。剛開始，她也曾幻想過自己與江敘破鏡重圓，但現實卻是，自從她拖着行李離開江敘家，她就再沒見過他，直到三年後在錢總編辦公室遇上。

由此，她更認為那些破鏡重圓小說全是胡扯。

但眼下的現實卻是，她要與重逢不久的前男友閃婚了。

趙新桐不知該如何定義她與江敘的這場婚姻，究竟是重圓的緣起，還是破鏡的續章。

一切不得而知。

江敘定的領證時間是一星期後。

領證前夜正好是趙母在醫院陪夜，當天早上趙新桐剛梳洗打扮好，就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趙母在那頭喜極而泣：“桐桐，醫生剛才說你爸中午就可以從重症室出去了！真是老天保佑！”

趙新桐跟着松了口氣。

心口最重的負擔放下來後，整個人都有點暈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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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鏡子裏終于重新有了笑容的自己，擡手用手背貼了貼額頭，對媽媽說：“好，我早上有點事，辦完事馬上就去醫院。”

“诶，好。你先忙你的。”趙母語氣也變得輕快。

挂斷電話沒多久，江敘就發來微信，告知已經在樓下等她了。

約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趙新桐剛走到車邊，下來為她打開車門的江敘便上下打量她，原本深沉的面色也舒展開來：“心情不錯。”

“嗯，我爸待會就能轉普通病房了。”趙新桐如實相告。

自那晚約好領證時間後，江敘就将自己的卡號密碼交給了趙新桐，沒有限額。

趙新桐也沒矯情推脫，事已至此，她再在他面前清高，就顯得滑稽了。

不過，江敘那張卡，她只用來付爸爸的醫療費用，其他開銷，仍由她自己承擔。像是勉力維持着在他面前的最後一絲體面。

江敘對此不置一詞。

趙新桐不知道江敘的沉默，是因為沒留意過卡上的消費明細，還是留意了但覺得沒必要說。

她私心裏希望是後者，有那麽點學生時代做了什麽好事，希望能被老師刮目以待的心态。

車行上路，正趕上早高峰的尾巴。

趁堵車間隙，江敘打了個電話。

趙新桐原本坐副駕上看工作群裏的消息，不一會，她的注意力就被江敘打電話的內容吸引。

等他結束通話，她才捏着手機，遲疑開口：“沒必要安排VIP病房吧。”

前頭大排長龍的車隊開始挪動，江敘輕輕踩下油門，瞥她一眼：“在VIP病房能得到更好的照顧，爸爸身體也能恢複更快，你和媽媽也輕松點。”

頓了頓，像是為了杜絕趙新桐再跟他讨價還價，續道，“都已經打好招呼了。”

趙新桐張了張嘴，果真啞口無言了。

片晌，她忽地反應過來江敘對她父母的稱呼——爸爸媽媽。

趙新桐胸線上提，滞了片刻，才緩緩籲出口氣。

可是沒用，臉上倏然升騰起來的熱意，還是一路蔓延至了耳根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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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民政局的時間還算早，前面預約領號的人不多，他們的號碼排得比較前。

拍完照，蓋上鋼印，小紅本就拿到了手裏。

從民政局出來，趙新桐忽然有點恍惚。

她真的和江敘結婚了，這個和她熱烈相愛過，也決絕分開過的男人。恍然間，中間三年的時光好像憑空消失，此刻銜接的，是三年前他求婚的那晚。

直到江敘開口問她：“先去一趟醫院？”

趙新桐如夢初醒，慢半拍地點點頭：“好。”

江敘朝停車位方向擺了擺下巴：“走吧。”

趙新桐擡步跟上。

須臾，江敘卻又停下來，朝她伸手：“你那本結婚證給我。”

趙新桐一愣，擡頭看向身側高大英俊的男人：“幹嘛？”

江敘說：“跟我這本放在一起，放我保險櫃裏。”

趙新桐一噎，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怕她把結婚證弄丢。

所以，從包裏掏出小紅本遞給他的時候，她忍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這麽重要的東西，我又不會搞丢。”

江敘微頓，嘴角小幅度地勾了下，為她嘴裏的“重要”二字。

他将兩本證拿在手裏，牢牢捏住，目光垂落而下，穿過濃密睫毛停在她臉上，很像穿越密林的陽光。

他揚唇，輕描淡寫地開口：“既然這麽重要，就更該好好保管了。放保險櫃裏安全點。”

趙新桐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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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醫院時，正值中午飯點。兩人在附近餐館打包了飯菜，才一道上去。

趙父已經轉到VIP病房。

趙母見兩人一同進門，怔愣了一下：“小江，你……又來看望我們啊？”

又看向趙新桐，“桐桐，你快請小江坐會。”

說着，她一邊好奇偷觑着江敘，一邊展臂，指指窗戶下的沙發。

江敘走過去，把打包盒放在桌上。

趙新桐見媽媽拘謹又游移不定地站在那，想了想，還是選擇直言：“媽，我們有件事要告訴你。”

背對着她的江敘一頓，很快轉過身來。

趙新桐看他一眼，又看回媽媽，說：“我跟江敘剛剛領證了。”

趙母一怔，剛才見兩人進門，她就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比之前親密了些。這會聽女兒解釋，她才恍然大悟。

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歡喜。

她小碎步疾走到江敘跟前，眼角堆起笑紋：“小江，你又跟我們桐桐好了是吧？”不等江敘回答，她又顧自說下去，“我們桐桐從小就乖，嫁給你，一定會聽你的話，安分經營好你們的小家庭。”

先前江敘與趙新桐戀愛時，只一起和趙新桐父母在寧城吃過一次飯。印象中，趙新桐的爸媽話都很少，只客套又拘謹地勸了幾次菜，并未深談。

所以，這會聽趙母這麽說，江敘怔了兩秒，只覺哪裏不太對，但一時半會又無法細致拆解，所以只淡笑着說：“知道了，媽媽。”

趙母宛如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兒子，眉開眼笑：“诶！”

又作苦惱狀，“你們這也太突然了，我改口費都沒準備……”

江敘溫文道：“沒事的，媽媽。”

趙母被他一口一個“媽媽”叫得差點又要喜極而泣，真如看親兒子般。

她轉身撲到床邊，跟偏癱在床的丈夫說：“老趙，你快好起來，看看我們女婿，我們桐桐終于成家了。”

趙新桐後背一陣熱過一陣，好像她在江敘面前苦苦支撐的尊嚴，一下就被媽媽的過分殷勤踩進了塵埃裏。

她忙打岔：“媽，你先吃飯吧。”

趙母看回女兒，滿心喜慶不知該如何宣洩，只興奮搓着手，一疊聲應着：“诶，好好好……”

趙新桐幫她打開保溫盒。

趙母笑着笑着，又落下淚來，忙抽了張紙巾擦拭。

趁江敘出去接電話，她低聲哽咽着，對趙新桐說：“之前醫生說你爸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後面會偏癱，我一下覺得天都塌了。好在……好在你又跟江敘好了……你爸的醫藥費，還有這病房，都是他出的力吧？”

趙新桐嗯了聲，沒否認。

趙母動情地拉住趙新桐雙手：“桐桐，聽媽媽的話，一定要跟江敘好好的，啊。今後他就是你的天，也是咱們家的天，我們總算有依靠了。”

趙新桐張了張嘴，但對上媽媽通紅的眼睛，所有想說的話都在這一刻被她咽了回去。

她喉間哽咽，只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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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新桐下午就要回公司銷假複工。

爸爸住院後，她就一直請假，年假用完用事假，再東拼西湊周末雙休以及中間搭上的小長假。再不回去，別說那些項目，她的工作恐怕都要不保了。

所以簡單吃過飯後，她就和江敘一塊離開了病房。

走進電梯，江敘想起些什麽，看着門上兩人的倒影，說：“等爸爸下周出院回松山後，你就搬來跟我一起住吧。”

趙新桐心裏咯噔一下，忽然不敢朝門上看，怕隔着門上的影子，對上他的目光。

但都已經走到領證這一步了，住到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她若躲閃逃避未免顯得不識相。

所以，趙新桐指尖掐了掐背包肩帶，擡頭看回江敘在門上的倒影：“好。”

說話間，電梯到一層，兩人一塊朝停車場走去。

到了車邊，趙新桐想到些什麽，主動開口：“等下你把我帶到地鐵站就行。”

江敘不解，立在駕駛門邊，朝她看過來。

因為逆着光，他眼眸微眯：“不是說回公司？放地鐵站做什麽？”

從小優越的成長環境所致，加之氣質矜貴，他微微眯着眼看人的時候，就會有種居高臨下的打量感。

趙新桐明知他并非有意，但心髒還是因此凹陷了一下，一絲微妙的痛意滑過心頭。

她凜了凜神，解答他的疑惑：“我坐地鐵去公司。”

江敘似是無語：“那你得多繞半小時。”

趙新桐堅持：“沒關系。”

江敘一時不語，只定定地盯着她。

漸漸地，他隐約猜到些什麽，唇畔的笑意收斂，眸光亦沉了下來。

濃春午後陽光裏的熱意仿佛在這一刻散去。

他單手抄入袋中，小幅度地歪了下頭，面無表情問趙新桐：“怎麽，怕被你同事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頓了頓，語氣已是篤定，“你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系。”